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列车》夏季青池

3、精灵列车

　　奶奶真的给了我一张精灵列车的车票，并且为我办好了人界前往精灵界需要的两界通行证。

　　在收拾行李时，奶奶的脸上没有显露担忧的神色，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是对我而言，在确定这是“真的”以后，心情就在兴奋和不安中难以平静。

　　“您和我一起去吧。”我第二次向她提出。
　　奶奶则还是一样的回答。“这是你的成年礼，应该自己完成。”

　　独自前往陌生的精灵世界，这对从未离开过星之岛的我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充满了诱惑的挑战。因为奶奶只是简单地描述了这趟行程的途经地，以及可能会遇到的风景和惊喜，都让我充满了期待。

　　奶奶：“精灵王之子，精灵王子的婚礼邀请公告已经在精灵车站公开，幻影王宫邀请两界的宾客到精灵岛去观礼。在一个奇幻的世界里进行一场旅行、参加一场千年一遇的盛大精灵婚礼盛典，不会有哪位小朋友的成年礼比你的更有意义。”
　　我接受了这份成年礼的挑战。

　　“我可以带上蓝蓝吗？”
　　奶奶：“当然可以，它和你一样需要成年礼。”
　　凌晨的悬崖村上只剩下我们一家亮着灯。屋外依旧是熟悉的海浪声和星光，只是这个凌晨注定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凌晨。

　　旅行背包已经收拾好。里面有钱夹、两套换洗的衣物、小罐炸好的章鱼丸子、还有一点我最喜欢吃的小零食和蓝蓝的食物，钱夹里有我的人界身份证、两界通行证、1张精灵银行的银行卡、以及人界和精灵界的纸币。

　　两界通行证据说是在警局办理的，所有无犯罪记录的公民都能顺利办理，一张小卡片样式，上面有我的个人信息和通行时间（1年）。精灵界的纸币与人界的手感稍有不同，可以任意折叠揉搓而不会出现褶皱，上面印着的图案就是精灵岛的印象图。

　　奶奶说精灵岛的钱称为“奇币”，因为从人界进入精灵界的第一站是奇市，很多人会在那里兑换第一张精灵币，所以称为“奇币”。
　　奶奶：“精灵银行卡里存有五千奇币，完全足够你完成这趟旅行。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从来没有给过我这么神秘的感觉。我的奶奶为什么会对精灵的世界如此熟悉，而且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奇币存款。
　　我的父母该不会曾经是在精灵界经商的巨富吧？

　　反正无论如何询问，奶奶都不会透露只言片语。她只是说，等我回来，会把想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奶奶：“精灵列车会从云山站发车，第二站是雾暗站，第三站就是星之岛，星之岛之后是龟裁站，龟裁站之后是奇市站。奇市是进入精灵界停靠的第一站，绝对值得停留的地方。这是一张人界通往精灵界的通票，你可以在任意的精灵车站站点上下车，知道抵达列车的终点站精灵岛。”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乌漆黑亮的小铁盒从老印花布的包裹中拿出来。

　　小铁盒看起来像是几个世纪前的老物，通体被盘摸得油亮光滑，像是玄玉而非铁。印花布也和铁盒一样年迈，洗白的布上隐约能够辨认印花，纤维都裂开来。

　　奶奶：“奇市是两界之交最热闹的集市，市长是一只七彩凤凰，人称彩凤凰，传说她是天神之女。精灵和人类都可以在奇市进行买卖，你可以在奇市买喜欢的生日礼物，还可以好好地思考接下去的旅程该如何安排，建议不要错过精灵王子举行婚礼的时间。”
　　说着，她将怀抱里的铁盒子交给我。

　　“这是送给你的成年礼物。”
　　“这是什么？”我说着就想打开，但是怎么掰也掰不开。
　　奶奶：“这是护身符。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一边念两句话一边用它击打对方，可以击退对方。”

　　“什么话？”

