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一道光》曙光天际

3、第 3 章

　　唐曙回家时，家门只虚掩了一扇，不像平时四扇门全部打开，奶奶说家里有时候太潮湿，那样通风，会舒爽很多。她没有多想，扬起大大的笑脸大声喊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推开家门的时候，只奶奶在饭桌旁，呆坐着不知看向哪里。
　　“奶奶，我回来了，怎么了？”唐曙疑惑道。
　　“哦，阿曙，你回来了，饭还没做，饿不饿，奶奶出去买点。”奶奶道。
　　唐曙分明听到奶奶哽咽着声音，似乎在哭。上奶奶跟前，却看见奶奶红着眼眶，顿时心里一疼，轻声问到：“奶奶，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奶奶吸着鼻子，叹了口气，低头，手捂着眼，没有说话。
　　唐曙心里发紧，不敢问，却还是问出了口：“奶奶，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阿曙，我们差点房子都要封了！”奶奶终于流出了眼泪，她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泪，又折起来擤了鼻涕，放进手心，一口气一口气从喉咙口叹出来，“阿曙，你拿钱出去买点饭回来吃，乖，快去，你弟弟也回来了，还没吃呢。”
　　唐曙听话地出门了，买饭菜的时候碰见爸爸，老爸饭吃到一半，这时看见唐曙便打包了桌上的菜，和唐曙一起回家了。
　　“爸，奶奶怎么了？”路上，唐曙问爸爸。
　　“都是你妈那个死女人，你不用管。”老爸回答。
　　饭店离家并不远，只几步路，马上就到了家。
　　奶奶见绍天和唐曙回来便站了起来，从碗篮里拿起几个碗放在桌上。老爸一把拿过唐曙手里的饭菜连带一次性餐盒，摆开，收起奶奶拿出来的碗：“外面打的饭要这么吃知道吗？吃完就扔了。”
　　“哦，绍天，你怎么这么能呢。”奶奶说道。
　　“不知道说什么。”老爸说完就换上拖鞋，咚咚咚上了楼。
　　唐曙把弟弟小南喊下来吃饭，奶奶说：“你们先吃。”便又安静地坐着了。
　　唐曙和弟弟互相看了看，准备拿起筷子吃饭。
　　这时爷爷开门进来了，他一身疲惫，背好像更驼了一些，眼角眉梢都写满疲累。
　　奶奶问：“怎么样？”爷爷点点头算是回答。
　　“爷爷。”唐曙和弟弟叫道。
　　“嗯，吃饭吧。”爷爷回答。
　　奶奶再拿出两双筷子，和爷爷一起坐下。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吃着饭。
　　这时，敲门声砰砰砰，声声用力。
　　奶奶起身去开门，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男人，高瘦，皱着眉。
　　后面跟着一个女人，很胖，不高，沉着脸，瞪着眼睛，这个女人唐曙认识，是老家一个小店的老板娘，她叫她阿姨，母亲经常去她那里打麻将，经常一去就是一整天。
　　男人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唐曙和小南，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阳明昨天向我借了22万，说是急用过两天就还，现在她人在哪里？”
　　“不管她人在哪里，她上个月还向我借了5万，你们要还！”女人开始疾言厉色。
　　“绍言，她今天突然就不见了，我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外面也不知道还欠了多少，要是能找到她我恨不能打死她。”爷爷狠狠地道。
　　“我不过她欠了多少，我这5万她说马上就还，现在人都找不到了，先把我这5万还了。”那女人不依不饶。
　　“今天刚还了银行25万，还向亲戚借了十几万才还上，不然今天银行就要来封房子，晚上我们都没地方住了，现在哪里还有钱出来。”爷爷声音沙哑而苍老。
　　这一刻，唐曙觉得鼻子发酸，她的爷爷从来没这样用恳求的语气说过话，一瞬间，她心里恨死了这些来讨债的人，希望他们能快点滚。
　　这时候，爸爸从楼上下来了，“绍言，阿梓，你们放心，我一定找到那个女人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今天先回去。”
　　那个叫绍言的男人说道：“那好，今天两个孩子都在也不方便，我先回去。”
　　那叫阿梓的女人也跟着走了。
　　他走后，老爸也出去带上了门。
　　饭已经吃不下去了。
　　这时门又开了，进来的是爸爸大表哥的媳妇，爸爸大表哥的父亲是爷爷的大哥。
　　伯母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进来，在所有伯母婶婶里，大伯母是最有气质也是最会打扮的。
　　“美玲你来了，坐吧。”爷爷招呼道。
　　婶婶于是在桌边一个椅子上坐下：“叔叔婶婶，你们没事吧？阳明太傻了，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做这种事！”
　　“哼”爷爷冷笑，“她是太聪明。”
　　“今天上午阳明还在我店里，接了个电话就要走，我就觉得不对。”伯母说道：“我当时还拉住了她，她说，美玲你别拉我，我的走了，不走我会被打死的。”伯母看了看爷爷的脸，接着道：“我还想问，她已经坐上出租车走了。”
