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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泉下泥销骨(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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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恕此人情深义重起来,天下男子望尘莫及,女子趋之若鹜,甜言蜜语一套一套,讨好林锦的手段信手拈来。林锦孕期胃口不好,他便起得大早亲自去拾珍斋买林锦最喜欢的糖蒸栗粉糕。林锦喜欢海棠,他便亲自种了一院的海棠供她观赏。
她使小性子不肯喝安胎药,嫌太苦。
江恕眉也不皱地喝一饮而尽,耐心劝道:“往后我陪你喝。”
林锦笑得前仰后合,打趣道:“这安胎药是女子喝的,莫非你原来是女儿身?”
“我是男是女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江恕将林锦拘在怀中,附在她的耳畔低声说,惹得林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锦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我喝就是了。”
冬日里第一场雪落了,满世界银装素裹。林锦被拘束地久了,贪玩的心思蠢蠢欲动,只是央求了许久江恕都不许她出去。
“你瞧我穿了这许多,一定不会冻着的。”林锦献宝似的在江恕面前转了一圈,真挚地睁着如水眼瞳,“我就在府中走走,好不好。”
江恕瞥她一眼,摇头:“屋外太冷,你还是在屋中待着为好。”
林锦垂头丧气,连连叹息。
见她如此形状,江恕憋笑,垂眸看着她:“不过,若是你亲我一下,我便许你出去一小会儿。”
话音刚落,林锦便踮了脚尖贴上江恕冰凉的唇瓣,蜻蜓点水地一吻。
“你倒干脆不扭捏。”
林锦一脸坦荡:“你是我的夫君,鱼水之欢尚且行得,亲一亲而已又有何妨。”
江恕挑了挑眉:“这种话却又是哪个教你的。”
“自然是跟我夫君学的。”林锦双手搭在江恕肩上,双眼弯成一道新月,吟吟动人。
“你夫君我几时教你亲得这样敷衍。”江恕低声说道,然后低头吻住林锦,如同春雨润物,温柔地在她的唇畔摩挲,轻轻浅浅地把他的情意洒在每一处。
饶是林锦已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江恕还是在她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非要将她裹得像个团子,这才满意的牵着她的手出门。
外头积了厚厚的雪,林锦踩在细碎的雪上,脚下有窸窣的声音,回头看去,她和江恕的脚印深深浅浅印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中。
林锦侧头看,一路走来江恕的发上落满了雪花,她突然想起了那首白头吟,笑吟吟地说:“江恕,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得白头偕老呢。”
“自然算得。”
“你会永远待我这么好吗。”
江恕正要开口,却被林锦捂住唇,她摇了摇头:“永远太远了,我只要当下。”
江恕待林锦太好,让她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顷刻破灭。她像一个怀抱珍宝的窃贼,对着不属于她的一切患得患失。
黄粱一梦,终有梦醒时分。
有孕第四个月的时候,江恕众多小妾中的一个出于嫉恨给林锦下了毒,林锦侥幸保住一命,孩子胎死腹中。
林锦方能起身,提了剑直取那妾室的性命,被江恕拦下。
林锦满脸是泪,问江恕:“为什么。”
“她罪不至死。”
她被噬骨的恨意压得喘不过气,满眼通红,凄厉地问:“我的孩子又有什么错,江恕你告诉我,我的孩子难道该死吗。”
时间如白驹过隙,林锦同江恕不过得了短短两个月的温存,便要分道扬镳。
兜兜转转林锦又回到了刚嫁入将军府的时候,闭门不出,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嘉荣居里练字看书。江恕日日来看她,陪她用膳,同她说话。林锦却像看不见他一样,置之不理。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江恕再踏入嘉荣居时,一脸怒容,一如成婚当夜攥着林锦的手,厉声质问:“林纾早就过世了?”
林锦的静如死水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纹,反问道:“谁同你说的。”
“你只说是与不是。”
“是。”
“你的亲姐姐过世了,你却骗我说她与旁人私奔。林锦,你好歹毒的用心。”
林锦心中斗气,连辩解都不愿:“我是骗了你,可那又如何。”
江恕决然甩开林锦的手:“是我错看了你。既然你也不愿见到我,那我便如你所愿,有生之年再不踏进这嘉荣居半步。”
林锦呆呆站在原地,江恕的背影同新婚当夜同一样的决绝冷情。林锦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的一心人,却不是她的一心人。她早该知道破镜难重圆的道理,可还是存了一丝想同江恕岁岁长安的奢望,其实也不能全然怪她,就像飞蛾不知道炙热的火光会让它粉身碎骨,爱一个人原本就是心不由己的事情。
“我和他之间的结局,其实一早就注定好了不会有结果,只是我执意要同他纠缠不清,以为也许会有所不同。想来是天神责怪我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罚我不得善终。”
“你深爱一个人,何错之有。”
林锦被日头照得眯了眯眼睛:“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我只是江南的一个普通姑娘,等着一个平凡的男子来娶我,爱我重我,许我花好月圆岁岁长安。”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睡梦中的呓语,许下最后一个心愿:“沈小姐,爱太苦了。若有来世,我不想再遇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