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爱晒太阳的修狗

11、韩清风的“饭局”

　　梁超伟讲到最后已经有些疯癫，围着的人群见他这种状态，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这爹娘可真不是东西的！”“对！活该破产蹲大牢！就是可怜那个刚出声的娃娃喽……”“是啊，再怎么说小孩子是无辜的啊。”“就是啊，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啊。”声音虽然不大但梁超伟显然也听到了，撇着嘴冷笑一声，低着头沉默不语。“长沙站就要到了，下车的旅客准备换票。”不远处传来乘务员的声音，我知道，梁超伟的旅程到此结束，下了车就是另一番光景了。王乘警给他戴上手铐拉着他准备下车，刘乘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见状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个问题：“那个……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杨姨，那个女人就是‘杨姨‘，这四万块钱……其实算是物归原主才对～啊对了，还记得那个韩科长吗？后来他上电视了，猥亵未成年人被判了刑，听说有女孩，也有男孩。”梁超伟说完深深地看了周围一眼，看着人们脸上惊愕的表情，心中满是不屑。此时的梁超伟仿佛又回到了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样子，却也恐怕是最后一次展现了。
　　“长沙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收拾好行李和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我听了一个不算长的故事，却像过了好久好久一样。看着回到座位上的韩清风，我直觉他早已知道梁超伟的事，甚至，还有些别的，“难道，这些事是他教梁超伟说的？”我之所以这样怀疑，不仅是我多疑的性子在作祟，更主要的，是因为他俩一起进厕所的那件事。
　　看着梁超伟被押送下车，我内心一阵唏嘘，一个认识不过半天的人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里。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孤僻、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我，此刻却惦记着一个小偷。梁超伟最后简单的一句话狠狠砸在整节车厢所有人的心上，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应该和不应该？道德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我百感交集，看着陆陆续续上车的人陷入沉思。韩清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座位“搬”了回来，看着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我思考了一下笑着对我说：“杨帆，要不要和我去餐车吃个饭？你午饭都没有吃。”我回过神看着这个男人，想着梁超伟和他之间莫名的关系，觉得这个人很危险。“怎么了？还在想着梁超伟的事吗？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好坏黑白了？”韩清风的笑让我感到特别不自在，藏在眼镜后的眸子无来由的透着一股寒意，我看着他身后有人站着两个人，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有些尴尬。韩清风见我始终没有回应，笑了笑说：“那我给你带点什么吧～”说完便转身离开。韩清风身后的那一对情侣看了看车票和铺位号，“9号，是这了，倩倩快坐下，我们就在这～”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拎着两个行李箱站在我对面，招呼着让他同行的抱着婴儿的女孩坐好了，然后放下臃肿的背包把行李箱塞床铺下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枕头、一条毛毯、水杯、方便火锅、饮料……看着还没有掏空的背包我有些吃惊的想着：“怪不得这么鼓，这是把家都搬过来了吧……”男孩刚收拾好，抱着婴儿的漂亮女孩对他说道：“阿超，儿子饿了。你先吃饭，我喂完儿子咱俩换换手。”女孩说着坐上床背对着我撩衣服，男孩则戒备的看着我，我顿时明白过来，赶紧红着脸起身走开。
　　刚才有一瞬间我怀疑那孩子是被拐卖的，但也只是怀疑了一下而已。我漫无目的晃悠着往前走，不知不觉竟然晃到了餐车，嗯……我不承认是因为饿得狠了顺着味儿便走了过来。韩清风远远的看到我便笑着和我打招呼道：“杨帆！这边这边，菜刚端上来。”我实在不想跟他走太近，无奈他这一招呼让我有点不太好冷着脸离开，况且我也确实是饿了。我硬着头皮走过去，看到桌子上的四菜一汤以及两碗米饭，心中一阵疑惑：“他是约了人？不会是在等我吧？”韩清风看着定在面前的我露出了他的客服笑，说：“赶紧坐，我还怕你来得晚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哪知你来得刚好，来来来赶紧吃，饿死我了。”说着便招呼着我坐下，还给我倒了杯冰啤酒。“喝杯凉的，这天儿实在太热了。”我犹豫了一下端起杯子，指尖的冰凉驱散了心里的一丝烦躁，一口气干了下去后看着韩清风说：“你知道我会过来？你认识我吗？为什么……关心我？”韩清风了然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第一，我知道你会过来，因为我们床铺对面上了一对抱着婴儿的小情侣，女孩准备安顿好了就给孩子喂奶；第二，我今天是第一次认识你，但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第三，我关心你不好吗？还是说你不喜欢别人的关心？或者……你害怕别人的关心。”最后一句回答虽然是问句，语气确是笃定的，他笃定我是因为后者。对于他的解释我不置可否，端起碗开始吃饭，待会儿给他钱就行了。
　　和陌生人一起吃饭的场景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而且还是十几年前的记忆。我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和别人来往了，但此刻的“我”让我觉得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现在在这辆列车上的我并不是平常的我；熟悉的，是以前的我和现在这辆列车上的我有些相像。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呢？回想起来竟觉得有些遥远。
　　大专毕业后我被我爸半强制的安排进了一个老国企，一干就是7年，因为一些变故和我爸大吵一架，一气之下便独自来到广州。刚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两千块，在网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便宜的出租屋。来之前在网上疯狂投简历，不知道是我的要求太高、还是我的工作条件不够，我都住了半个月还没有收到一个回复。于是我把要求放到底线，在网上瞅准一家不要求学历、不需要工作经验、每月三千的房产中介公司，投过去的第二天上午就收到了面试通知，第三天上班。说起来，我们老板也是个狠人，公司规模不算大——加上老板只有10个人，却能拿到市里面各大别墅区的房源，销量还出奇的好。
　　“想什么呢？”我的思绪被韩清风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低着头看着被我无意间拨弄得乱糟糟的米饭，干咳一声说了句“没什么”便专心吃饭，韩清风玩味的笑了笑也不再言语，两个陌生人就这样面对面吃了见面以来的第一顿饭。酒足饭饱后我要给韩清风饭钱，却被他拒绝了，“说好我请你吃饭的～”见我固执的拿着钱包一副不给不罢休的架势，韩清风无奈的笑了笑说：“这样吧，明天的早饭你请我好了，满足你的‘礼尚往来’。”韩清风一再拒绝，我也觉得两个男人在公共场合这样计较实在有些丢人，便接受了他的提议。回去的路上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走着，我其实很想问一问他和梁超伟在厕所说了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这样问的立场，而韩清风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没有回头的说了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对我说话，见他已经走到他的“老位置”坐下开始敲电脑，我按下心中疑惑躺在床上刷着朋友圈，陈大壮不知晚饭吃了没有，从梁超伟被带走之后陈大壮就爬回上铺，一直到现在就没见他动过。对面的小情侣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男孩在中铺面朝里不动也不出声，女孩抱着孩子有些忧郁的望着窗外已经黑了的天发呆。气氛有些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