　　奶奶一手按着盒子，一边轻轻地说，“诚惶诚恐，神之来助……”。
　　话音刚落，盒子里就有相应似的发出动静，但是奶奶按住的手将盒子微微裂开的一条缝又牢牢地闭了回去。
　　一股奇妙的香味从细缝中散出，与奶奶身上的像是同一种香味。

　　奶奶：“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诚惶诚恐，神来帮助！”

　　奶奶正色道：“是‘神之来助’。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两句话，从现在开始不再提到它们，直到遇见回避不了危险或者十分紧急的情况，才能使用这两句咒语……这两句话。最好将它放在你的额心，集中心念使用。记住，它只能使用一次，如果过早地使用，你的旅行就没有护身符了。”

　　看着奶奶十分认真的样子，我老老实实地将双手放在盒子上。盒子暖暖的，像是奶奶的体温。
　　奶奶抱着盒子和我的手，闭上双眼低声而快速地念了一串话，我没听过这种语言，更不知道话中的内涵。

　　我只觉得手更暖了，仿佛是盒子把自己的温热传到我的手上。

　　“鱼儿，该出发了。勇敢一点，做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列车就快进站。”
　　还没等我做好任何准备，倏忽间奶奶拉着我的手，一阵不明所以的风驰电掣后，到了一处月台。
　　星之岛上没有这样的月台，或者说我从未见过这种月台。

　　我们站在一片海面上，湛蓝且倒映星光的海面波光粼粼，抬头看望夜空，夜空也是如此。
　　“鱼！”
　　我指着夜空的星星间游过的一条大银鱼说，话音未落，又有许多萤火虫般的灯泡鱼悠哉悠哉地从头顶游过去。

　　夜空怎么成了海？！

　　低头看脚下，脚下殷实地像踩在玻璃夜空上。如果天是海，那我们在哪？在海的倒影里吗？
　　奶奶将盒子放进我的背包里，再将蓝蓝放到我手中。
　　“你出生那年也是蓝蓝出生的时候，作为海神坐骑的后代，它也必须经历成年洗礼才能回归大海。到了精灵岛后将它放入海中，如果能够乘风破浪找到回家的路，它就属于大海。”
　　泡泡缸里的蓝蓝乖巧地看着奶奶，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话。

　　一条笔直的轨道缓缓浮出海面，远远地望去，看不见轨道的来处，向后望也看不见向何处延伸。
　　月台渐渐亮起星光，不是白炽灯那般惨白的光色，而是星光般的暖黄。月台的遮顶亮晶晶的如同在一块透亮的玻璃上贴满星星，脚下的海水映衬着头顶的星光，我们仿佛置身在一片梦幻的星光天地。

　　“太美了……”我忍不住陶醉其中，蓝蓝快乐地在缸里打转。
　　遥远的海面上传来一声笛声，列车正在向车站靠近，轨道已经完全浮出水面，笔直地像一条黑龙横贯在海面上。

　　“不要害怕，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奶奶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小鱼是最勇敢的孩子”。
　　海面上又传来一声笛声，这次更近了。
　　微风轻拂过月台，不知什么时候，月台的另一端多了一个人。我见过他，他是集市后面养鸡的大叔，他养的鸡全都会爬树。没想到是个不露声色的修士。
　　“遇到认识的人不要问，回来也不要说，大家只是搭乘同一辆车到不同的目的地。”奶奶见我直看着那边，提醒我道。

　　她提醒我从钱夹里拿出车票。

　　票的最左上角印着票号，右上角印着“检票：星之岛1号月台”，票面正中间位置则是烫金体的发车和目的站时间地点信息，印着“星之岛站至J101精灵岛站”，发车时间：XX年XX月XX日02:00。票价：QB：1000（奇币：1000），座位号：9车10A号。票面的最底一行印着：精灵列车运输公司星之岛站售。

　　“怎么没有到站的时间呢？”我看着票面问。
　　奶奶：“上车了自然就知道了。”
　　月台上总共有十来个人，有的人从奶奶身边经过时向她点头打招呼，奶奶也回以点头致意，但是他们互相间没有言语。就是月台上的其他人，最多也是点头招呼，每个人都缄默着。

