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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晦月岸边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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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宿舍门口,程伽宁勾住郁淮柯的小指,开口说:“等等。”
郁淮柯不解,看着小姑娘在暗夜里闪闪发亮的眸子。
“我要记仇了,记到小本子里。”程伽宁声音还是温柔的,“孙悦老师不让我进你宿舍门,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伽宁。”郁淮柯走近她,揉揉她的短头发,“如果要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她确实知道,因为……”
“因为什么?”程伽宁声音里都带着诱惑。
郁淮柯看她一眼,认命一般回答:“因为我总是和她讲你,被猜她出来了,我也不想否认,自己更是乱得很……”
程伽宁莫名有些感动,不忍逼她说下去,又靠近她两步:“再不回去,我就在这里亲你。”
她眨眨眼,像贪婪的老虎盯着她的猎物。
“哦。”郁淮柯赶紧走远两步,不知想到什么,陡然回头。
程伽宁果然还在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爱欲,可懂事得不会叫人厌烦。
郁淮柯做了个口型——晚,安。
程伽宁听懂了,笑着点点头,目送她走进宿舍。
翌日一大早,程伽宁找到高振霖办公室。
“伽宁,你怎么来啦?”他笑眯眯地说。
郁淮柯还在停职中,她教的课也都被替了。
程伽宁笑笑:“校长,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是因为郁老师的事来的。她从前很照顾我,我很感恩,您也知道,她曾找那个跳楼的学生谈过心,只是他被宋老师针对已久,那次谈话收效甚微。
“作为毕业生,我自然没什么权利干涉学校的决定,但如果郁老师很快回归岗位,我可以考虑到一中带两届学生。”
程伽宁利落干脆,客气话说完几句后就离开,她还有课要上,在B市待不了多久。
来的时候没拿什么东西,程伽宁整理一下宿舍,交了钥匙就可以走。
她推开郁淮柯宿舍门的时候,郁淮柯还在小桌上写着什么。程伽宁看着她依旧挺拔的背影,心上突然一阵炖疼。
反手锁了宿舍门,程伽宁坐到她旁边的床铺上。
郁淮柯笑出声来:“你锁门做什么?防着你孙老师?她上课去了,不会回来的。”
程伽宁抽走她手里的笔,握着她的手说:“我去找过高校长了,如果你没被开除,我就来带两届学生。”
郁淮柯气得收回手,音量也下意识提高:“你怎么还是去了!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去的!我,我去辞……”
唇上温热的触觉,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偏偏程伽宁还有闲心开玩笑:“像在校园里早恋呢。”
顿了顿,她又一本正经起来:“可是无论有没有这件事,你要知道,我一定会回一中的,因为你在这里。”
“但是……”
程伽宁循循善诱说:“别冲动去辞职,也别让我的打算白费,好不好?”
郁淮柯就这么瞅着她,眼眶越来越红,像只小兔子。
“不想惹你哭,不然我没法安心回上海。”程伽宁说,“寒假来上海找我吧,我带你去玩。”
“好。”郁淮柯重重点头,“我不哭,你回去以后好好学习,我们可以通过手机联系。”
“遵命。”程伽宁笑吟吟地,“女朋友。”
回到上海后的第三天,郁淮柯打来电话告诉她,学校让她继续工作。
“尘埃落定了。”程伽宁也长舒一口气,“恭喜。”
“其实我很内疚,甚至不敢继续这份工作,这段时间一直在自我调节。”郁淮柯在那头说,“现在我知道了,能做的要多做一点,才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也谢谢你,女朋友。”
程伽宁久违地红了脸,佯装镇定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也记得告诉我。”
然而挂了电话后,她开始恶龙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终于也叫我女朋友了啊啊啊啊啊!
“墨斋”里都在埋头工作,曲健安被她吓了一跳:“妹子你咋了?”
程伽宁失去表述能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江是明白人:“妹子估计是有主了。”
她微红着脸,不否认。
“许江,曲健安。”傅北安拧着眉头,从电脑的万千稿子中分神,心绪像缠成团的麻线,“上班不准说工作以外的事。”
其实不是许江和曲健安闲得没事起哄,实在是程伽宁这几天突然开朗了好几倍,好像枯了多年的老树重新长出芽苞来。
文雅点,叫做铁树开花。
程伽宁也给他吓得噤声,她咬着手指头才能控制住那些快汹涌而出的喜悦。
像是酷暑里的人尝了山尖尖那一点雪,像是尝了最甜的蜜。
因此她也没看到,傅北安摄人心魄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
天气就这么入冬,南方常年晒不干的衣服好像暂时还是晒不干,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
程伽宁期末考试比高一晚,郁淮柯已经放假了几天。
一走出考场,她就发消息给郁淮柯:我考完啦!解放啦!
