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不弱》君沧海

41、欲壑难平（未修）

　　碧水跟在姑娘身后，小声道：“姑娘，您打翻了老太爷的参汤，三姑娘会不会借此告您一状啊……”

　　棋娘瞪了她一眼，恼羞成怒道：“闭嘴！”

　　碧水缩了缩脑袋，垂头不语。

　　回去路上，棋娘细细思量娇娘与她说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恨恨道：“好你个刘盈娘，竟敢算计到我头上。”

　　自打二婶离府养胎，娇娘日日去祖父院子请安，惹的众姐妹愤恨不已，遂不用爹娘耳提面命纷纷效仿她去给祖父请安，一日尚好，两日还可，到了第三日祖父直接发话，他喜静请安一事不必日日过来。

　　众人眸光不由看向娇娘，只见她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老太爷坐在上首只一眼便明白她们心中所想，淡淡道：“你们三婶回娘家养胎，二房只剩三丫头一人，老夫怕她胡思乱想便留她话话家常，”顿了顿话音，眸光扫向她们：“你们可有意见？”

　　众姐妹忙福身，恭敬道：“孙女不敢。”

　　老太爷嘴角含笑的点了点头：“你们日渐长大，终有一日会嫁人生子，不可因些许小事而伤了姐妹情谊，”看着她们眉眼间不在意的神色，低叹道：“待你们到了老夫的年纪，方知血浓于水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祖父教导，孙女定会谨记于心。”

　　想及此，又想到这两日盈娘在她耳边似有似无的提及，三妹给祖父请安从不走大路而是穿这条羊肠小路，遂意气难平的她特意在此候着三妹，只为给她个下马威。

　　谁又能想到下马威不成，反倒惹了祸事，而这些祸事竟是盈娘使计陷害她。

　　好个心肠歹毒的小贱人！

　　棋娘烦躁的扯着手中的丝帕，若此事被祖父知晓，挺多责骂她两句，但若被她爹知晓，还不得……冷不丁打个寒颤，转头看向碧水：“你留在此处候着三妹，待她从祖父那出来，立即请去我的院子。”

　　碧水愣了愣，讷讷道：“姑娘，至于吗？”

　　棋娘横了她一眼，低斥道：“你懂什么？”似想到什么，叮嘱道：“若有人问你在此作甚，你便说我请三妹去喝茶。”

　　碧水忙不迭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定将三姑娘请去。”

　　“不该说的话万不可透漏出去，不然……”话音微微上挑，阴冷无比。

　　碧水身子颤了颤，抖声道：“姑娘安心，奴婢定将此事烂在心里，若透漏给任何一人，定叫奴婢不得好死。”

　　棋娘点了点头，眸光看向碧巧，碧巧咽了咽口水，跟随碧水发了同样的誓言。

　　如此，棋娘方舒了一口气，带着碧巧离开，心里却对盈娘恨的要命，既有胆算计她，若不还回去，真当她好欺负。

　　娇娘猛地站起来，神色中带着一丝慌张：“祖父，孙女随便说说，您莫要当真……”言罢，眼神怯怯的看着他。

　　老太爷拍拍她的肩膀：“祖父怎么会怪你呢？”

　　“祖父……”

　　“三丫头，你很聪慧，懂得韬光养晦，敛其锋芒，祖父心中很是欣慰。”

　　娇娘喃喃道：“只因那时爹爹尚在……”

　　“莫怕！只要祖父在一日，便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闻言，娇娘泪水渐渐润湿眼眶，抬手抓着祖父的袖子，哽咽道：“祖父，孙女只是无人可依，并非……”

　　老太爷连连失笑，拉着她的手走到案桌前：“可知老夫为何总是画画？又为何总是问你所画如何吗？”

　　娇娘垂下头，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祖父是在试探孙女。”

　　老太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为何这么说？”

　　“犹记孙女请安第二日，祖父作了一副咏柳，第二日作了一副萁豆，第三日作了一副相鼠，直至今日画了一副山水画。”

　　“那你可明白老夫的用意。”

　　过了许久，娇娘方开口：“若之前不知，适才祖父已经告诉孙女答案了。”

　　老太爷大笑一声：“孺子可教。”

　　“祖父，只是孙女有一事不解，为何人的欲望总是欲壑难平？”

　　“人这一辈子，贫困潦倒时想着功名利禄、如花美眷，但你真的富贵荣华了，又想着长生不老，总之人活一世，活的既是人也不是人……”

　　“祖父……”

　　老太爷指着一旁的画缸：“这些都是祖父这些时日所画，可每一幅画都不被老夫所喜，知道为何吗？”

