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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有时候人必须伪装起来 ...

  •   故事讲到这已经有人沉不住气开始咒骂梁超伟的父母,还有些泪点低的女人已经在抹眼泪,我觉得周围人瞬间泛滥的同情心挺可笑的,如果当时他们就在梁超伟身边、他们就是他的邻居也好、朋友也好,他们中有几人会挺身而出去帮助梁超伟?“世上最没用的,就是说出来的关心”。梁超伟捧着水杯大口喝了几口热水,短暂的驱走他身体里边的寒冷,让他舒了口气。但直到听完他整个故事后我才发现,那不是舒心,而是绝望的叹息。
      “我妈给我租的房子离我们学校确实很近,在旧城区的一个小巷深处,一个破旧小院的一个小杂物间,里面明显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破旧的木板床,房顶正中间还破了一个洞,屋子里充斥着潮湿的气息和不知名的臭味,与其说是住房倒不如说是猪圈,或许前身的确是猪圈吧。房主是个黄短发的中年女人,一见我就没好气的嚷嚷道:‘我先把丑话说在前边,房顶的洞我是不会给你修的!要修你自己修去!’我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转身继续收拾卫生。房东继续嚷嚷了一会什么晚上几点锁门、院子里的厕所我不能用、水电每月固定的不计用量等等,我听着,也记着,没有任何回复。到了晚上我才发现屋里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一扇临着胡同的窗户,也是屋子里唯一的窗户,门是老式的木板门,关上门屋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充电的LED台灯,这还是以前老宅停电的时候买的,长时间没用已经没电了。我找了一圈才发现屋里没有插座,‘这电费交得可真值。’我心里可笑的想着,摸着黑爬上床。第二天上课,我带着台灯到教室,在教室角落的插座上充着电,就这样白天充电晚上用,赶上周末不上课我就去书店一边看书一边充电,倒也不再担心晚上的照明问题。”
      “一个月后房东找我收房租和水电费,我估算了一下,如果不收水电费的话我手里的钱够我付一年的房租,于是就想和房东商量一下能不能照顾照顾我。我这种从小纨绔到大的人,完全不懂得怎么跟人打交道,结果自然是和房东大吵一架,或者说是房东单方面骂我而我只是梗着脖颈子脸红气粗却不知道怎么回过去。晚上写完作业躺在床上,回想着过往的种种,我知道我必须改变了,不只是为了眼前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为将来面对新的天地做好准备,我必须抛弃过去重新开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脑子里莫名闪过初中时班里一个男生,他和谁班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大家都愿意和他在一起。我不断回忆着他怎样和别人交谈、互动,怎样拒绝别人却又不招人讨厌,我一遍遍的想着,一遍遍的在脑海里模仿着。第二天是周日,我等着房东起床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凑过去,脑子里复习着昨晚上预演的说辞,模仿着那个同学的神态语气,因为还不熟练所以有些磕磕巴巴的和房东沟通,虽然还是没有成功,但至少房东没有破口大骂,我就觉得这能行。我每天晚上不断的回想不断的模仿,把那个纨绔却真实的自己压在层层面具下,渐渐的变成了人们眼中‘正常高中生’的样子。我练得越来越熟练,伪装得越来越好,我甚至为自己编了一个父母双亡的故事来衬托自己悲惨的身世,然后笑着对安慰我的同学老师说‘我没事来’表现自己的阳光开朗,这样的人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去和他亲近,也最容易得到帮助和照顾。我和以前的一切都断了联系,从高中起我就是全新的‘我’——不再纨绔任性、不再死鸭子嘴硬、也不再总是真心待人、不再呼朋引伴掏心窝子和别人交朋友,我掩盖掉原本的性格变成了一个乐观、热心、阳光却又略显孤独的高中生。有时话唠会是加分项,自来熟能让我更快的融入新的圈子,我可以面不改色的撒谎,也可以把虚情假意表现出真情实意,我一半模仿那个同学、一半沿着平日里接触到的那些‘受欢迎的人’的行为模式,就像角色扮演一样,我可以扮演各种我见过的角色,除了那个真实的自己。”
      听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曾经一个朋友说的一句话——“人呐,终究会变的,所谓的‘成长’都他妈是逼出来的。”对于梁超伟的遭遇我着实有些意外,却无法感同身受。不经意间余光里飘过韩清风离开的身影,“这个人呢?他又是怎样的?”想到这里我惊觉自己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感兴趣,这不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我发现打从上车起到现在,自己好像有些变了。梁超伟的故事还在继续,我却陷入了过去。下午五点左右,王乘警看看了手表,附在刘乘警耳边轻声说:“你去和长沙站的同志再沟通一下,车一到站立刻交接。”刘乘警转身离开前看了看梁超伟,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和满满的同情。梁超伟始终好像处于一个独立空间一样,接着讲着自己的过去,以及“犯罪”事实。
      “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说服房东同意我不用交水电费,条件是我不能用院子里的水电,这对我而言简直太简单了——我有充电台灯不用担心晚上照明的问题;我买了一大桶矿泉水,喝完后接学校饮水机的水回去喝;我可以在巷子口的公厕内洗漱;澡是几乎没正经洗过,只能接盆水回房间凑合着擦洗一下;衣服也再也没买过,不过好在以前买的多,也不用担心没有衣服换洗,只不过对于长身体的我而言,衣服的大小有些尴尬罢了。我活得几乎像个乞丐一样,却依旧神采奕奕的面对所有人。但不知道为何,我被班里几个家里有钱的同学注意到了,他们跟踪了我一回,发现了我‘乞丐’一样的生活后每天都会夸大其词的对我冷嘲热讽一通——说我住在猪圈里、说我喝厕所里的水、说我穿的衣服是捡的、说我一年都不洗一次澡等等等等。刚开始我觉得羞愧极了,后来却也渐渐习惯了。不就是被嘲笑嘛,反正又不会少块肉掉层皮的,随他们说好了。”梁超伟的苦笑像一种传染病,传染给了听着的每一个人,陈大壮背过头轻抖着肩膀。“在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时候,一个周四的晚上我家工厂的那个工人找到我,送来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和我妈的一句话——让我周五晚上在天尚大酒店门口等她。工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送来钱、传了话就走了。我愣了下神然后赶紧关上门,抖着手抽出信封里的钱——我太需要钱了——数了数,五千!拿着钱高兴的在床上打滚,一个翻身却突然想起明天的事。我不想去,却也知道如果我不去我妈就会让工人来把钱拿走,这种事她做得出来。我惴惴不安的勉强入睡,却不知道明天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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