那边回得快:嗯,恭喜!
好冷淡的女朋友。程伽宁咂咂嘴,也不再细想。
最近傅北安好像变着法儿的邀请她,除了出去吃过一次饭,程伽宁以各种花里胡哨的理由拒绝。
比如说,放假前一天的下午他提出开车送程伽宁回学校。
她笑笑说:“不用啦,我坐公交回去挺方便的。”
傅北安像是有意提醒:“今天是一年里你待在工作室的最后一天了。”
“嗯。”程伽宁装傻充愣,“工作室越来越出名,我怕你不让我干了呢。”
傅北安叹了口气,还是温温和和地说:“不会,只要你愿意来。新年快乐。”
过了几秒程伽宁才反应过来,她说:“你也是,新年快乐。”
回宿舍的时候天色还是半暗不明的,空气里已经有些冷了。程伽宁风衣里面只有件毛衣,勉勉强强能御寒。
正要往门口走,她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是郁淮柯。
往旁边站了站,程伽宁接起来:“喂?”
“女朋友,快下来。”
程伽宁愣怔着:“去哪?你在上海?”
“对,惊喜哦。”电话那边是熟悉的笑着的语气,“我在正门这里。”
程伽宁攥着手机拔腿就跑,从校园里面穿过快一些。她跑得肺都生疼,引得周围人都奇怪地看着她,她也顾不上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来看我了,她真的来看我了。
郁淮柯站在石碑旁边,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没有动作,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
她穿着羽绒服,下半身是黑色阔腿裤和黑色马丁靴,显得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站的还是那样高挑挺拔。
程伽宁终于还是缴械投降,狂奔过去一把抱住她。
郁淮柯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小声说:“你也不避讳一点。”
“没事,都会以为我们感情好的。”程伽宁说,“其实知道了也无所谓。”
一个穿风衣的姑娘抱着一个穿羽绒服的姑娘,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如今只有程伽宁知道,郁淮柯千里迢迢从北方赶过来,是为了找她……
“怎么了?”
郁淮柯看程伽宁突然松手,摸着口袋像是要找什么。
程伽宁拿出一个小钱包,看到里面的身份证,咧开嘴笑着说:“还好我拿着。走,去开个房间。”
被程伽宁纯真无邪的笑容弄得脸红,但郁淮柯真的信了她的鬼话,跟她沿校园外的小道走。
四周高楼鳞次栉比,街灯也是暗黄的,眨眨眼就会连成一条线。
一开始两人都比较含蓄,看着脚底下的黄色陶土砖都沉默,后来程伽宁牢牢牵住郁淮柯的手,牵了一路都没松开。
陌生的触觉,心咚咚跳着。
“你一个人在上海,这些日子很辛苦吧?”郁淮柯说,“有什么不适应的吗?”
四周车辆唰得一声就过去了,程伽宁侧头去看她浸在灯光里的眼睛。
“其实,这些天里我更担心你。”
每天她们只靠手机来交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在同一个世界。
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她们过红绿灯走到另一条街,在酒店开了两间房。
程伽宁执意付了钱,拿了两张卡说:“空闲时间我在一家报社帮忙,每月有工钱,这几天起码可以带你去玩。”
郁淮柯打开她房间门,突然叫住程伽宁:“进来吧,我想和你待一会儿。”
她关了房门,转身在黑暗里抱住小姑娘。
她真的很想她,这些天里一空下来就想,度日如年。
程伽宁惊异于她突然的主动,还怕她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是想你了……”郁淮柯害羞地解释。
程伽宁伸出手托着她后脑勺,把她压在墙边,低下头。两人不到一指的距离,她还不忘征询:“我亲了?”
“……嗯。”郁淮柯声音比蚊子还小。
温热的唇瓣压下来,不同于在一中宿舍,那次纯粹是为了堵住她的话。
这次是温温柔柔、小心翼翼地,是两个人的试探与包容。
程伽宁所有的经验都来源于小说和网络,但总比郁淮柯强多了,她喘着气指导:“张嘴。”
郁淮柯也同样生涩,红了脸照做。
程伽宁含住她的上唇,随后舌头探了进去,唾液悄然混在一起,拥抱也更紧了些。
此刻那些距离都不复存在,只是两个跌跌撞撞的年轻人彼此试着探索。
纵容她很久,郁淮柯感觉嘴唇都要肿了,她推了推小姑娘,无声地求饶。
程伽宁离开她温热的口腔,虔诚而眷恋地最后碰了下她嘴唇,感叹说:“有句词,叫‘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