《娇娘不弱》君沧海

40、浅薄之言（未修）

　　王氏还是跟着哥哥离开了，一时间二房只留下娇娘一个主子，府中的下人私底下窃窃私语，二老爷没了，二太太就回娘家，这是不打算守节了吗？

　　娇娘对这一切聪耳不闻，带着竹叶去往老太爷的院子，未料半路碰到刘棋娘，娇娘眉眼一挑，对其福了福身便越她而去，谁料被她一把扯住袖子，嘲讽道：“又要去祖父那里献殷勤？”

　　娇娘脚步一顿，袖子一甩，淡淡道：“二姐此话好没道理，作孙女的给祖父请安皆称之为‘孝’，怎么到了二姐这里成了‘献殷勤’。”

　　棋娘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二叔在世时，怎没见你这般孝顺，如今二房式微，你方知晓孝顺祖父，明眼人谁看不出你心里打的主意。”

　　“二姐，往日你我姐妹不常在一起，你怎知我从未孝顺过祖父？”

　　“就你那闷葫芦样还会讨好人。”

　　娇娘冷冷道：“不知道就不要瞎说，满府上下到处都是耳目，说不得二姐刚才说的话被有心人听到，到时人云亦云，你我的闺明都落不得好。”

　　“你……”

　　“诚如二姐所说，如今我爹娘不在身侧，在这府中竟是谁人也指望不上，可是妹妹到底是刘府子孙，祖父尚且在世，你便是看我不顺眼，祖父哪里能交代过去。”

　　“少在这吓唬我！”

　　娇娘理了理衣袖，看着袖子上的花纹，淡淡道：“二姐，妹妹虽不聪明，但也不至于愚笨不堪，这条近路一般都是二房人喜欢走的，其他几房若想去祖父那请安，经过此路则是饶了一大圈，如今你特意在此等妹妹，是有心为难我还是被人利用来此。”

　　此话一出，棋娘脸色涨红，指着她气愤道：“你管我！”

　　娇娘眸光在她脸上一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妹妹还要给祖父请安，二姐慢走。”

　　好个巧言令色的人！

　　棋娘气的直跺脚：“少在我面前自以为是！”

　　娇娘淡淡一笑，抬脚离开，见此，身后不远处的竹叶拎着膳盒紧随其后。

　　看着她的背影，棋娘气愤不已，待竹叶经过她身边时使劲撞了她一下，竹叶一时没防备竟被撞个踉跄，心一慌，手中的膳盒砰的摔在地上，汤水顿时洒了一地。

　　棋娘好似身形不稳的后退两步，看着满地的腌渍，惊吓般捂住嘴，神色歉意道：“三妹，二姐不是故意的……”

　　竹叶缓过神儿噗通跪下，脸色惨白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

　　娇娘眉头轻皱：“没烫到你吧？”

　　竹叶眼眶含泪，哽咽道：“姑娘，都是奴婢不好……”

　　娇娘淡淡道：“人没事就好，”随后眸光看向棋娘，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大病初愈的二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棋娘脸色一僵，掩饰般将鬓角的碎发别至耳后，讪讪道：“三妹，姐姐真不是故意的……”怕落人口实，忙拿起丝帕咳了咳：“起风了，姐姐也该回去了，至于你孝敬给祖父的汤，姐姐会派人去厨房，让他们重新炖一盅给你送去。”

　　娇娘让竹叶捡起膳盒，柔声道：“这样也好……”

　　棋娘不过是顺口说说，没想到她竟真的顺梯而下，忍怒道：“你放心！姐姐定还给你一模一样的参汤。”

　　“二姐，并非妹妹在意这一盅参汤，”娇娘话音一顿，语重心长道：“府中耳目众多，若刚才那一幕被有心人看见，定会说我们姐妹不和、大打出手。”

　　棋娘眉毛一竖，眸光看向四周，厉声道：“我看谁敢说？”

　　娇娘盯着满地的腌渍，幽幽道：“今儿这盅参汤可是祖父他老人家亲自点的，可惜了……”

　　棋娘头皮一麻，讷讷道：“三妹，你故意骗我的吧？”

　　“二姐觉得妹妹敢吗？”

　　棋娘身子晃了晃：“我就让人去厨房。”

　　娇娘看了看日头，缓缓道：“往日都是辰时去祖父那请安，今日却是晚了……”故意叹了一口气：“罢了！三姐，参汤不必派人重新做了，明日请安时，我再给祖父呈上去吧！”

