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晦月岸边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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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伽宁洗澡洗漱完出来，看到郁淮珂坐在床边看手机，连背影都是聚精会神的。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等郁淮珂闻声回头的一瞬间从侧抱住。
小姑娘的发梢还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郁淮珂脖子往下淌，微凉，一直淌到她心里。
郁淮珂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颤抖:“怎么了？”
“手机有我好看吗？”程伽宁悄悄撅起嘴。
语气是假嗔怒的，视线却丝毫不分给手机上的内容。这是小姑娘悄然的尊重。
郁淮珂反扣住她的腰，直起身来:“快去吹干头发。”
“不要。”程伽宁手腕猛一用力，抱着的人就扑在了她身上，“必须告诉我，我和手机哪个好看？嗯？”
今天她身上有淡茉莉花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她鼻子里。温香软玉在怀，便只盼这样的夜能再长一些。
郁淮珂对她的幼稚行为感到无奈，她侧了侧身子以免压到小姑娘，伸手把她脸颊旁的碎发理顺:“当然是你，最好看了。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
“好。”程伽宁立刻软得没脾气了。
郁淮珂吹得很仔细，确保吹风机口不在一处停留太久而烫伤，边用手拨开她的头发，等完全吹干才关掉。
小姑娘还乖乖坐着被顺毛，很享受的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郁淮珂嘴角一直有的飞扬可能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但全部被程伽宁捕捉到了。
她把吹风机放回原处:“现在睡么？我关灯？”
“好。”程伽宁躺进被子里，像是被云朵承着拖着一样舒服，她只露了颗脑袋在外面。
没过多久，郁淮珂关灯了，走近了，然后周围微陷，她躺到自己身边，也盖上被子……
此刻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程伽宁只能听到自己快蹦出来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有朦胧的期待在里面。
郁淮珂主动挨过来，把头靠在程伽宁那边的枕头上，青丝缠缠绕绕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她伸手，准确无误地捏住程伽宁的耳朵，烫的。是方才吹头发时的暖风所致，她在心底觊觎了好久，想捏一捏，试试是什么滋味。
“伽宁。”她的语气轻飘飘地，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夫妻间的耳鬓厮磨，“我长你五岁，已经算是老了，或许……”
程伽宁知道她有话要说，等了好一会，她又迟迟不肯再说。
眼睛已经适应，渐渐能看见窗外那轮月亮。
夜是沉默的狩猎者，此时所有的孤寂都无处遁形。月是夜的眼睛，细数着人间未熄的灯。
程伽宁翻了个身，以俯卧撑的姿势，双手环在郁淮珂脖颈两侧，如一贯那样，嘴唇挨着她的，呼吸交汇，但不贴上去。
“虽然我小你五岁，可也成年了。”程伽宁犹豫地磕磕绊绊，自己把话接下去，“嗯……如果你实在想的话……我其实可以的……”
庆幸这是深夜，否则郁淮珂难得一见的脸红又要贡献出来了，她侧过头，急得咳了两声:“你，你说什么呢！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想……”
原本沉郁的气氛被程伽宁突然开车而搅浑了，郁淮珂也意识到她想避开这个话题。揽住她的腰，轻轻她嘴角啄了一下:“快躺下，我想抱着你。”
郁淮珂从没想过，恋人间的柔情细腻她能如此轻易地感受，如此自然地表达要求和想法，小姑娘太懂事了，甚至有时候比她还要成熟。
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说这些话？”
程伽宁把头埋在她颈间，呼吸都是她的味道。她很久才回答，声音闷闷的:“你女朋友说自己老了，你会很开心？”
郁淮珂无奈而温柔地抚了抚她后背，思绪突然久违地断片了。
这个像婴儿一样缩在她怀里的人，是光芒万丈的，是曾在黄沙漫天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护住她的，是能够独当一面却还会在她面前示弱的人。
她也该为她做些什么。
