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爱晒太阳的修狗

10、被至亲利用的痛与伤

　　“第二天，周五，我妈定好的日子。放学后我犹豫着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向老师请了晚自习的假，有些不安的来到了天尚大酒店，远远地看到我爸妈在门口勾着头焦急的等着谁，我可不认为他们是在等我。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我爸根本没看我一眼，我妈把我拉到身边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一番，身边是一个儿童推车，里边躺着的恐怕才是他俩的‘亲生儿子’。小孩子裹得很严实，露出来的小脸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白，两个眼睛挺大但是没有神，我内心阴暗的想着那小家伙怕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超超啊，今天呢爸爸妈妈想让你帮个忙。’我妈虚伪的笑着对我说到，她的笑让我感到一阵寒冷。‘咱家的厂子出了点问题，今天呢约着望海区税务局领导吃个饭，待会儿你好好陪陪人家，不许耍脾气，听到没？’我妈笑的越热情我就越觉得后背发凉。‘为什么让我陪？我又不……’‘诶诶李科长来了！’我爸边说边热情地前去迎接，我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大肚便便的谢顶中年男人，我妈则转身推着婴儿车走上前去迎接。‘李科长您怎么走过来了？没让您司机送您啊？’‘诶～我这一个科级干部哪儿够级别配司机和车啊～梁老板净说笑～’‘就是～老公你这嘴真是该打，人家李科长廉洁奉公的，这是坐公交车来的吧？怎么不说一声我们开车去接您～’‘弟妹太客气了，我就住这附近，走着就当锻炼身体了～’天尚酒店可是市中心数一数二的五星酒店，附近的几个小区都是按千万卖的，我心里对着那三位假客气的人感到恶心。‘李科长快请进吧，今儿咱哥俩不醉不归啊！’我爸热情地拥着李科长往前走，李科长边走边说：‘今天不行，我血压最近升高不少不能喝酒，不过我叫了个陪酒的过来，梁老弟待会儿好好陪人家喝高兴了才是正事啊～’李科长挤眉弄眼的说着，我爸心领神会的笑着点点头。三人走到我旁边时李科长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这位是？’‘超超，赶紧喊李伯伯好！’我不情愿的说了句‘李伯伯好’。李科长他冲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继续朝前走着，我爸领着路，我妈在后边推了我一下，‘傻站着干嘛？还不进去！’脸是笑的语气却已经显出不耐烦来。”
　　“天尚大酒店6666包厢，李科长上座，右边空着一个位置，左边依次是我爸、我妈，而我被安排坐在李科长右座的对面。听着他们三人的交谈我大概了解了那个饭局的意义——我爸妈偷税漏税的事被发现后，面临着查封厂子和坐牢，我爸妈好了好长时间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主导这件事的李科长请过来，而李科长找的所谓的‘陪酒的’，其实是他们局新调过去的副科长，也是市里某位高官的‘继承人’，那才是能办成这件事的‘大人物’。没多久，那位‘大人物’就到了。李科长赶忙起身说道：‘韩科长终于来了，就等你来开桌呢哈哈！’随着李科长的介绍，门外进来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黑黢黢的脸上架着一副无框金丝腿眼镜，配着他那伪善的笑脸让我莫名异常反感。‘李科长净拿我打趣，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让您李大科长等着啊哈哈～’‘韩科长是吧？哎呀真是青年才俊啊，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我妈面不改色依旧热情的笑着对韩科长说，我则别过头去没眼看那位长得黑矮胖的‘一表人才’。‘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隆发制衣厂的梁厂长，旁边的是他太太。’我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握着韩科长的手激动的说：‘哎呀这位就是韩科长啊，久仰大名真是一表人才啊～幸会幸会！’韩科长微笑着抽出手，目光移到我这边，‘这位是？’李科长了然一笑，‘这位是梁老板的大公子，玉龙高中的高材生～’韩科长朝我笑着点了点头，我也笑着回应着。打从进了门起我就不再是我了，毕竟装模作样的‘手艺’我练得很熟了，虽然心里十分忐忑但想着总不至于把我给卖了，一顿饭的功夫也能装得下来。”
