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不弱》君沧海

23、情深意切

　　四房，唐氏躺在矮榻上由着似云捶腿，漫不经心问：“如今谁在灵堂守灵？”

　　高妈妈躬身道：“唯有三姑娘一人。”

　　唐氏嗤笑：“大嫂行事也不过如此。”

　　高妈妈神色慌张的看了看：“太太，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唐氏挥了挥手，不甚在意道：“这是我的院子，若有人胆敢吃里扒外，我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似云身子一僵，捶腿的动作轻了又轻。

　　“太太，话是这么说，可眼下这个节骨眼，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唐氏伸脚踹了似云一下，眉头微皱：“早上没吃饭吗？怎么一点劲都没有？”

　　似云抖了抖身子，脸色苍白道：“都是奴婢的错！”

　　“算了，扶我起来吧！”

　　高妈妈瞪了似云一眼，低斥道：“你先下去，太太这里由我服侍。”

　　似云觑了觑太太的脸色，抖着身子退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唐氏眉头一皱：“她这是怎么了？”似云似竹是她的贴身婢女，按理早就摸透她的脾气，很少有犯错的时候。

　　高妈妈上前一步扶太太起身，轻声道：“太太还不知道吧，似云的哥哥出事了。”

　　“我记得她哥哥在门房当差，按理说那个是好差事，怎会出事呢？”

　　闻言，高妈妈呸了一声：“谁让他有眼无珠，得罪了大老爷，惹得大老爷发了好大一顿火，要将他全家发卖出去。”

　　“此事似云为何没跟我提及？”

　　高妈妈脸色微缓，低声道：“似云还算有点良心，知您因老爷之事烦心，遂并未说与您听，怕会惹您心烦。”

　　唐氏心下好奇：“她哥哥到底犯了什么事？”

　　高妈妈附身过去，耳语说与太太听，过后，唐氏冷笑：“该死的奴才！这是看府中风向变了，攀高枝去了。”却不知树密枝细，不仅没攀上，反而把自己摔个半死。

　　“太太，此事您莫要插手。”

　　唐氏眼睛微眯，冷笑道：“大哥好大的气势，即便我家老爷失势，四房之事也轮不到他做主，再者似云是我的大丫鬟，没有我的允许，谁能将她发卖。”

　　“太太，似云是个好丫头，可眼下咱们自身难保，您犯不着为了一个丫头得罪大老爷。”

　　唐氏脸色一肃，怒急之下狠狠拍着桌子：“妈妈，你还没看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似云不仅是我的丫鬟，更是四房的人，大哥不经我的同意发卖似云，便是当众打我的脸，日后让我有何脸面在府中立足。”

　　高妈妈脸色微白，喏喏道：“太太，老奴也是为了您着想……”

　　“妈妈不必多说，此事我心中已有定夺，”唐氏眸光看向门外，挑眉道：“老爷身体如何了？”

　　高妈妈眉眼微舒，嘴角微微上翘：“太太，昨晚书房可是热闹的紧……”

　　唐氏‘哦’了一声，好似一切事尽在她意料之中。

　　“昨儿周姨娘留下来服侍老爷，往日老爷对她温柔体贴，从不肯说一句重话，可自打咱们走后，老爷却不顾往日情分劈头盖脸的数落她，听门外候着的小厮说，今早周姨娘从书房出来时，脸色发白，眼眶发青，走两步路身子都在打恍……”

　　唐氏忍不住笑出声：“足见她的用心……”

　　“太太说的是，老爷后背有伤，时而火烧火燎，时而疼痛难忍，弄得周姨娘敷药轻了也不行，重了也不可，被骂的灰头土脸。”

　　“打是亲骂是爱，他们果真情真意切，让人羡慕啊……”

　　高妈妈笑的眯着眼，附和道：“太太高见，”似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开口：“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老爷的伤？”

　　唐氏冷笑：“且等着……”

　　话音一落，似竹进来禀告，石头在外求见，唐氏把玩着手中的丝帕，淡淡道：“跟他说昨儿我受了惊吓，身子不太舒朗就不召见他了。”

　　似竹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太太，您若不去，老爷怕是又要发火。”

　　“如今他榻都起不来，又怎敢与我对峙。”

　　高妈妈欲言又止：“可……”可老爷到底是一家之主，过些时日身子总会好转，到时怕会因此事而记恨太太。

　　“怕什么？就冲老爷干的那些缺德事，你道四房还能指望上他，”话音一转，唐氏蹭的站起来，冷不丁问：“君哥呢？”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至今没见他露过面。

　　高妈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缓缓道：“这时辰哥儿应该在读书。”

　　唐氏沉着脸，心火蹭蹭而起：“速速把他叫来！”

　　高妈妈不明所以，小心翼翼问：“可是少爷惹您生气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读书？”读傻了不成！

　　“太太……”

