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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年少的霜 ...


  •   晨起荆刺和冬茫侍候我和迟觉洗漱,迟觉随便抹了两把水,拿青盐擦了牙就夹着冬茫去了厢房,“走,去换衣服。”
      换好冬茫的衣服出来后,迟觉的脸上却没了喜色,也不与冬茫打闹了。冬茫缀在后面抬眼看着我,欲言又止。

      文课上,本来只有一个凌姐姐围着我,现在又加了个迟觉。凌姐姐坐我左边,迟觉坐我右边,我面前放着一个棋盘。
      迟觉一边落下一子,一边悄悄道,“这下你总输了吧?”凌姐姐咬着牙,“再来一盘,迟小弟让我赢嘛。”迟觉收着棋子道,“不跟你下了,子儿放那让你提你也看不见。”
      说着在我手里塞了一枚白子,他先将黑子落在右下角的星位上,“篱儿,我们下。”
      我把棋子随便落在棋盘上,“可是我也不会。”“我教你啊。”
      “下这儿。”“不,不,这儿。”……迟觉落下最后一枚黑子后满意的笑了。
      凌姐姐瞪着棋盘道,“这是下围棋呢,还是摆小人儿呢。”
      我看着棋盘上两个牵手的小人儿笑了下,迟觉指着黑色的小人儿道,“这个是你,白色的是我。”

      正说话间,乜(nie)老头沉沉道,“凌公主,好好听课。藩篱,迟觉出去面壁。”这种时候凌姐姐的女儿身份总能有用,和她相比我就不太像女儿家,更不会那样惹人怜爱,该罚还是得罚。
      讲堂里顿时静下来了,我甚纳罕,去看乜老头,他脸上少见的愠(yun)色,眼虽没从书上挪开,胡子却抖的捉不住。
      我和迟觉出到走廊中面壁站好,我问迟觉,“乜老头这是触了什么霉头,也管起人来了,自讲他的不好吗?”
      迟觉小声道,“听说昨天乜老头被四皇子请去烈阳宫指点文章,中途却杀出七皇子,说铜环把他的雀儿放走了。四皇子就说放走又该如何?七皇子人小心也傻,只道,如何?不把他千刀万剐,不解我心头之恨。你猜四皇子怎么说?”
      迟觉顿了一会,等吊足了我的胃口才开口,“然后,四皇子厉色道,若他被千刀万剐,你定死无全尸,可别当哥哥是吓你的。你猜七皇子怎样?直接拔剑道,我敬你是哥哥才没直接告诉父皇,但他放走我的雀儿,你就该把这个畜生赔给我。
      说着便要冲进殿中,正碰见铜环打着呵欠出来。铜环见如此情景登时火气,怒道,是我放了你的雀儿,你自来找我,如何找芯哥哥撒泼。两人说话间便打到了院中,最后铜环臂上挨了一剑,四皇子才将两人隔开,对七皇子道,这便够了,莫儿还小,哥哥不与你计较,这就离去,可懂?”
      我问,“然后呢”
      “小七皇子就走了呗,总不能让他那黑心哥哥吊打吧。”说着还做出挥鞭的动作,“你说他是真傻还是欠揍,谁不知四皇子不受皇上器重,他倒好,专说捅人家心窝子的话,炫耀皇上多疼爱他吗?”
      “老实站好吧,四皇子是不受皇上待见,但也不会和个小屁孩儿争宠,只是七皇子作践他放心窝上的人,就该被打。那乜老头是怎么回事。”
      迟觉笑道,“被冷落了呗,明是四皇子请他去,反成了他巴巴地去烈阳宫,最后四皇子还不理他了,搂了铜环去上药了。”

      我看着迟觉道,“今天乜老头不对劲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如此不对劲。”
      “如何说?”
      “你不老说要亲手解决掉铜环这个畜生吗,这出了一个七皇子做了你想做的事,听你说却不赞他。”
      迟觉泄了口气道,“之前只道铜环是个烈阳宫的奴役,那知他和四皇子如此亲近,只说红玉有个你我就不敢惹,再别说铜环有个四皇子了,我如何惹得起。说来他不受皇上待见和此事也有很大的关系,他失了势皇上才把心思都放在小十一身上呢,可怜的空空啊。”
      “说的我怎欺负了你似的,现我也打不过你呀。”我继续回过头面壁,“之前听哥哥说过,他十五岁那年的大荒围猎,七皇子也只有十四岁,当时他们因为一只灵儒闹翻了天,想来就是铜环了,不过铜环碰见四皇子也挺幸运的。”
      过了一会儿迟觉才道,“红玉碰见你也很幸运。”我没有接他的话,不是红玉碰见了我,是我们在这个世上彼此相遇,不离不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需要说,这事本来就是这样。

