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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抗拒从严 ...

  •   林越萝的家不远,在城乡结合部的交界线一处老旧小区内,二中有不少学子都是住这里。

      九十年代的小巷里普遍挂满了晾晒的床单,还有停靠在门前的老式自行车,林越萝家里也有一辆,还是姥爷那辈留下来的。

      家在四楼,林越萝一鼓作气跑了上去,里面的木门开着,透过绿色铁皮栏朝里面喊:“妈,我回来了。”

      厨房里的杨秀芹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她出来给女儿开门,被林越萝抱得一个趔趄:“怎么了这是?被人欺负了?”

      杨秀芹是个四十岁的妇女,看起来比其他同岁数的大人要年轻很多,脸上总是洋溢着自信灿烂的笑容,她拍了拍宝贝女儿的肩膀:“咋的了这是?”

      “妈,我想你。”
      别人在过青春期,身体拔高,该长的地方都长,而她像在断奶期。

      杨秀芹知道自己的女儿性格,“学校办了‘感恩父母’校会了?”

      “好了好了,赶紧洗手吃饭,你多次两口饭就是爱你妈了。”

      女儿吃饭一直是杨秀芹操心的问题,眼见青春期了,其他孩子的身体都拔高拔高的长,就她家小萝一直停留原地。
      说啥都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林越萝把沉重的书包拖进卧室,墙上贴满了当代流行组合‘蓝宝石’的摇滚海报。房间不大,两三样家具就堆满了,杨秀芹给她的床挂了蚊帐,因为家里就她招蚊子咬。

      能重回到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恩赐了,林越萝不敢奢求太多,她只想好好对待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秦修。

      “小萝,出来吃饭。”杨秀芹在喊她了。

      杨秀芹的手艺很好,总能把平平无奇的菜做得跟酒店一样,她惊讶道:“今天吃这么多?”
      平常女儿都是两口就饱的,今天反常起来。

      林越萝嘴里塞了块糖醋肉,脸颊鼓鼓像只仓鼠:“妈,我长个呢。”

      吃完了饭,林越萝重回卧室,她拉出了抽屉,里面安安静静的放着一本日记。书皮崭新得像没翻过,林越萝把它拿出来,小心翼翼,生怕折了角。

      翻开一看,停在了1994年12月15号,往前一翻,林越萝都记不得写下这些日记时的心情了,文字平淡,她的注意力放在了细枝末节上,一点小小的事情也能让她开心好久。
      原来她以前的开心能这么简单。

      落笔写道:“1995年3月9号,我重新回到这里。秦修挨揍了,我上去咬了那群人,被老师一起罚,但我不后悔。”

      以前这本笔记是用来记琐碎的小事,但从此往后,每篇求的都是秦修两个字。

      因为假期只有半天,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林越萝就要赶回学校。

      她一到学校就开始发烧,病怏怏在桌子上趴了一上午。

      “继续装吧,反正老师讲的课你又听不懂。”赵曦正在发作业。

      林越萝扭头继续睡,她以前成绩确实烂,但好在最后两个月逆袭了一把,成功摸上大学的尾巴,现在这些知识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赵曦说什么,她都不想理,全当耳旁风。

      同桌李佳芮从外面回来,给她带了壶热水:“我可怜的小萝啊。”

      因为个子不高,林越萝坐在前排,上第一节课时就引起了刘玉龙的注意,不过他并不关心,因为林越萝的成绩不好,他向来只喜欢优等生。

      刘玉龙拿着戒尺点着黑板:“有没有同学上来回答一下?没有的话我就点名了。”

      “秦修,你来。”

      刘玉龙对这个插班生很青睐,几乎每节课都会让他上去做题。

      秦修的解题思路很清晰,黑板上列了三种不同的解法,比教科书还详细。

      刘玉龙很满意,说实话,要不是顾及到其他同学的感受,他会允许秦修在他的课上看漫画书,或者开小差。
      反正对秦修来说,现在的课听不听都无所谓,因为他已经可以直接跳级了。

      林越萝的脑袋动了动,袖子上是清新的衣香味,不会刺鼻,也不会太难闻。

      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要连着做考卷,组长给每个同学都发好了试卷,这是一份92年的考题,后面有两题超纲了。

      刘玉龙端着保温杯在讲台坐下来,“同学们,平常心态去写就行了,好好审题,不要着急下笔,小题看好关键词,大题打草稿。”说完后他就拿起桌上的报纸看起来了。

      林越萝耷拉着脑袋,握着笔在雪白的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前面的选择题没有难度,几乎一眼扫过就能写下答案。

      她写得行云流水,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赶紧写完睡觉,笔尖刷刷刷地填答案。

      两个钟才能完成的试卷,她只写了一节课的时间不到。喝了口热水,很无聊,手里转着笔。

      刘玉龙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提醒道:“林越萝,左顾右盼什么呢?”

      赵曦已经做到第三页了,嘴里小声的说:“这种学渣,肯定是想抄答案啊。”她的笔犹豫不决,只能靠嘴过过瘾。

      林越萝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鼻音,像过年时超市堆积成山的彩糖,像夏日扑飞在花海里的彩蝶,像寂静夜里的一抹月色。

      “老师,我写完了。”

      她的声音在课室里显得格外突出。

      赵曦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老师!我举报林越萝抄其他同学的答案。”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写完!