　　唐氏自嘲道：“往日盼他挑灯夜读，他日能金榜题名，如今一看，若他继续读下去，就成书呆子了。”当老子就知道吃喝玩乐，当儿子的就知道死读书，这样两个极品男人怎偏偏让她遇到，她何其有幸得老天爷如此厚待。

　　高妈妈见太太脸色不对，忙道：“太太安心，老奴这就去唤少爷过来。”

　　唐氏徐徐走至窗边，看着蔚蓝的天空，思绪却早已飘远，如今的四房，老太太这棵大树是靠不上了，老爷又遭老太爷的厌弃，事到如今，老爷是指望不上，她唯有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君哥身上，谁知君哥竟让她这般失望。

　　眼下府中众人皆为老二的丧事而忙碌着，偏他面都未曾露过，就连大房最小的行哥都去灵堂磕过头，守过灵，唯有君哥不曾露面。

　　一刻钟后，高妈妈躬身掀帘迎君哥进来，待他走进，唐氏闻到一股浓重的胭脂味，不用想便已猜到缘由，随即脸色铁青的看着嬉皮笑脸的儿子。

　　君哥最擅哄人，只见他团了团手，笑嘻嘻的走到他娘身边，含笑道：“娘，可是想儿子了？”

　　见此，唐氏怒急攻心，抬起窗边的花瓶向地上摔去，指着他，怒声道：“孽子，你给我跪下！”

　　君哥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他娘。

　　高妈妈悄悄扯了扯哥儿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跪下，别再试图顶撞太太。

　　君哥依言跪下，不解道：“娘，可是我爹又惹您生气？”进而迁怒于他！

　　唐氏踩着地上的碎片，大步向他踱去，伸手便是一巴掌：“君哥，你怎能如此不长进？”

　　君哥捂着脸，不可置信：“娘，儿子做错何事，让您这般气愤？”

　　“为娘一直以为你在书房闭门读书，无论府中发生何事，也只当你一心为了科举，”唐氏鼻息间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胭脂味，隐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眼角，寒心道：“可是你都干了什么？”

　　君哥见他娘落泪，心下顿时不安，挪了挪膝盖，扯着他娘的衣摆：“娘，儿子错了，儿子不该不思进取，不该沉迷女色，求娘别生儿子的气……”

　　“君哥，如今府中正在操办你二叔的丧事，可你……你怎能在这个节骨眼饮酒作乐，就不怕你祖父知晓吗？”

　　君哥嘴角一咧，不甚在意道：“娘，只要祖母疼儿子，定不会让祖父训斥儿子。”

　　话到此处，唐氏忍不住冷笑，反问：“这两日你可曾探望过你祖母？”

　　君哥脸色一僵，讪讪道：“儿子……儿子整日待在书房，尚……尚未得空给她老人家请安。”

　　唐氏又问：“那你可曾见过你爹？”

　　“爹他整日不着家，儿子就更不可能看到他。”

　　唐氏越过他，坐在一旁矮凳上，高妈妈忙上前为太太倒了杯温茶，宽慰道：“太太，少爷还小，性子难免有些不定，日后您慢慢教便是。”

　　“犹记儿时，他多么乖巧懂事，每每见我落泪都会趴在我怀中小大人般宽慰我，遂这些年无论老爷在外如何放荡不羁，我皆不在意，只要我儿将来有出息，谁人不羡慕我，谁料……”唐氏看着缩着脖子，神情讪然的儿子，一字一句道：“果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君哥不满：“娘，我到底是您的亲子，您怎能如此贬低儿子？”

　　“好！好！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今日我就将四房的现状说与你听，若你听后依然不思进取、流连花丛，从今以后我便当从未生过你这个儿子，若你但凡有一丝良心，心疼为娘、体恤为娘这些年的不易，就替为娘撑起四房，不让他人嘲笑为娘。”

　　此言一出，君哥神色慌乱：“娘，到底出了何事？”他并非愚笨之人，从她娘言谈举止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唐氏双手紧握茶杯，好似这点点余温暖了她冰冷的心，就在君哥急的不住对高妈妈使眼色时，她终是缓缓开口，将所有事原原本本说与儿子听。

　　话毕，君哥脸色骤变，不可置信问：“娘，祖母和我爹怎会做如此糊涂之事？”

　　唐氏讥讽道：“一个一心为儿子出谋划策，一个被银子晃瞎了眼。”

　　“娘……”

　　“如今你已知晓事情始末，到底如何做，为娘也不逼你，你慢慢的想……”

　　君哥沉思片刻，猛地站起来，急匆匆的向外走：“儿子这就去祖父那替我爹负荆请罪。”

　　朽木！

　　当真是朽木！

　　唐氏大喝一声：“站住！”

　　君哥脚步一顿，神色不解：“娘？”

　　“事已发，供已认，此事已无回旋余地，”唐氏起身，脚似灌了铅一步一步走到儿子面前，指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可知贸然前去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