　　娇娘不知所以然，遂摇了摇头。

　　“只因这些画意有所指，”老太爷指着眼前的山水画，缓缓道：“唯有这副方是祖父打从心里想要送与你的。”说着亲自卷起画卷交给她。

　　娇娘拿起画卷，不知所措道：“祖父……”

　　老太爷再次摸向她的头，欣慰道：“三丫头，似祖父刚才所说，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莫要纠结过往之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还要活下去，日子也要日复一日的过下去，想的太多、恨的太多会让你失去更多。”

　　只见娇娘脸色微白，心脏砰砰直跳：“祖父，孙女明白了。”

　　“三丫头，你到底领悟多少，唯有你自己知晓，”老太爷重新铺了一张宣纸，拿起一旁的毫笔龙飞凤舞的写上四个大字，挽袖收笔后含笑道：“望你如字！”

　　思睿观通！

　　娇娘看着力透纸背的四字不住苦笑，若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或许会淡定的立在一旁‘思睿观通’，可她是人！爹生娘养的人！事已至此，她怎能置爹爹的事不问，娘亲的事不管，光哥的事不顾。

　　娇娘心里这般想，嘴上却掷地有声道：“祖父，孙女定不会做有辱门楣之事。”

　　这孩子看似应了他，却留 了很大的余地。

　　老太爷眯了眯眼，淡淡道：“三丫头，老夫不仅是你的祖父，更是刘府的掌家人、刘家子孙，遂若有人意图伤害刘家人，老夫绝不会坐视不管。”

　　娇娘真想问，那他爹呢？他爹就不是六家子孙吗？为何他出事，祖父明知里面有猫腻，却选择视而不见，同是刘家子孙，为何如此不公！

　　娇娘抬头，眸光直勾勾看着他：“祖父，孙女心中还有一问？不知您可否为孙女解答？”

　　“但说无妨……”

　　“孔融让梨对不对？”

　　此话一出，老太爷有一瞬间的呆愣，皱眉道：“为何问这个？”

　　“世人都道孔融谦让，明事理，”娇娘嘴角微微上翘，嘲讽道：“可孙女却不这般想，孔融是孔融，世人却不能因为孔融做了一件兄友弟恭之事，便让所有人都成了孔融，可否想过那些人是否愿意？”

　　老太爷眸光微冷：“三丫头……”

　　“祖父，您不能要求人人都成为圣人。”

　　“放肆！”

　　娇娘垂下头，轻声道：“祖父，孙女知道这般说会惹您生气，可若孙女不能不说，不说便是欺骗您，便是不敬重您，孙女不想成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老太爷脸色微缓，淡淡道：“可你又是否知道，曹操派人捉捕孔融全家时，孔融问使者，他一人死能否保全两个幼子，使者道：“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最后孔融全家皆被杀……”

　　许久后，娇娘开口：“祖父，到底是先有国还是先有家呢？”

　　“你说了这么多是似而非的话，到底想说什么？”

　　娇娘苦笑一声：“无论是国还是家，不可或缺的便是人，”想到下落不明的爹爹，泪水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祖父，孙女明白您的意思，独木不成林，您希望刘家在您手中发扬光大。”

　　“三丫头，待你活到祖父这个年岁，便会明白祖父的感受，为了子孙后辈的荫庇，便是要了祖父的命，祖父也绝无二话。”

　　“祖父舔犊情深，孙女焉能不知，只是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为了这篇竹林，您是敢还是留？”

　　话及此处，老太爷若是还不明白便是老糊涂了，冷冷道：“三丫头，祖父与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娇娘摇头：“祖父之言字字珠玑，句句入心，孙女不敢忘怀 ，可为人子嗣，焉能不报父母之恩。”

　　“这么说你爹的事，你绝不会善罢甘休。”

　　娇娘目光如炬看着祖父，掷地有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道理，无可厚非。”

　　老太爷大喝一声：“满府上下皆是你至亲之人，你想寻谁报仇？”

　　“祖父，为何不问问害我爹之人，反而一再相逼孙女？”娇娘抬起手掌，忍泪道：“孙女手无寸铁，何至于您如此忌讳？”

　　“你……你个傻女？”老太爷揉了揉额头，苍白道：“你也是祖父的孙女，怎知祖父这么做不是为了你着想。”

　　娇娘捶着心口，泣声道：“祖父，我爹没了……没了……他不是一块镜子，一个茶杯，他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没了就是消失了，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老太爷脸色惨白如霜，悲怆道：“三丫头，老二是你爹也是祖父的儿子啊，你失了父亲，老夫同样失了儿子啊……你们可以伤心流泪，老夫却只能咬牙忍住心中的悲愤，因为老夫不能乱，府里不能乱，人心更不能乱。”

　　“祖父，您当真不知谁害了我爹吗？”娇娘眼不眨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还是您早已知道却故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