　　棋娘眼睛一亮，脆声道：“如此甚好！”话音一顿，讪笑道：“三妹果真善解人意。”

　　“二姐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院子吧，莫要吹了风惹的头疼。”

　　棋娘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含笑道：“三妹，待会儿从祖父那出来，一定来姐姐的院子坐坐。”

　　娇娘点了点头。

　　棋娘离开后，竹叶垂着头走到姑娘身边，娇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知道是二姐故意撞你。”

　　“姑娘，二姑娘太欺负人了。”

　　娇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淡淡道：“此事不可再提，收拾收拾咱们去给祖父请安。”

　　到了祖父院子，刘安上前行礼，温和道：“三姑娘来了？”

　　娇娘指了指里面，苦着脸小声道：“祖父可是在等我？”

　　刘安眨了眨眼睛：“三姑娘快进去吧，老太爷等您很长时间了。”

　　娇娘脚尖蹭地一步一步辍到门口，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老太爷立在案桌前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才半个月就坚持不住了？”

　　娇娘福了福身，讪笑道：“祖父，孙女怎么敢？”

　　“往日都是辰时一刻过来，今儿足足晚了两刻钟，可见你毅力还是差些火候。”

　　“祖父教训的是，今儿孙女惫懒竟赖了一会儿床，这才……”

　　老太爷冷哼一声：“赶紧过来，看看老夫这副画。”

　　娇娘腿肚子颤了颤，勉强打起笑颜走到案桌前，看着案桌上的那副画，画工真是‘无与伦比’的精湛，竟然她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

　　老太爷抬头，皱眉问：“如何？”

　　“祖父这幅画画的栩栩如生，孙女瞧着竟是山遥水远遗墨间，彼岸花开意连连，行笔走墨书流年，怎一个好字了得……”

　　老太爷挑眉，放下手中的毫笔：“竟如此之好？那你不妨细细说与老夫听？”

　　这个……那个……

　　娇娘噎了下，眉毛顿时纠结在一起，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话：“祖父，若让孙女点评，便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

　　老太爷来了兴致，指着一旁的矮凳，含笑道：“坐下说。”

　　自打她娘带着光哥去了外祖家，她便日日来祖父这请安，可谓风雨不落，然则有一日，祖父在书房作画，一时兴起让她上前点评一二，为了靠住祖父这座大山，本是闷葫芦的她如开了光似得，好话不要命的说，总之就是两个字‘奉承’。

　　以祖父的睿智，焉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可就是故意逗着她玩，而她即便知晓也故作不知，正所谓云里看雾，雾里看花，既已入局，谁能由己。

　　遂这半个月，所有能形容祖父画作的词语，她几乎说了个遍，如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何词来形容，如今坐在凳上屁股上如被针扎，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祖父，孙女之言不过是谬言，若是说错，您莫要怪罪孙女。”

　　老太爷颔了颔首，端起手边的茶杯润了润喉：“但说无妨！”

　　“孙女闲来无事喜欢专研些佛法，佛经有云，孩子初生后，所有事物于他们而言都是新鲜、陌生的，所问所知皆是通过至亲之人告知，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花便是花，看树便是树。”

　　闻言，老太爷心下一震，垂下眸抿了抿茶水，淡淡道：“继续……”

　　娇娘觑了觑祖父的脸色，颤声道：“待孩子日渐长大，对外面的憧憬越来越大，慢慢离开身边的人，独自去拼搏，知晓了风雨同舟，肝胆相照、尔虞我诈及阴谋诡计，便不再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切，而是用心却打量所有事物，到得那时，他所看到的的山不再是眼中的山，水不再是眼中的水。”

　　老太爷低沉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有些人站在这山，却发现那山更高；沐在此水，又想到那水更净，欲壑难填，为名、为利、为美色绞尽脑汁，永远也没有满足的一天。

　　娇娘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待他到了年岁，垂垂老矣，回头一看，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此话一出，老太爷猛地抬起手，眸光如剑般般盯着她。

　　娇娘心脏哆嗦下，瑟瑟道：“祖父……”完了！她好似说了不该说的话！

　　“为何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人到古稀，方知功名利禄不过是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金银再多，名声再大，死后不过是黄土一堆，遂这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半响后，老太爷长叹一声：“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

　　“祖父，此乃经书上所说，孙女也不过是照本宣读，浅薄之言，还请祖父莫要怪罪。”

　　老太爷起身行至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缓缓道：“三丫头，你很好！”这般大年岁竟有这般见解、感慨，若她身为男儿身，刘家定能昌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