　　“可能老天也看我可怜，饭局开始没多久那位韩科长接了个电话了脸色大变匆匆离场，走之前跟李科长耳语了两句。我爸见两位‘大人物’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又不好直接问，就给我妈使了个眼色，我妈也觉得不对劲，压下心里的不安笑着问李科长：‘怎么刚开席韩科长就走了？我还没敬他一杯呢。’李科长强装淡定，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气氛瞬间压抑起来，但我却莫名松了口气。没多久，李科长起身说要上厕所，这一去便没有回来，等到我爸妈察觉不对出门寻找，发现李科长已经结账离开了，电话关机，显然是出了什么事不想再和我爸妈牵扯下去。我爸妈回到包厢时的脸色像锅底一样黑，我爸更是泄愤般掀桌摔椅子的，我妈也脸色不善的推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出了门，而我则趁着我爸撒够了疯开始狂打电话的间隙翻出打包袋装了几个硬菜后溜了回去。吃完饭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我也确实笑了起来，放声大笑的那种，换回房东的一阵臭骂才停止。带着痛快的笑意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二天周六，难得不需要补课，一大在就有人哐哐砸我房门。我睡眼朦胧的起床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自打我搬来后第一次来看我的母亲。只见她皱着眉头嘴里吵嚷着：‘这破地方真是不想再来了。’见我出来了，没好气的冲我说道：‘下周三早上你去人民医院做个检查，八点我在门口等你，记得空腹。’我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想起了昨天的那个婴儿，我妈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想法，也让我知晓了我的身世。原来我确实是我爸亲生的——看来我之前是冤枉他了——我是我爸和他第一任妻子生的，生我的时候我亲妈难产死了，我又体弱多病在医院折腾里很多钱，我爸和很多大老板一样特别迷信，找了一个道士算了算命，那道士说我是前世是狐狸精被我爸给杀了，今生是来找我爸报仇的，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会家破人亡千金散尽，必须要远离身边。我爸听了之后想着我死去的亲妈和在医院折腾进去的那笔钱，对那道士的话坚信不移，从那以后便将我丢给爷爷照顾，他则在两年后娶了现在这个女人。我不知道我妈……哦，应该叫后妈，我不知道她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便试探着问她：‘是不是……你儿子出了什么事？’我那个在我面前强势了十几年的女人第一次有些示弱的对我说：‘我儿……你弟弟先天性眼角膜缺损，需要换眼角膜，你看……’我觉得可笑极了，刚刚还一副命令我的样子让我去医院，怎么这会儿倒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后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直误会你是我们……是你爸捡的，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确实是他亲生的，这些年你……确实受委屈了，我真的特别心疼但是……但是我得听你爸的……超超！小孩子是无辜的！你……就一只眼角膜就够了！一只眼角膜你也还能看见东西吗不是！你……’‘滚！’我愤怒的摔上门，无视门外的女人怎样的呼叫、哀嚎和咒骂，我真是觉得太可笑了，‘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给她儿子眼角膜的！’我心里这样想着，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隔绝了整个世界，只回想着我那后妈所说的关于我身世的那只言片语。我直觉事情不会是这么简单，那个女人肯定隐瞒了一些事。”
　　“三天后，周三清晨，正准备上学的我被人拦在门口——我家厂子的那个工人又来了，塞给我一个比以往都厚的信封说是我后妈让送来的，让我收好钱赶紧去人民医院她在那等我。我看着接过信封后看着工人，犹豫了一瞬便将她让进屋里，我有事问她。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我让她坐在椅子上而我则站她旁边，从信封里抽了几张递给她，‘杨姨你拿着吧，给我弟买点儿好吃的。’见杨姨想要又不主动伸手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冷笑，拉过她的手塞她手里，‘杨姨您就别客气了拿着吧。对了，我还有事想问问你呢你快先拿着再说。’杨姨笑着把钱揣裤兜里，眼神却扔漂着我手里的信封，满脸的贪婪毫不遮掩或者说遮都遮不住。见状我又抽出三百，‘杨姨，我也不让您白费口水，您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非常简单的问题，这三百块钱就归你了，’说着我把这三百放在桌上又从信封里掏出二百，‘还有这二百，拿去给我叔买烟抽。’杨姨见我一次次塞给她钱，乐得跟吃了狗喜丸似的，‘小伟你尽管问，只要你杨姨知道的绝对全都跟你说。’呵呵，钱真是好东西啊～”
