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不弱》君沧海

22、信得了谁

　　“这么说四叔是被抬回的院子？”

　　竹叶觑了觑小姐的脸色，小声道：“小姐，老太太突然间身体抱恙，四老爷又被打，这二者会不会有什么干系？”

　　娇娘眼睛微合，微不可闻道：“有没有关系又如何？”

　　爹爹下落不明，于祖父而言，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无论四叔做了何忤逆的事，祖父都不会将他如何。

　　娇娘半躺在榻上，王妈妈为其轻轻揉捏着腿，低声道：“姑娘，此事会不会与咱们老爷有关？”

　　娇娘沉默许久，缓缓道：“不得将此事透露到娘耳里。”

　　王妈妈手顿了顿，低头应道。

　　大约一盏茶功夫，传来姑娘低而缓的呼吸声，王妈妈轻手轻脚的起身，对一旁的竹青使了个眼神，竹青小心的放下床上的帷幔，三人方蹑手蹑脚的离开。

　　门外，竹叶扯了扯王妈妈的衣袖，耳语道：“妈妈，您觉不觉得小姐变了？”

　　王妈妈脸色一肃，反手拧了下她的胳膊，低斥道：“眼下咱们二房如一块到嘴的肥肉，任谁不想咬一口，”眸光在她二人身上扫过，只看的她们头皮发麻，瑟瑟发抖，方低声道：“姑娘为此殚精竭虑的谋划，若让老奴知晓你们生出吃里扒外的心，定亲手打杀了你们。”

　　竹叶竹青脸色发白，膝盖发软，颤声道：“妈妈，奴婢们从小服侍姑娘，又是您看着长大，怎会生出背主之心？”

　　王妈妈脸色微缓，扶她们起身，低斥道：“小声些，莫要吵醒姑娘！”

　　此时的娇娘缓缓睁开眼睛，幽暗的烛光下，只见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即便祖父知晓四叔的所作所为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抽了几鞭子，而她爹却落得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一副衣冠冢的下场。

　　不过即便这样又如何？

　　爹不在，她会替爹守好二房！

　　二房虽是快肥肉，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刘金瑾被小厮抬出老太爷的院子，立即传遍了各房各院，三房、五房躲在屋中暗自嘲笑，却不敢闹出任何动静。

　　倒是大房，正在休憩的刘金华听到此消息，当即掀开被子，光着脚在地上来回踱步，嘴中不住道：“刘家最终还是属于我的……我的！”

　　李氏穿着亵衣起身，眉眼间遮不住的喜意，含笑道：“老爷，如今四弟卧床不起，三弟五弟又是庶子出身，到时公爹能指望的人唯有您，遂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刘金华脚步一停，快步行至床边，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激动道：“夫人，这次再没人与咱们争夺管家权了。”

　　李氏斜了他一眼，嗔怒道：“老爷，公爹年岁渐大，如今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咱们身为长子嫡媳自该多尽尽孝心，为爹分忧解难。”

　　“夫人果然善解人意。”

　　“老爷，时辰不早了，明日还需起早，咱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刘金华含笑点头，搂着她的香肩倒在榻上，至于老四因何挨打，二人极有默契的闭嘴不提。

　　翌日，娇娘身着麻衣跪在厅中，只见王妈妈神色慌张的走过来，跪在一旁耳语道：“姑娘，有人进了老爷的书房？”

　　娇娘手上动作一顿，随后漫不经心的拿起冥纸放入火盆中，淡淡道：“无需在意。”那些人到底按奈不住心中的贪欲，终是将手伸向二房。

　　王妈妈欲言又止道：“书房可是二房重地，里面有不少贵重东西。”

　　娇娘抬头看向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大伯，嘴角冷笑道：“难道你让我去跟祖父说，府里有贼？”

　　“姑娘……”

　　“且不说咱们有没有抓到人，若祖父问我，为何贼人单单去爹的书房，届时你让我如何作答？”

　　王妈妈嘴唇呶动：“这个……”

　　“记住！此事不可说与任何人听！”

　　“可是……”

　　“没有可是！”

　　“姑娘，难道咱们就这么任人欺负？”

　　娇娘盯着火盆中的火苗，淡淡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见姑娘这般胸有成竹，王妈妈提着的心终是落下，舒了一口气，缓缓道：“老奴真是年岁越大越经不住事，这点小事还需姑娘点拨……”

　　“此事妈妈不必操心，你只需照顾好光哥，”娇娘手不闲着，一直往火盆里扔入冥纸：“现下府中十分混乱，心有歹意之人定会伺机而动，遂你要明白轻重缓急，在贵重的东西也不及光哥重要，他如今是二房唯一的男丁，绝不能在这时候出差错。”

　　“姑娘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守护好少爷。”

　　娇娘点头：“娘那里可好？”

　　王妈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听齐妈妈说，昨儿舅老爷舅夫人来后，好生宽慰太太，今日太太脸色的愁容散去不少，早上就着小菜还喝了半碗白粥。”