于是当程伽宁正在郁淮珂突如其来的沉默里想着说些什么来打破时，耳边突然有些湿润，然后就是软软的触感传达过来。辗转流连，缱绻旖旎。
像自己对她那样，她单手撑着，在亲自己的耳垂……
“明天我带你去看电影？”郁淮珂在她耳边说，“会认北极星么？晚上跟我去个地方，看星星。”
程伽宁的耳朵越来越烫，从被亲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耳根，她说话都是轻飘飘的:“那我先答哪个好啊……不过。怎么突然有这些安排了？”
耳边有人说话，连呼吸换气都听得一清二楚:“小姑娘不都是喜欢这些么。”
“我才不是小姑娘。”
郁淮珂温柔离开程伽宁泣血的耳垂，在暗夜里寻她的眼睛。到底还是年轻，羞涩和欢喜都毫不遮掩，尤其是望着自己的时候，纯粹不染纤尘。
蒙住眼睛都能想象那是如何地波光流转。
“年轻人谈恋爱，都是这样吧？”郁淮珂笑了笑，“不能委屈了你。附近还有小吃街，要是晚上想逛，我们一起去……”
这一瞬，程伽宁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我们”这个词，郁淮珂自然而清脆地说出口。
把“你”和“我”，就这样糅和起来，再也不分彼此。
“不早了，睡吧。我抱着你。”郁淮珂怕她闷，往下拉了下被子，“晚安。”
两人都已有倦意，巡视完的星星又安稳挂在夜幕上，仿佛不曾变换。
“晚安……明明你就在我面前的……”程伽宁嘟囔着，也学郁淮珂闭上眼睛。
今夜最后一眼月色，恰好伴着最后一声蝉鸣。
*
由于生物钟，程伽宁六点左右就醒了，怕吵醒郁淮珂，她僵着不敢动，呼吸都静悄悄的。
天光半亮，从旅馆洁白垂地的纱帘投进来。程伽宁微仰头看郁淮珂的脸，在人最真实最脆弱的时刻，把她每一处轮廓在心里描摹了无数遍。
未来也会像现在这样，抬眼便是郁淮珂熟睡的面庞，已经不是一种奢求了。
千千万万个以后，为你千千万万遍。
大约半小时后，郁淮珂也半睡半醒地睁开眼，她神情还恍惚，先搂紧了怀里的人，觉得不妥又松开。
“醒的这么早啊。”字句黏在一起，郁淮珂迷迷糊糊地找准程伽宁的额头吧唧亲了下:“早安。”
“早安吻？”程伽宁语气上挑，眉目飞扬。早晨这么可爱的郁老师，不能不趁机做点什么，“那，要我的早安吻么？”
郁淮珂困得眼睛又闭上了:“要啊。”
姑娘软得像甜棉花糖一样的唇贴过来，然后娴熟地撬开她的齿……
郁淮珂彻底醒了。
两个人洗漱完出门，在旅馆附近找了家早餐店，要了两份烧饼两碗馄饨，铁桌前后相对而坐。
早晨生意很好，等饭端上来，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
程伽宁扎的个丸子头，也像个小馄饨，她对着一碗满满的馄饨感慨:“我好像能预见很多年以后了，你和我，就像现在这样，偶尔一起出来吃早餐，也会为了早来占下位子而欣喜……”
郁淮珂伸手放到她头上，面容慈爱地摸了摸:“我听到了，以后一直一起。快吃吧，小馄饨。”
程伽宁撅了噘嘴。
吃完早餐就去电影院，郁淮珂买好票和爆米花，主动牵起程伽宁的手，一直到进场也没放开。
小姑娘的手也是软的，略瘦的那种软。
抹黑找到位置，郁淮珂下意识把程伽宁推到没人的那边，大屏幕还在播广告，光忽闪忽闪地。
郁淮珂坐下，估算一下自己大概四五年没来过电影院了。
正想着，右边手臂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随即是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郁淮珂！”
没想到在电影院也能碰到熟人，郁淮珂看向身旁坐的人，是简琳，她的高中同学。
粗略地回忆一下，简琳大学似乎是考到了上海。
“好久不见了，简琳。”郁淮珂并没有详谈的意味，客套的环节能省都省了。说话期间，小姑娘想把手抽回去，被她反握地更紧。
程伽宁默默打量简琳。长相不算突出，中等偏上，她身边坐着一个男人，手自然地搭在她椅背上，看来已是名花有主。
简琳笑了，是普通友善的笑容，程伽宁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里面。果然简琳跟了句:“确实是好久不见呢，前几天我听说你工作上出事了，正想关心你，今天这不就碰到了。诶你怎么会在上海？”
手指相握，程伽宁很清楚地感受到郁淮珂几乎是同时，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随即，郁淮珂放开了程伽宁的手。
程伽宁也很清楚，这每一条都是郁淮珂心坎里的伤。
郁淮珂的语气和神情也几乎无懈可击:“没什么事，我还好，这次来上海找这小姑娘玩。”
不等回答，她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先失陪了。”
程伽宁一直没什么反应，等郁淮珂走了会儿后也起身跟着。
到洗手间门口，她却徘徊不定，不敢迈出脚下一步。
不确定郁淮珂是否介意自己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晦月岸边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