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珠》钿汐

2、第 2 章

　　晚上很黑，采薇倒不怕，跟着萤火虫们走了很久，寻见了那群人的住处。

　　借着月色，她打量了一会儿，因着夜色中的高脚草屋无从分辨，陷入了纠结。那个公子，到底是住在哪里呢？

　　终于，她趴在山石一侧，观察到其中的一个屋子里，总是有人走进走出，这些人一会儿端着大盆清水，一会儿端着小盅草药，她猜测，这可能是刚才掉进水里的人住的屋子。采薇摸清了这片屋子附近的步哨和卫兵，趁着卫兵换哨的时候悄悄地溜了进去，爬到屋顶上，小心地揭开屋顶上的草。

　　采薇一眼就看见她从水里面捞出来的那个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床的旁边是一位女医，她正在和这人的侍卫首领解释什么。无非是中毒中秘术，已经医好了，今晚要好好守卫，明天才能醒过来的话。

　　正仔细听着，采薇忽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她开始觉得晕晕的，乍一想：这是被发现了吗？又明白过来，是他们屋里熏蒸的草药气味太重了，人用着没事，鲛人五感敏锐，却是受不了这个味道。她渐渐失去意识。

　　在公鸡打鸣声中，新的一天开始了。夏日，又是南方，天亮的很早，在屋顶上趴了一晚上的采薇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整个腿脚都是麻的。她尝试着伸了伸胳膊，又伸了伸腿，不妨从弧度很小的屋脊上滚落了下去。

　　“好疼。”采薇趴倒在地，疼得喊了出来。此地水汽丰富，这些草屋为了防水淹，都建了两层，她从近乎两丈的地方跌落，摔了个清醒。

　　采薇蜷缩起来，睁开眼看见一众卫兵围在她身旁，刀叉对着她，吓得一哆嗦。

　　“怎么了？”草屋里走出昨天的女医。

　　“回神女，这人潜入山寨，在屋顶上摔了下来。怕是那些山寨来的细作，要不由小的把她捆起来，细细拷问。”卫兵谨慎地说。

　　“有这么弱的探子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疑惑地问。采薇挣扎着看了一眼，发现昨日她救的那个人也出来了。

　　趴在地上的女孩儿，生了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和这片陆地上的人都不一样。那人看着采薇抬头的那一瞬间，这样纯粹的眼神，好像有什么混着空气，刹那间飘进了心里。

　　“公子，你有所不知。探子又不分老弱病残，何况，越可怜，越不容易受到怀疑。”那名卫兵立即回答。

　　神女横了属下一眼，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哆嗦的采薇，检查了她各处关节，发现只有手部有些挫伤，柔声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南海玉山村。”采薇小声说。那是一个离南海很近的村子，偏远且少有人知，是鲛人族从海岛到陆地的必经之路，熟悉而又隐蔽。

　　“是大山以南的地方么？”神女问。

　　“是的。”采薇说。

　　“你来这里干嘛？”神女又问。

　　“我要上京城寻亲，但信物丢了，就想到处找找。”采薇犹豫了下，说出了实话。

　　“那你半夜趴在屋顶上做什么？”那公子问道，神色认真。

　　“我正巧路过此地，看到这儿有很多的人，于是过来看看。”

　　“你一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那公子问道。

　　“是，是的。”采薇回答。

　　他们都有些吃惊，要知道从南海各村走到这里，需要翻过一片很高的山岭，山中地势复杂，野兽众多。他们不知道采薇其实是从山涧中直接游过来的，只觉得这女孩子看着平常，其实疑点颇多，搞不好真的是探子。

　　那卡和这位公子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没有反对，说道：“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正好，你也没有人同路。”

　　“你们要去哪儿？”采薇问。

　　神女说：“去京城，他们中原人的王城。”

　　一行人开始赶路，采薇渐渐知道，神女名叫那卡，是大山以北十七县的神女，医术极其高明，又擅长各类秘术，备受当地人敬爱。公子叫顾长歌，来自京城，在此地寻医。他们此番进京，是有要事，顺便带着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同路之人一起走。

　　等到他们出发的第二天晚饭后，采薇寻了个空，问顾长歌的侍卫首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吊
　　坠，它长长的，是用海珠做成的。”

　　侍卫首领是个很和气的青年男子，不假思索地说：“见过，我们公子有一个那样的坠子。是不是海珠，属下不好说，但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采薇道谢，她是认出了那天在海上背走顾长歌的，正是这位侍卫首领，才过来问的。既已确定，她就去敲了顾长歌的房门。

　　顾长歌开门邀她进去坐下，倒了杯茶给她。

　　采薇：“顾公子，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用海珠做成的坠子。”

　　顾长歌点点头，直接伸手从领口拽出来，说：“有的。”

　　采薇看着他手里的岁珠，愣住了，因为那是一把形状奇异的饰物，能做钥匙之用。所谓岁珠，实际上是一个机括，必须拧三圈再朝着一个方位发力才能拿开外壳，取出钥匙。不知道情形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个简单挂饰。莫非，那天晚上，在匆忙中，把它摔散架了么。天啊，让族老知道会被罚的！

　　“怎么了？”看她一脸惊愕，顾长歌平静地问道。
　　采薇缓过神来：“你拿到这东西时，就是这个样子么？”

　　“当然了，我戴了它二十年，它一直这个样子。”顾长歌摩挲了两下：“唔，光泽比以前润多
　　了，人养玉，玉养人嘛。”

　　“你戴了二十年？”采薇吃惊：“这明明是我的东西。”

　　闻言，顾长歌放好岁珠，摇起手中的折扇，笑了笑说：“你真的说这玉佩是你的？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让我交给我以后的媳妇儿。”

　　“可那，那明明不是玉佩啊？”采薇惊道，

　　“哦？不是玉佩又是什么？”顾长歌笑意满满，闲适却不掩贵气。

　　“呃。”采薇有些语塞，总不能告诉他这是钥匙，毕竟这个是有秘密的用途。她只好说：“可这明明是我母亲送我的。”

　　“姑娘，你当真不是中原人啊。”顾长歌忍俊不禁。

　　“为什么？”采薇问。她开始疑惑，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一模一样的吊坠。

　　“没什么，今天有些晚了，你该去睡了，明天要早起赶路的。”顾长歌说，起身把迷迷糊糊地采薇送回了她的房间。

　　再其后，采薇又要过几次岁珠，均被顾长歌言语混了过去，她只好琢磨起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