　　“如此甚好，”话音一落，只见娇娘眉头微皱：“妈妈，您来我这，谁在照看光哥？”

　　“姑娘放心，少爷在太太处，正陪着太太说话，”王妈妈四下看了看，轻声道：“姑娘，您晨起后便来灵堂守灵，至今滴水未进，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娇娘自嘲一声：“除去大哥，府中又有何人愿意来守这衣冠冢，若我在离开，你让前来吊唁之人如何作想？”

　　“姑娘……”

　　这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彻灵堂中，只见竹叶涨红着脸，伸手紧紧捂住肚子，过了好一会儿，娇娘方恍然：“妈妈，你带竹叶竹青去厨房用膳。”

　　竹叶忙摇头：“姑娘，奴婢不饿，奴婢陪着您守灵。”

　　“我尚且不饿，你们先去用膳，待用膳后再来不迟。”

　　竹叶咬了咬嘴唇，低喃道：“姑娘……”

　　竹青拍了拍她的手：“姑娘这里不能没人，你先随妈妈去用膳，我留在这陪着姑娘。”

　　竹叶神色犹豫不定，看了眼竹青，又觑了觑王妈妈的脸色，见她下巴轻颔，方小声道：“姑娘，奴婢快去快回。”

　　刘娇娘淡笑道：“不急，且去吧！”

　　王妈妈带着竹叶去了厨房，竹青膝盖往前蹭了蹭，低声道：“姑娘，您发现没，今儿大太太还未来过灵堂？”

　　刘娇娘往火盆里放入一张又一张的冥纸，淡淡道：“如今祖母身子抱恙，府中大小事宜自是要大伯母亲自过问，她又怎倒得开空闲来此？”

　　“昨儿几房太太还会过来宽慰您两句，今儿却一人未到，难道她们就不怕老太爷怪罪下来吗？”

　　刘娇娘心中冷笑：此时此刻，祖父的心思怕是都在四叔身上，又怎能顾及得上她！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

　　“姑娘是说？”

　　娇娘垂着头，冷声道：“禁言！”

　　刘金华身着麻衣缓缓而来，左右环顾一番，皱眉道：“三丫头，这偌大的灵堂怎只有你一人守灵？”

　　娇娘垂着头，低声道：“大伯，想必他们都有事情在忙吧？”

　　刘金华脸色一板，郎朗道：“贤不肖不可以不相分，若命之不可易，若美恶之不可移，便是他们手中之事在重要，也敌不过为死去至亲守孝一事。”

　　闻言，娇娘泪眼婆娑的抬头，颤声道：“大伯……”

　　刘金华脸色一讪，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娇娇别怕，只要大伯在世一日，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话音一落，娇娘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晕成一圈。

　　“此时府中乱的很，你大伯母又忙于府中杂事，难免有照拂不到你的时候，届时你可去寻元娘，我已交代你大姐，一旦你有事寻她，必以你的事为先。”

　　“多谢大伯父。”

　　这时，明路匆忙跑过来，耳语道：“大爷，裕祥茶馆的于掌柜来了？”

　　刘金华眉眼一挑：“他怎么来了？”此人与刘家一向不合，此时过来怕是来者不善。

　　明路神色难掩焦急，飞快道：“您还是快去看看吧？”话音一顿，又道：“三老爷正在与他说话，奴才瞧着他二人言谈间甚是熟络……”

　　刘金华脸色骤变，厉声道：“快带我过去！”

　　主仆二人飞快离开，竹青忙从袖子里拿出丝帕为姑娘轻拭脸上的泪水，心疼道：“姑娘，大老爷怎能这样？”

　　适才所言好似句句向着姑娘，细细想来却是推却之意，大太太打理府中事宜，没工夫搭理姑娘，让姑娘去寻大姑娘，大姑娘但凡有心，此时就该陪姑娘守灵堂，可除了丧事第一日大姑娘露过面，不曾见过大姑娘的身影。

　　刘娇娘轻拍她的手，缓缓道：“人多嘴杂，忘了三日前我叮嘱你们的话。”形势不如人，自然要看他人的脸色行事，如今还不算最糟，若祖父有个万一，二房定会被他们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竹青脸色微白：“姑娘，奴婢知错。”

　　娇娘虽嘴角淡笑，声音确是冷的：“记住，没有下次！”如今二房式微，若是仆人们犯了错，以她如今的能力，尚不能庇佑她们分毫，遂所行所说需靠她们自身。

　　只要时刻谨记‘谨言慎行’四字，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保得性命，人活着尚能看见将来，可人一旦死了，不过是黄土一堆，堆上长草。

　　竹青脸色不住变化，掷地有声道：“姑娘，奴婢虽卑贱帮不上您的忙，却也不会在此时给您添乱。”

　　刘娇娘眸光幽深的看着她，久久才道：“若没了你与竹叶，这府中我又能信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