      刘玉龙的眼镜挂在鼻子上,他的小眼睛看着赵曦,随即移到林越萝身上。
      抄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三班有尖子生,也有几个像林越萝不学无术的孩子,但基本上考试抄袭这种事情很少发生,所以刘玉龙也就没打算一遍遍走动了。

      刘玉龙放下了报纸,起身走到林越萝位置上,整个课室都是他的拖鞋声。

      “哼,这回你怎么抵赖?”赵曦义愤填膺道:“抄袭是没有好结果的,林同学。”

      林越萝捂住了试卷,手脚慌乱,揉杂出一个“我不是我没有抄”的表情。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刘玉龙最讨厌这种学生了,95年代的教室还不普及监控,他刚才在看报纸,没办法知道林越萝是不是真的抄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越萝眨了眨无辜的眼,仿佛是害怕刘老师看到她的试卷。

      刘玉龙问她旁边的其他同学:“你们看见她抄没?”

      其他人都埋头刷题呢,哪有空去管别人,都茫然摇头:“没有。”

      刘玉龙直接问赵曦:“你看清楚了?”

      赵曦岂止看见了,她连时间都掐好的,“九点四十五分,我扭头就看见林越萝鬼鬼祟祟的,一边看其他人一边拿笔写。”

      林越萝并不打算为自己解释,反倒让赵曦自导自演下去。
      赵曦越这样,她越开心。

      赵曦继续往她身上泼脏水:“老师,她平常就抄别人的作业,肯定是小偷小摸惯了才会在考试上抄别人。”

      刘玉龙抽出了林越萝紧按的试卷,匆匆扫了两眼,然后神色凝重地放下了。

      刘玉龙的脸色一秒变得严肃,他看了眼林越萝周围的试卷,一半还没写到呢,林越萝怎么可能抄他们的?

      “这是你自己写的?”

      意识到不对劲,赵曦嘴都要说酸了:“老师!她抄秦修的!”

      林越萝本来还不想笑,一听她这么说就彻底忍不住了。她刚才确实在看秦修,那也只是在观察他。

      况且秦修做题的习性,她还是清楚的。凡是那些对他来说没必要再做的题,他看都懒得看,更别说写了。

      突然被人点名,角落里的秦修忽然转目,他的眸色极淡,浅褐琉璃般,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冷漠疏远。

      他捡起了桌子上的卷子,在刘老师的注视下把卷子甩到了赵曦脸上:“你自己好好看。”

      秦修本来就给他留下了阴影,赵曦简直要哭了,因为秦修的卷子上一片空白,连给别人抄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可能?林越萝你是不是提前背了答案?”

      秦修直接怼她:“后面那么复杂你背给我听听?”

      赵曦急哭了。

      刘老师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他也不相信林越萝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完,但事实胜于雄辩。

      秦修不屑看她,收回了目光,径直绕过了他们:“老师,我不舒服,要去一趟校医室。”

      林越萝也不管其他了,撒手就追:“老师!我也要去校医室一趟!”

      刘玉龙推高了眼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直沉思在震惊中,他安抚所有人:“还剩一小时,抓紧写题,后面不要留空,记住了,一分压倒千万雄军。”

      他回到了讲台上,从底下抽出一份标准答案,和林越萝的试卷对照起来。

      全对。

      难道三班还有第二个被埋没的天才?可林越萝的水平他是知道的,不可能做得出来,刚一抬眼,才发现课室少了两个人。

      “简直胡闹!”好好的课堂说走就走,简直没点纪律可言!

      林越萝追到了一楼的死角,这里杂草丛生,看起来很荒芜。有些学生会趁巡逻老师午睡时来这偷偷抽烟,墙上被烟头烫出许多乌黑的小洞,底下长满了青苔,一到下雨天,这里就变得湿湿滑滑的。

      她的小鞋子上沾了好多泥污,她腿短,秦修走一步她要追两步。

      她看见秦修从口袋里摸出了烟,还有一个红色的老式打火机。

      秦修熟悉地点了火,烟头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蹲在上面的矮台阶上抽。

      林越萝在一旁乖巧地看着他。

      他抬眉道:“来一口?”

      林越萝摇头:“我不喜欢。”

      秦修从胸膛内发出两声低笑,听起来闷闷的,他眉目虽然清冷,但只要微微压低眼眶,便会呈现出一股异于常人的戾气。

      “你装什么呢?”

      林越萝一愣。

      秦修突然站了起来,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进,呛人的烟味和她身上的奶香夹杂在一起,审视一样的眼神把她全身上下扫过一遍,脚步逼得她退无可退。

      林越萝被呛得咳嗽,声音越发撩人:“别抽了,呛死我了。”

      “呛死了呛死了,掐掉!”

      白烟缭绕,秦修恶俗地轻轻吐在她脸上,声音低哑得像只猫在林越萝心里挠:“小萝,刚才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没、没有啊。”林越萝扶住了后面的墙,她怪害怕的。

      “抗拒从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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