　　列车头开始隐隐出现在海天交接的地方，那是一辆白色的列车，车头的形状和寻常见到的高速列车没有很大区别。只是它拖着一条银白色的长尾在海面上疾驰，仿佛一条银龙穿行在海色星光之间。
　　风渐渐大起来，从列车驶来的方向吹来，将月台上的星星吹得轻轻摇晃，如梦幻悬铃。

　　“如果在列车上遇到棘手的事，可以请求乘警的帮助，到了奇市可以买些零食，市政厅前有一家烤饼店，味道很好。”奶奶拉着我的手，既像是期待我即将开始的旅行，又像是隐隐透露着担忧。
　　列车马上进站，月台上其他人已经提好自己的行李。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享受这个成年礼，顺顺利利地回来，真正成为一个成年人！”我安慰着她，心却激动得早就飞上了车。车上肯定已经载了很多精灵，我还从没机会这么亲近地看见过这么多精灵！
　　列车靠站停稳。

　　这是一辆通体银白色的列车，在星光下如梦幻银龙。车身上写着列车编号和始终点站：J101云山—精灵岛，停靠稳当后每节车厢的前门顶上伸出翅膀形状的银色小牌子，上面写着车厢号。
　　小翅膀伸出，车门打开，首先从车门里下来一个列车员，他们穿着海蓝色的制服，戴着同色的制帽，只是叉手在门口站着。

　　“鱼儿……”
　　奶奶突然有些犹豫。
　　“遇到邮局，记得寄明信片回来……”
　　“知道啦！”

　　下车的人陆续离开了月台，由于在听奶奶嘱咐，没有看清楚他们是怎样在眼前消失的。
　　上车的开始检票。列车员只是站在车门口，没有提醒也没喊话。他们的面目生得很有特点，一溜看过去，好像所有的列车员都有这个特点。漠然的表情、厌世的双眼，仿佛上不上车随你心意，他只负责到点开关门。
　　我担心列车门要关，脚已经迈了上去。

　　“好啦，上车吧。”奶奶看出了我的着急，也不再交代。
　　“您放心好啦，我一定给您寄明信片！”我难掩开心和期待地向9号车厢的门口走去。
　　奶奶没有再跟过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去。

　　月台的星光开始加快闪烁的频率，等待的其他人都已经上车。我来到9号车厢的门口，发现列车停在海上，刚刚清晰露出水面的轨道正在渐渐地潜入海底，向列车的来处远眺，已经看不见轨道的影子。
　　我将票递给列车员，他的双眼无神，像是还没从梦中醒来。

　　列车员用右手接过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他手掌上竟然长着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和他脸上的一样细长漠然，此刻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车票上的每个细节。

　　检完票后，列车员右手上的眼睛盯上泡泡缸里的蓝蓝。它像一个扫描仪器般地扫视蓝蓝，在确定它不是精灵后才将票交回给我。如果蓝蓝也是精灵，那我们就需要两张票了。

　　我赶忙地先跳将上车，因为月台的星光已经在快速地闪烁，其他车厢的列车员也都上了车。
　　“等着我带礼物回来噢！”我在车门关闭之前使劲地向奶奶挥手告别，满心充满了对即将开始旅行的期待。

　　奶奶也朝我挥了挥手。
　　列车员上车了，车厢门缓缓地关闭。我趴在门窗上，想看着奶奶直到看不见为止，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她到这么远的地方。

　　列车员没有搭理我的任何行为，车门关闭后就面无表情地往车厢里走去。
　　车里响了三声警示铃，列车马上开动了。

　　我在车窗里挥手，想和奶奶做最后的道别，但是三声警示铃后，车窗外倏忽一变，成了深蓝色的海水，根本看不到刚才月台的样子。

　　列车驶入海底了？

　　在门窗上趴着看了好一会儿，看着窗外从深蓝变成靛蓝，最后再变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