　　“嗯，那时候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爷爷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最重要人没事就好。”婶婶说道。
　　“她还敢回来！”奶奶狠狠地说。
　　唐曙站在楼梯的柱子边，小南靠在楼梯上的栏杆旁，闻言都抬起头，看了看爷爷奶奶，又看了看伯母。
　　“这事是她的错，她确实太傻了。”伯母转头看向唐曙和小南，道：“阿曙，小南，你们两个也别难过。以前伯母的母亲过世早，我爸娶了一个后妈回来，我那时候一句都没叫过她，”伯母讲起了她以前的生活：“后来碰见了你们伯父，不顾家里人反对就跟他在一起了，当时他还是个技术工，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不过你伯父人踏实，肯干事，有时候半夜起来也要出去给人干活，后来生了两个女儿，为了给你们伯父做饭，一个背在背上，一个抱在大腿，用一只手炒菜，装好饭给你伯父送去，那时候多难，都过去了，现在也好了起来。”伯母接着说：“你们两个该上学还一样上学，知道吗？有什么需要的就和伯母说”
　　“嗯，知道，伯母”唐曙和小南应着。
　　“美玲，谢谢你。”爷爷感谢。
　　“说什么谢，和他们爸爸都是兄弟几个，没事的”伯母豪爽道。
　　“诶，这事情到底也要怪绍天，要是他不签那份文件，也不会把房产抵押出去，不然哪里能向银行贷到那么多钱。”爷爷叹息。
　　“那是绍言签的合同？他怎么会签呢，那么多钱也不问一下？”伯母问。
　　“可不是，银行要来封房子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他自己都糊里糊涂不知道什么时候签的合同，要不是你们帮忙今晚两个孩子都不知道怎么办。”爷爷说着望向了唐曙。
　　唐曙也看向了爷爷，似乎看到了彼此的脆弱，爷爷和唐曙一下子红了眼睛，眼里绪满泪水，一下子滑落下来，一时间眼泪竟止不住了。
　　唐曙上前，抱住了爷爷，在爷爷怀里哽咽，肩膀忍不住得发抖。爷爷擦了擦眼泪，抱了一下唐曙，拍拍她的肩。
　　唐曙坐在椅子上，只觉心脏一阵阵的疼，手掌扶住胸口都止不住的疼，那疼钻到心底，蔓延全身，只能靠流出来的眼泪发泄。
　　这时候老爸也开门进来了，“你们不用担心了，我都给解决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你们看这是离婚协议，我让她签了字，离婚以后房子和她没关系了，她拿不到一分钱，外面的欠款也由她付，我们不用担心了。”
　　“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那么简单今天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爷爷气愤道。
　　“这个离婚协议受法律保护，我找了一圈，一个朋友一个朋友家门敲过去，才找到她，说了很多让她签字，签了字就没问题了，要不是我还找不到她。”老爸说道。
　　“你那么能，当初就不会签那份合同了，绍天。”奶奶开口。
　　“什么那份合同，我当时也被骗了，她说是要做煤矿做红利的，我太相信她了，就签了字，谁会知道那是房产抵押证明。”爸爸解释。
　　“叔叔婶婶，绍天，我先回去了，太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今天发生这么多事都累了。”伯母起身。
　　“好的，美玲，今天谢谢你过来，明天我再去你店里”爷爷回道。
　　“阿曙，小南，明天周末了，你们也别太难过，早点休息。”伯母说道。
　　“好的，伯母。”唐曙说着，送伯母出了门。
　　“诶，我就是在老家待久了，都待傻了，不然我怎么会干这种事。”爸爸接着说。
　　“哼，老家那么多人，就你待傻了，别人怎么好好的。”爷爷讽刺道。
　　“我就不适合待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说着就又咚咚咚上了楼。
　　小南一声不吭，也默默上了楼。
　　唐曙陪着奶奶收拾了餐桌碗筷，顺手打开锅盖时，看见里面还有早上剩下的白米饭和几块红烧肉，已经很凉了，再放下去可能会发霉变丑吧，她想。
　　把饭和肉盛出来，再把锅给奶奶洗干净了，唐曙和爷爷奶奶一起上了楼。
　　唐曙打开电视，转台到爷爷最喜欢的《非诚勿扰》，看着从T台走出来的一个个光鲜亮丽的美丽身影，看着男嘉宾对着女孩们展示才华，孟非和乐嘉的主持和点评，仿佛还是以前岁月静好的时候。
　　唐曙上三楼后面的房间看看弟弟，发现弟弟并不在房里，楼上楼下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顿时紧张起来，叫来爷爷奶奶和爸爸。那时候弟弟上初三，还没有配电话，只能喊名字，再找，最后发现六楼阁楼门锁着，敲门才知道小南一个人在里面哭泣，不知道已经把自己关了多久，敲门也不开，几个人只能在门外干着急，爷爷着急说要把门锁撬掉，小南才打开门，红着眼睛说没事，想去睡觉了。
　　众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就散开，回房了。
　　天已经黑透了，对面邻居的窗口也啪地关掉了灯，唐曙躺在床上，看着这漆黑的夜，想爷爷今天落的泪，想奶奶瞬间苍老的身影，想弟弟一个人在阁楼里哭，她觉得心口又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手掌抚上胸口，闭上眼用力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