      迟觉问,“今年大荒围猎你会去吗?”
      “后年八月八就是铁鹰骑选拔了,明年十月的大荒围猎,父亲肯定会带我去,不管我同不同意。”
      顿了会儿迟觉才又问,“那今年呢?”
      “十二岁之前倒是每年都和哥哥一起跟着父亲去呢,十二岁生日时受了伤,卧床三月也没那个心了,之后也再没去过。”
      我知道我有回话不切题的毛病,就像我说明年不管我同不同意父亲都会带我去,意思就是今年不会去;我说十二岁之后再没去过,就是说今年也不会去。
      但和迟觉这样性子慢又钻牛角尖的人说话,就要问一答一,还要一次性把话说完,不然他顿一会儿没听到答案就又要孜孜不倦的再问一遍同样的问题,所以说完我还是加了一句,“今年也不去的。”
      过了好一会迟觉才突然说话,惊的我心猛的一跳,“那我两个月要见不到你了。”
      我看着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这一个多月你就好好看看我。”
      迟觉笑了笑,“好啊,围猎回来我给你带古柏香袋和荆刺花束,再给你讲我碰到的趣事。”
      迟觉冲我笑的时候眼睛总是弯的厉害,显得很呆,我笑着扯了扯他的眼角,“嗯,等你。”
      他也扯了扯我的嘴角,“你还是笑的时候最乖了,嘴巴弯弯,像猫一样。”
      我挥挥爪,失笑道,“我是一只黑猫。”
      迟觉的眼睛又弯了,看着我道,“你是只黑猫,我是只白狗。”突然就想起梅园后院拴着的那条柴犬,每次我过去眼睛就弯了。然后我就笑的越厉害,迟觉也跟着笑,连眼睛都笑没了,我俩就相对着傻笑。

      晚上我一人回,迟觉今晚需得回相府。
      晚膳用罢,冬茫终是低着头过来说话了,“二爷,早上迟二爷硬是问我,今岁正月初七从上溪回来,您怎么了,我无法,不过只是说您受了风寒卧床不起,再没说别的。”
      我裹了裹棉袍,把热茶捧在手里,“就这事儿?人家早猜到了,你下去歇着吧。”
      冬茫抽了抽鼻子,“那个……迟二爷估着您也是这么说,让我带句话给您。”
      我抬头看着冬茫,“很是怪了,今一天他都跟我在一起,却要你跟我传话,你是已经把自己当他的人了?还是没把我当主子?”
      冬茫讪笑道,“二爷,您说您迟早得是迟二爷的人,我前还听到王爷和迟相爷说话,两家结亲是定的,到时过了门也不能不让迟二爷知道您这个病,这会子也不必避着他吧。”
      我听见冬茫这小媳妇样说着操心话,向来受不住,“就你话多,两家结亲那也不定轮得到我,哥哥还在前,相府又不是没女儿,若你实在想跟了迟觉去,我就做主把你送他了。”
      冬茫听我话多,说话也就会随意起来,“小姐,王爷相爷都知道你俩亲近,总不能到后来棒打鸳鸯吧?你总打趣我做什么,你不去相府的话,难道让我受别的正室夫人的气,你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冬儿呢。”
      我坐在椅子上摆动着脚,“哥哥,说真的,我现也不觉得这是病了,就是记不得迟觉到底在我这儿是什么位置,何必麻烦人家记挂。”
      冬茫才觉离题千里,“哦,迟二爷让我跟您说,您是他挂心尖儿上的人,他也是您挂心尖儿上的人,但您又总是忘,让他很是不忿,您就可着劲儿忘吧,他总会让您一遍又一遍的想起来,磨的时间长着呢,总要把您心尖儿磨平,留出他站的地儿。”
      我笑了笑,朝冬茫挑了一下眉,“他说的?”
      冬茫立刻绷起脸来,严肃道,“冬儿可从不说虚话。”

      荆刺端了热水来,“二爷,您热热手,这就过祠堂去了。”
      我接过热帕子擦了擦手,冬茫把水接给底下的人,问,“小姐,今晚我陪您跪?”
      荆刺抬手就对着冬茫屁股一巴掌,“别瞎喊,要传到王爷耳中可没你好果子吃。”
      冬茫拍拍荆刺的肩,“大哥哥,你也忒小心了,小姐多可人,偏偏男儿做派,在家还不许我教教她做女儿家了?常叫二爷可不自己也觉得自己是男儿了,多叫叫小姐,她才觉得自己是女儿呢。”
      我大力拍了拍荆刺的肩,粗声笑道,“大哥哥,爷是女儿家。”回头继续对冬茫道,“今儿轮到秋田陪了,冬儿去睡吧,爷走了。”
      冬茫叹了口气,“唉,还是叫二爷吧。二爷,那我去睡了。”

