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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留给我们的选择不多。”
      我按下挂断键,等待如同贪婪野兽在黑暗中的眼睛一般闪烁着黄绿色背景光的手机屏幕黯淡下来,又神经质的按动了拨通按键,屏幕再次亮起,我用嘴巴长吸一口气,憋了几秒钟。
      “是指?”
      “指我们恐怕要选一边站。”
      “难以在时间这东西中孑然一身选择完全中立。”张小芸拨弄着行李箱上的密码锁。那有什么意义呢?
      “大概如此,”我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席地而坐,双腿盘着,前胸后背都浅浅的出了一层汗。不仅仅是天气使然,仿佛时间开始压缩,空气正因此而颤抖,摩擦产生了无可比拟的热量,“说到底,一个人是永远无法保持中立的,因为我们作为人,思想上本就被倾向性控制着。再者说,我们面临的也不是喝咖啡时选择人工甜味剂还是细磨白砂糖这种程度的问题,而是人类立足之根本——世界生死存亡——说小一些我们个人生死的问题。仅仅以我们来说,哪里有与这等难题抗衡的力量呢?更不要提妄想着秉持小资产阶级的中立准则来行事了……”
      “我们已经给人捆起来丢到岔路口上了。”张小芸露出在电影开场不过十分钟就对其失望透顶时的无奈表情,躺倒在弹簧床垫上,“不知道哇!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了。”
      我把两只打好包的行李箱推到客厅去,并排摆在玄关那里,解开登山包上超市的贴条,把买好的东西和一些可能用到的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按照重量顺序一件一件往里面塞。又挑选了几本书,耐看的短篇小说集,可以翻来覆去的看也不觉得枯燥难熬的那种。
      爱莉在电视机里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很久,那次她假冒恋人与我长谈之后,就再没听过她说话。我按开电视机电源,见爱莉还是借用着恋人的形象,来不及感慨,我对她简单说了现况,她对此显得兴味索然。我问她有什么想法吗?她什么也没说,很单调的摇着脑袋。我想,她该不会还因为那天的谈话而怀恨在心不成?我望着她,体味着我们之间的缄默,因为她长着恋人的模样,此时此刻,我和她就像刚刚在餐桌前谈了分手的男女朋友一样,陷入进退两难的僵局中。
      “有什么需要的?”她问我。
      “仍旧需要帮助。”我说道。
      “哦……”她很少见的坐下了,说是少见,实则我也没见过她多少次。
      “对我们这个失败物种有什么新的认识吗?”
      她沉默良久,回道,
      “您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从来不是。”
      “我没有抱怨的意思,”她说,“但这次我并没有说基于运算之上的理解,而是出于我个人的见解。”
      “就连人工智能的恋人也不喜欢我,我想,那我的确无药可救。”
      “或许无药可救才是真正需要拯救的。”她撇下这样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冲我眨了眨眼,在操作台上噼噼啪啪的操作着,屏幕关闭了。
      我等待了几秒,如同小时候趁家里人不在偷偷看完超能战队电视录像以后听着脚步声而紧张的关掉电视机时那样,我凑在电视机旁,听着显像管和各种各样的零部件不在发出声音,抚摸着还热乎乎的电视机散热口,拔下了电源。
      分了两三趟,我和张小芸做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的准备。扔了垃圾,关掉了公寓的电闸,确定电冰箱里什么都不剩,所需要的物品也都带齐了,行李和电视机也送到了车上。我和她靠在车门上吸了一根烟,在公寓楼前的停车场看不见海,却能听见海浪声,硕大的建筑物阴影投在被高温炙烤着而翻腾着幻象的地面,时隐时现的高温袭扰着我们,香烟在无风的世界里袅袅升起。应该是很惬意的一幕,奈何我们身处水深火热,谁也没能完全放松下来。我想起来客厅还有一叠稿纸没拿,说回去拿。张小芸说那上面不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吗?回收站那边也有她写歌用的纸。我说那还是不一样,这摞纸中藏着什么,具有我们几人在这些天中所生产出来的昏天黑地的思绪,我要做的是用笔把这些东西临摹出来,而不是无中生有。她说虽然不是很懂,但既然需要,就上去拿好了。我拿来稿纸,这下再没什么留恋的,钥匙交还给张小芸。她略一踌躇,把钥匙投入了写着公寓门牌号的信报箱里。我瞪眼表示惊讶,她歪歪嘴,没说什么像样的话,哼哼哈哈的。
      张小芸说很累,问我能否驾驶。我说那没问题,只是没有驾照在身上。她说那样的确是个问题,但自己现在横竖开不来车,只好由我代劳。她说这一路上大概没有会查驾照的关卡,过收费站也不用看驾照。我点点头,和她换了位置,已经很久没有开车了,坐进驾驶室的时候觉得颇有些孤胆英雄的悲壮感,耳畔响起鼓点鲜明间有口琴悠扬的牛仔乡村乐,估计是哪部电影的配乐来着,我想不起来了。这么说,我这些天的遭遇不也像电影似的?
      开去回收站的路上,我和张小芸之间没能发生什么对话,我和她都像丢了魂儿,也可以说是在下班高峰期地铁上的行人似的。我们为了各自的疲倦而疲倦。路途快到一半的时候,寂静让我们都有点煎熬,我主动开始捋顺目前已知的状况。
      首先,未来发生了改变。这一点很微妙,变化的是或许将会成为我们的未来的过去,也就是过去的未来。这一点是百分之百可以确定的。因此,各方势力开始出动,有宣扬正确的男人,男人的脑袋不出血,说不定是外星人。还有自称是老王的中年女人。老王枪击了男人,以她的角度保护了李梦,或者说绑架。但这并不是为了要挟我和张小芸的筹码,就算我们不与她合作,她也势必会带走李梦。无论是哪一方,最终的目的都是未来的所有权,这是一个可以随意篡改未来的年代,是老大哥鞭长莫及的诡异夹缝。我和张小芸一致认定,那男人就算不是外星人,也绝非善类,或许的确能通过他达成一些什么,如他所说的,但那应当不是令人欣喜的成就。而另一边,老王,仅靠她提供给我们的信息还不能够判断她是否站在我们这一边,可她有李梦这张牌。而且她看上去听上去都不对我们有暴力的想法,也可能只是演技。恋人消失的前一晚上,不还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吗?我不相信她那时还没有要出走的打算,只是睡醒的一瞬间想到,哦,就这么走了吧!这绝不可能。一来,恋人不是这种人。二来,她消失的干脆利索,如同用烧热了的黄油刀剜黄油似的,顺滑的从我的生活中整个切走了她的片段。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我不得不对所有都存疑,加之我本来就是个啰里啰嗦的怀疑论者。可时间不多,选择也不多,要么在回收站里躲好,静静等待。要么,就选一边,回到有可能是外星人的人身边,或者选择李梦在的场所。
      “老王说我们很重要。”张小芸用指甲敲着车门上的扶手,“那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啊。”我说,“难道末日真的因为你我而起?”
      “想知道?”
      我踩下刹车减速,挂好停车挡,熄了火,停在回收站的前面。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被无精打采的白月取代了,天还没黑,甚是美妙的魔幻时刻。
      “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我看着渐渐没入天际线之下的太阳说道。
      “比一头雾水强,”她说,“我还要在这里活下去,总得……”
      我点点头,掏出联络用的手机,让屏幕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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