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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弈 ...

  •   夜有乌云蔽月,黯沉无光。

      一个瘦长的身影迅速穿过监控设备还未完善的肖霓新房处小道,闯入灌木丛。

      深蓝色的铁围栏被掀起一小角,借着这个空隙,黑影弯腰钻了进去。

      纪唯生心跳很快,他每日出入这栋大楼的次数繁不胜数,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做贼似的躲开巡游保安,悄悄潜入。

      公寓大楼处于待售阶段,大部分的建筑设备都处于关闭状态,夜晚只有几盏路灯提供莹莹微光。楼道里漆黑一片,纪唯生不敢用手电筒照明,只能等眼睛习惯了黑暗再慢慢前行。

      未开放的大楼走廊黑邃幽暗,一眼望不到尽头,在夜晚有种恐怖的魅力。风从那头飘来带了些许凉意,还有一些特殊的东西。

      阴冷渗入骨髓,让人头皮发麻的哭声。

      emmmmm……

      Excuse me??

      夜深,人静,11点,哪家倒霉孩子跑这来发神经?!!

      纪唯生深吸了口气,扒着墙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从来没听说过这栋大楼有闹鬼啊?!

      纪唯生很紧张,但怕倒是不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刚刚踏入某个未知领域,对方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一股脑地把新鲜东西朝你抛来。更可怕的是,纪唯生感觉自己已经顺势接受了这一切。

      “嗯?”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的声调,从遥遥尽头传来,充满疑虑,然后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哭笑交替,折磨着纪唯生脆弱的神经。

      纪唯生知道老住持会解决,但他自己不亲自来查清真相,总觉得心头梗着什么,寝食难安。他趁夜溜进没开放的大厦,就是希望能在现场找到些什么线索。

      而此时此刻,越来越近的声音像是个一排大写加粗的毛笔字撞在纪唯生脑门上,告诉他一个道理——少管闲事。

      啧……要这能少管他现在这会早在家里睡得四仰八叉了。

      纪唯生躲在安全楼梯的门后,留了一个小缝,没多久,大约五六岁的小男童耷拉着头,飘飘荡荡地就从那头过来了,手里还攥着根红色的粗绳。

      纪唯生下意识地秉着呼吸,孩童嘴里糯糯地不知道念着些什么,孩童稚嫩的回荡在空旷的走道里,听得纪唯生背脊发凉。

      男童从纪唯生眼前走过,绳子的另一端还牵着个人,跌跌撞撞地跟在男童身后。纪唯生瞳孔微缩,红绳后拴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安岸!

      怎么会是这种情况?!

      “放开!放开我!”安岸穿着被推下楼梯那天穿着的那身,头发凌乱,脸色很差。他拽着脖端的红绳奋力地拉扯挣扎,却始终抵不过小男孩的力量,被拖着前行。

      男孩置若罔闻,牵着宠物似的拉拽着安岸,嘴里是呜呜的哭声。纪唯生这下听清楚他嘴里嘟囔着,“疼……好疼,妈妈……我好疼……”

      纪唯生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小男孩忽然停下身子,然后慢慢地转过头。

      借着微弱的月光,纪唯生屏着呼吸,看着小男孩的脑袋180度旋转,面朝纪唯生。

      他左眼球已经脱框,挂在眼眶下方摇摇欲坠。

      安岸被吓得不轻,歇斯底里地喊着:“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小男孩肩膀歪着头,眼球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砸出一圈暗沉的血。

      “啊哦,掉了。”

      小男孩慢腾腾地蹲下身,松开红绳子放在地上,捡起了那颗灰扑扑的眼球,伸舌舔了舔,又自己按回眼眶。

      安岸积极配合,放声尖叫,纪唯生握紧门把,心里计算着把安岸带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男孩的眼球斜架在黑黢黢的眼眶边缘,血泪从底部涌出。纪唯生看着他又准备拽绳子,心中一紧。

      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他正准备冲出去,一只冰凉的手从后方伸来,扣住了纪唯生的腕。

      而后轻轻一拽,没费多大劲就将纪唯生扯了回来。纪唯生步伐乱了套,没稳住身子,向后一倒,不偏不倚地撞进了一个柔软的胸膛里。

      纪唯生吓得汗毛直立,立刻挣扎了起来!

      他身后的男子力气极大,纪唯生被他扣着手腕,犹如蜉蝣撼树,怎么也挣脱不开。

      纪唯生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可能就要栽在这了。

      “别乱动。”

      “?!”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纪唯生脑子里立即闪出了声音主人嘴角擒笑的画面,那颗高悬着的心又落了回去。

      淡淡的药草味萦绕鼻尖,纪唯生在呼吸间就将这缕清爽带入胸腔,惧恐和惊疑瞬间被抚平了八分。

      V字低领的羊毛衫微开,纪唯生稍一抬头,线条优雅,棱角分明是锁骨便闯入眼中。

      肆弈松开手,拿起戒尺顶端轻轻抵在他的唇上,示意纪唯生不要出声。

      纪唯生点了点头,站在一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

      男人没什么变化,和纪唯生在监控里看见并记在心里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出入。这么近的距离,还顺便看清了他手中握着的黑色物件。

