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劫》柳青陵

55、尾声·帝都

　　[尾声]

　　《北风扬沙录·物产卷·玛瑙》

　　“产于荒莽原戈壁滩，其纹路有缠丝，水纹，夹胎等，种多色丰，有白，黑，绀碧，赤红等色，尤以红色为主。品质上佳，通体光洁剔透，扬名祖洲，亦为北漠周边通传之定情信物。

　　“可入药，清凉败火，消除目疾，又可磨末作为颜料。”

　　——世乐元始朝·陈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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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守帝都！”

　　风海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手上还带着血污与泥土，脸脏得不成样子，铁盔也已经不知去向。

　　“弓箭手补上！”

　　一排弓箭手快步抢上城头，将先前的一排替换下来。前排箭手迅即退后，给隼风弩重新装箭。隼风弩即是当年洛蘅楚研制的奇巧弩机，弩弓横置，由扣动悬刀将绷紧的弓弦放开来射出弩箭，重新拉紧弓弦时藉曲柄的辅助把弓弦往后拉紧。弩发箭由于动用机括之力，更加平稳，铜制弩机装在弩匣内，前方是用于挂弦的牙钩，牙后连有望山用于瞄准的准星；望山上刻有刻度，几乎是有瞄即中。箭矢全用机括放出，力道甚强。几排箭手轮流装箭发射，将城下敌军牢牢射住阵脚，不得向前移动。

　　顾风睫死后的第二年，亦即延祚十七年，世乐国势力由西向东扩张，那年春天，已经平静了十七年的两国重新开战。炎崆国多年推行尊文抑武的国策，虽在墨彦和在位的这两年有所改善，但终究还是不及世乐国十几年的准备。炎崆国的战线迅即溃败，在最后一道防线，帝都前七十里的苍云关被攻破之后，炎崆门户洞开，雄奇帝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乐军面前。

　　“将军小心，投石车！”

　　风海渊抬起头来。世乐前军让开一条通道，十几辆投石车被军士推出来，满装石弹。他反应敏捷，喝道：“准备火箭！”

　　熊熊火把从一排箭手传递到另一排，箭头捆裹棉絮，淋了火油，能够经久不灭。一排火箭向着对面的投石车射过去。世乐天策军已经围困帝都长达一月，双方攻城守土，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世乐军企图挖地道，风海渊就命令炎崆士兵在城内沿城墙根埋下一排陶瓮，瓮内装满火油，着人看守。世乐士兵地道挖掘至瓮下，锹镐打破陶瓮，火油流出，炎崆士兵知觉之后，迅速投下火把，整条地道就都燃烧起来，炼狱一般的熊熊烈火，挖掘者无人得脱。世乐军见此法无效，又堆积土山建起高地，以缓解城墙差距，以期双方弓箭对射，风海渊便派遣士卒将护城河掘开，河水冲灌之下，土山轰然倒塌，反压埋了不少世乐士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得后来，前面的部队全部打光，风海渊带领禁军守在月城，死死顶住敌军进攻。

　　但是这也终究是巧妇无米，禁军战力虽然拿得出手，终究吃亏在人数不足。十八万禁军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消耗了数十万，只剩几万人数，分配在东西南三门，总是捉襟见肘。战事起时，风海渊就亲自领军督战，从两国最初交兵的地方，一直跟将士们退守到帝都。他主守在南门，此处敌军攻势最强，诸般攻城器械轮番上阵，禁军伤亡也是最大。连着半个月日日攻城鏖战，世乐号称大军六十万，直逼城下，慢慢耗下十几天，禁军已经几乎快要撑持不住了。

　　“将军，投石车蒙了湿牛皮，火箭不起作用！”