      九月二休的时候我去皎月宫看凌姐姐,平常都是九休一,一月休三天,一年休三十六天,小节少说也得休三天,大节多的也有休八天的,年节就长达二十天了。
      早前就说了闲时去看凌姐姐,总不得闲,今儿去的时候也没先说。
      天儿热,凌姐姐正歪在凉席上眯着眼,旁边小几上玉盘里还放着没吃完的果子,我拿了一串黑果,摘一颗放嘴里还是冰的。
      我坐着吃完,凌姐姐才算是醒了,看见我还吓了一跳。
      中午热的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消暑汤就算完了。去嬷嬷那儿看了她一眼,唠叨了我几句,“多和你母亲亲近些,哪有女儿不和母亲近的,你也大了,不懂的要人教。成天跟你父亲学,他的话能听吗,只懂刀枪剑戟,小刃还不够他折腾的?你屋子里怕是鲜艳点的衣服都没人帮着置办,也不喜梳妆打扮,哪有女孩儿样。说是十二岁上受了大伤,我这在宫里急得没办法,几次派了小厮去看,都昏着,藩战他这不是胡闹吗。”
      她说一句我便点点头,说的她自己生气,到后来就落泪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来回推着,我只得劝着,“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伤,我只是不想起,就一直赖床,乜老~~学究还让我补了好久落的课呢。”
      嬷嬷是一点没信,“藩战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当初皇上要嫁长公主给他,我一宿一宿的愁啊,谁让长公主愿意呢,不然我拼了老命也得毁了这桩亲。”
      我笑道,“您要毁了这桩亲,哪来的我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嬷嬷就哭的止不住,哆嗦着手道,“还是不来好,不来好啊,来了就是受苦,你姊姊走的时候,长公主来我这儿哭了一宿,到你五岁上我才知道有个你,你母亲也是魔怔了,好好的孩子就放着等死。”
      我也说不出话,只是努力别哭出来,凌姐姐见状凑过来道,“嬷嬷,你看篱儿好不容易过来看你,你哭什么呢,这不让篱儿过不去吗,再敢来看你吗?”
      嬷嬷松了我的手,坐那里自叹了一口气,“我这也上了岁数,没多长时间看头了,你们小的自有自的活头,我顾了皇太后,再顾了长公主,也顾不了你们了。”
      凌姐姐一脸我就知道得这样的看看我,再去哄嬷嬷,“您得可着劲儿活呢,我出嫁时就想您给我梳头呢。说了好一阵话了,您就先歇着,我带篱儿去挑衣服,保管给她收拾的美美的。”
      嬷嬷靠着迎枕只是点点头。

      出了门,凌姐姐只道,“嬷嬷年纪大了,看见你就想起伤心事来,免不了唠叨几句,过了她自己都不记得,你别放在心上,也不要费心忧思。”
      我笑了笑,让凌姐姐安心。
      刚进宫门,铁鹰空就飞了进来,扎进了凌姐姐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凌姐姐把他扶起来,拿了帕子给他擦掉眼泪鼻涕,“这是怎么了,谁欺负空空了。”
      空空鼻音很重,打着嗝道,“我要,死了,老夫子让,晚饭前把文章交给他。”
      眼泪又出来了,凌姐姐索性攒够了再擦,“那你交就是了,哭什么呢?”
      空空哭的更厉害了,“我没写,老夫子生气了,说晚饭前写完,不然就跟父皇告状,我不会写,呜呜呜~~怎么办,我要死了。”
      等哭完这一程,凌姐姐擦着他的眼泪问,“怎么会没写呢?”
      “我前看见烈阳宫的荷花开了,整个上仪就那一处,可稀罕了,昨儿想着去看一眼,就看一眼,谁知芯哥哥就在旁边亭子里看着铜环哥哥采莲蓬呢,铜环哥哥看见我,说让我也上船去,带我玩儿,我本来看芯哥哥在旁不敢去,但芯哥哥让我上去一起玩儿。”
      凌姐姐抱着空空坐在她腿上,“那玩儿完,回了太子府没写吗?”
      空空揪着凌姐姐的衣襟,纠结道,“本来要写的,但我摘了好多莲蓬,路过阆天宫就去给七哥哥送了些,他说正好回宫给我带了礼物,是一个陶人,还有一套陶具,我回太子府光顾着玩儿了,就忘了要做文章。”

      凌姐姐看着我,“铁莫怎么回宫了,铁鹰骑没事干?”
      我撇撇嘴,“他就刚入铁鹰骑第二年,能有什么事,好不容易休一天,回来转转呗。”
      凌姐姐又去摸摸空空的头安慰着,“那在这慢慢写,姐姐陪你。”
      他不情愿的点点头,又看着我道,“篱哥哥,好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再教我功夫啊?”
      空空从小叫我篱哥哥,凌姐姐开始也说了让叫篱儿姐,就是没改过来,只得随便他叫了。他和凌姐姐是皇后所出,不和四皇子铁芯和七皇子铁莫他们一样从草字辈儿。鹰为上仪图腾,鹰字辈儿就他两个,足见皇上爱护。
      自四皇子失了势,空空成了太子,从小便有专门的太傅教,不入学堂。皇上说他只要文成就好,不必武就,上仪将来是靠大国之仪治世,不做那武夫子。想来皇上很介意这皇位是靠武力抢来的,父亲这武夫子中的一把手现也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空空很乐意认我做武傅,我有时间就教他一些防身。
      我指指宣纸,“先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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