      约有五十厘米长的一把黑色戒尺,方方正正的,尺面光滑无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

      纪唯生看着戒尺,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小学时期的教导主任,地中海的四五十岁老头,成天拿着把刻满弟子规的戒尺走来走去,逮到学生违纪就手心伺候。

      纪唯生又看了看样貌俊美的肆弈,他半倚在门边,脸上戴着个大大的墨镜,怎么看都跟‘教育’这两字沾不上边,硬要说起来,倒像是极道大哥。

      极道捉鬼先生?有点酷……

      为什么大半夜里还要带墨镜呢?纪唯生试图自问自答,却始终没有个像样的答案。

      纪唯生悄悄地看着,很想看看墨镜下是怎样的一双眼。他有些入了神,直到捉鬼先生转头与他面对面,纪唯生才猛然回神。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找个借口,男人别开了脸向门缝外看,然后用极低的气音对纪唯生说道:“他走了。”

      纪唯生心一惊,用气音追问:“走了?走去哪?安岸还在他手上,他会被带去哪?”

      男人动作轻巧地推开门走出去,“上楼了。”

      “……”行吧。

      纪唯生竖直耳朵专心听,哭声还在,只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若不仔细,倒真是听不出来。

      嗯?等等?

      纪唯生才刚从安全楼道里出来,大楼电梯也还没启动,鬼小子是从哪里上去的?

      算了,人家是鬼,不需拘泥与人类固有的移动方式。

      纪唯生还在那胡思乱想,男人扯着他的手,把人拉回了安全通道。

      纪唯生以为是小鬼头又下来了,乖乖配合着想躲起来,他却用戒尺指了指楼道,冷冰冰地命令他说:“回去。”

      …

      纪唯生知道自己可能会拖后腿,可是被这么直白的嫌弃…真是太伤人心了。

      纪唯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就静静地站着,神色自若地望着男人。

      他能感觉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纪唯生先让了一步,叹气道:“我问几个问题就走,可以吗?”

      男人沉默,纪唯生见隙立即提问。

      “安岸会没事吗?”

      “嗯。”

      纪唯生其实对男人回答问题这件事没抱太大期望,他得到回应时,心中欢喜得不行。

      “那个小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我记得这房子一直都很正常啊?”

      男人嗤笑。

      “正常?那只是给正常人看到的正常假象。”

      纪唯生:“什么意思?”

      他双手交臂,懒洋洋地靠在楼梯扶手上说:“修建的时候就出过事,消息被压了下来,一直没传开。”

      纪唯生听过相关传闻,但对外宣称的事故原因是工人施工时分心,不小心掉进了泥土搅拌机里。

      “那……只是意外吧?”

      “一星期死一个,意外的真整齐。”

      “一星期?!”纪唯生看了眼楼梯,压着心头涌动的震骇,“修建时有三个工人意外身亡,他们不是同时死的吗?”

      “三个人?”肆弈轻蔑一笑,“工程初期就死了三个,此后一星期一个,你们的领导层找了个蹩脚道士做法,勉强镇压了下来,但时效不长。”

      是那道士修为不足,还是想可持续发展,纪唯生无从知晓。

      他不知道是该恼为了节约成本,请三流道士来做法的公司领导,还是恼那个道行不足,罔顾人命的道士。

      纪唯生深吸了口气,换出一口浊气,“这小鬼很难对付吗?”

      肆弈:“不。”

      肆弈的戒尺轻轻搭在掌心,语气平淡地说:“麻烦的是生魂。”

      纪唯生:“????????”

      安岸那破小子威胁这么大的吗?!

      “牵引生魂是件易事,但小鬼用锁魂绳拴着他,稍有不慎就会伤到生魂。”纪唯生安静听着男人的解释,“生魂受损,即使魂魄归体,那个人苏醒之后也可能会变成个傻子。”

      哦…安岸是不是以前就遇到过这事?

      男人认为自己已经答完了,身形一动,作势要上楼,他冷冰冰地对纪唯生说道:“问完就回去。”

      纪唯生下意识地喊住了男人,“我叫纪唯生。”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半回过身,迎上纪唯生含着笑意的双眸。

      时间不对,场合不对,气氛也不对。

      在接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他想知道他的名字,这样的想法油然而生。

      男人透过厚厚的镜片与他对视,看得纪唯生心里直打鼓,开始反省自己是否举止唐突,冒犯了他。

      “肆弈。”肆弈唇角弧度浅浅一现,接着道:“下次别在这种地方说自己的名字。”

      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把名字告诉了自己。纪唯生点点头,将他的警告和名字一齐放在心里。

      “肆,弈?”

      孩童的声音,稚嫩清脆,软糯怜人。纪唯生汗毛直立,寻声望去,呼吸都停了半拍。

      楼梯拐角站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粉色的裙角污损残破,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痕。

      她是笑着的,可没了眼球的黑窟窿却缓缓流出了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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