　　风海渊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几天世乐军在城下宰杀牛羊，他早知道是用了这一招。炎崆精擅火器机关，在城中储有万斤火油，这几日城上火箭射住阵脚，世乐军就驻在火箭射程之外，宰杀牛羊，将皮剥下用水浸湿，蒙在投石车上。牛羊皮质坚韧，浸水之后箭射不透火燃不着，的确是对付火箭的妙法。

　　由于在城上发射箭矢之时无所凭恃，城堞空隙常有矢石误伤，故弩兵通常携大盾上战场，好在拉弩弓时有所防护，这种盾牌以城堞为支撑，一队弩兵可以用盾牌设立出一道盾墙，是战争中常用的手段。眼见投石车缓缓推进，城上箭手纷纷张盾，风海渊退后几步，隐在盾墙之后。果然，斗大石块高高抛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前几波石弹准头不佳，有的落在城外，世乐士兵便将投石车予以推拉，调整射距再次装弹，反复几次之后，投石车便几乎发发命中城头，城堞，女墙，角楼纷纷崩塌。世乐军依仗投石车缓缓推进，城上弓箭手各自隐蔽，无法还击，眼睁睁看着世乐军步步前逼。随着城下世乐将领的指挥，许多军士从人群中冲出，抬着云梯向城头搭来。风海渊见投石车攻势已缓，立刻下令道：“准备火油！”

　　早有炎崆军士从后面抢上来，抱着一桶一桶的火油，向云梯上浇淋下去。火油是炎崆圣山特产，颜色漆黑，质地粘稠，这般顺着梯子倒下去，木梯就像被涂了一层黑漆一般，还有不少淋在下面爬梯的世乐士兵头上身上。风海渊一挥手，几名军士俯身将火把凑到云梯旁。

　　轰轰几声响，漆黑火油立刻燃烧起来。云梯不比攻城车，形状所限，难以用牛羊皮缠裹，何况火油不比火箭，不仅极其耐燃，更加粘稠异常，粘在人身能烧得吱吱作响。一时间底下惨叫声音不绝于耳。风海渊命令炎崆士兵用挠钩将火梯向城外推倒下去，燃着的火梯倒在世乐军中，更是引起一阵骚乱。

　　但世乐军终究人多，一小部分已经冲到城下弓箭射不到的死角，用一根巨木冲城槌开始撞击月城城门。风海渊冷冷一哼，下令放开月城城门。

　　随着门枢艰难转动的吱吱声，巨大厚重，布满创痕的门扇缓缓地洞开。城中的箭楼早已蓄势待发，内城城头上的士卒也已经挽开了强弓。无数闪着冷钢光色的锋利长箭搭上了牛筋的弓弦，充满了嗜血的寒意，绷直的弦被手上的扳指扣成满月，飒飒的响声中，箭如飞蝗，洞穿世乐军身被的轻甲，血花一朵一朵接连迸溅，绚烂异常。

　　但这些还不是最强悍的，在城门洞开的时候，涌进来的世乐步卒骇然发现，月城中埋伏着一支重甲长枪的骑兵！

　　龙骑军！

　　月城中拥出的骑兵迅速穿入了敌方的战阵，这是风海渊早已经预料到的场面。龙骑军在先前的战斗中，和禁军一样，损耗颇大，原本数万的军力在帝都城下被磨耗得只剩几千。这是皇城最后一支能够动用的骑兵，风海渊将之埋伏在月城和内城之间，此时放开月城，世乐军不明就里，纷纷涌入，当他们发现内城埋伏着这支恐怖的重甲兵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后退了。后面涌进来的步兵已经塞满城内，里面的士兵又想逃出去，两下里拥推挤压，自己就挤倒一片。龙骑军配备长枪重甲，对于这群挤簇得连腰刀都拔不出来的羔羊，完全用不着什么战术，只需高坐鞍鞯，尽情将长枪捅下去便是。一时间，内城惨号之声响彻上下，未死的士兵挣扎着向外冲挤，侥幸逃出去的又被城上的弓箭手射毙。片刻之间，帝都月城之内已经成了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