　　梁超伟说道这里停顿一下，看着周围的人好像在找着谁，我凭直觉看向韩清风那边，发现他不在，而梁超伟却像漫无目的的看了一圈后低下头继续说着。
　　“我坐在床边看着杨姨，看着她一遍遍数钱的财迷样子，缓缓开口：‘杨姨，我不是我妈亲生的吧？’杨姨数钱的手顿住了，她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妈’，她楞半晌露出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模样，‘小伟你……你这是听谁说的闲话，你当然……’‘杨姨，您不用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只是知道的不是那么详细罢了，您就照实说就行了。’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我接着说：‘您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是你告诉我的。’杨姨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面朝我对我说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我后妈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个道士和我后妈早串通好了。我后妈老早就看上我爸，准确说是看上了他的家产，我出生的事在她看来简直是天赐的机会，于是她暗中操作了一番，让我爸相信我是来找他报仇的狐狸精，接着又三不五时的制造和我爸独处的机会，后来就成了我‘后妈’。知道真相后我心里愤怒的简直想要拿着刀去砍了那个女人，杨姨看我气得不行便出声安慰：‘小伟你也别太生气了，反正那女人也遭报应了，生了个儿子是个瞎的，还有白血病，也是报应啊。’我瞬间瞪大眼睛看着杨姨，‘您说……她儿子有……白血病？’杨姨只当我是听了她的话心里痛快了，又看了看我手里的信封欲言又止，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没有丝毫犹豫的又抽出一千递给她，她拿过钱乐呵呵的继续说：‘可不是嘛～而且啊，你爸厂子偷税漏税被查封了，人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估计的判好几年呢！呸！让他总叫我们加班还没有加班费！活该遭报应！你后妈也不是个好东西！听说她早就沾上白粉了！我说呢怎么生个儿子又瞎又病的，敢情是娘胎里带毒！这段时间你那后妈带着她儿子东躲西藏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我彻底愣住了，脑子里不断想着杨姨的话，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呵，呵呵～报应啊！’我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手机刚才就一直在震动，那是我后妈在不断的催我，我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我连学都顾不上上直接赶往医院，在医院门口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后妈，报复般的笑着走过去，对着一脸焦急、憔悴的她，给她儿子下了死亡通知——‘我这辈子都不会救你儿子。’我后妈听完直接傻了，那表情真应该拍下来让你们看看！太爽了！我料到她会上前打我，却没料到她包里装着一把水果刀劈头盖脸的朝我舞过来，边打边骂：‘小兔崽子！你长得真像你那个妖精妈！亏我月月给你送钱前前后后给了你好几万！你他妈真恶毒！我要杀了你！’我惊愕之余下意识抬手挡着，却还是让她在我脸上划了一刀。看着我流着血的脸我后妈停下了，接着放声大哭，而此刻不知谁报了警。看着警察把她带走，我没有理会周围的人转身回家，边走边笑，像个疯子一样带着一脸的血笑着。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脸上被划一刀！哪怕脸被划烂！只要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只要她得到报应，我什么都不在乎！哈哈哈！”
　　看着梁超伟的这幅模样，我发觉自己早已坚硬的心有了些许动摇，“真是什么人渣都有啊！”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又被自己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遭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