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鬼差》阿绪方

3、安岸就是事多

　　叫醒你的是什么？是梦想吗？

　　梦想叫不醒纪唯生，叫醒他的只是恼人的闹钟。

　　清晨的阳光温度微暖，轻柔地落在纪唯生的脸上。他皱了皱眉，下意识伸手去摸手机，没想到一个翻身却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沙发？”

　　纪唯生扶着沙发坐起，眼睛酸胀发疼。昨晚他心情有些亢奋，熬到后半夜才在沙发入睡。

　　他抬头望了望窗外，云空碧蓝，阳光正好。仿佛昨日发生的一切就是场梦，但角落堆积的灰烬却明确地说明女鬼真实存在过。

　　还有那个神秘的男人。

　　纪唯生天生丽质（？）只收拾了十分钟，依旧显得精神饱满，帅气俊朗，即使熬了一夜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等纪唯生跨进售楼处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了。他前脚刚迈进一步，角落潜伏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一声冲过来，抱住了纪唯生的大腿。

　　红旗袍女鬼留下的后遗症，纪唯生下意识退了一步，看清人后却只是满心无奈。

　　“起来，你干嘛呢？”

　　纪唯生用轻轻拍了下安岸的脑袋，后者嚎啕大哭，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大串乱七八糟的话。纪唯生用勉强能听懂的单词拼成句式，大概了解到安岸是被一个售房代理给刁难了。

　　新房销售代理大部分脾性都很好，会和置业顾问保持联系以便随时交流售房情报，但也有的代理脾气嚣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旦遇到新手置业顾问就会抛出连番问题进行轰炸。

　　若此时刚好置业顾问和新房销售代理身旁刚好有客人在场，置业顾问答不上话，代理便趁机奚落，借此彰显自己的实力去拉拢其他客人。

　　纪唯生以前也经常遇到，但他的回答几乎无懈可击。久而久之，找茬的代理见到他都会绕着走。安岸一看就是个新人菜鸟，是代理最喜欢找茬的对象，也难怪他会如此。

　　纪唯生拍了拍安岸的肩膀，安慰了两句说：“这就是社会啊，小伙子。”

　　安岸更委屈了。

　　纪唯生耐心地哄了两句，搬出老爷子教他的那段话来安慰安岸，“想击垮别人，首先得让自己无懈可击，今天你嚎两句我听了，但是明天起，所有售房资料你都要牢记于心，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老父亲语重心长的谈话方式果然让安岸冷静了不少，小伙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谢谢你。”然后话锋一转，“对了哥，你昨天回去没遇到啥事吧？”

　　……现在年轻人的话题跳跃度怎么跟跳崖似的？？

　　纪唯生深吸了口气，摇头，“托符咒的福，什么事也没有，我睡了个好觉。”纪唯生仔细想了下，还是先别告诉小伙子，免得把事情闹大。

　　而且这事，说出去了容易再起波澜，不如就让它随风散了。

　　售房处一枝花今日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下班时间，纪唯生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掐着点打卡，率先开溜。他心里想得简单，符咒救了他一条狗命，怎么说也得去找人老先生道谢。

　　可他包了个大大的红包，拎着大包小包水果赶到人家庙里的时候，老先生只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儿。

　　“……”纪唯生真没看错，是鄙视的眼神。

　　“你是靠那符发了还是怎么着？”

　　“我昨天……”

　　老先生一抬手，止住了纪唯生接下来要说的话。纪唯生就看着他褶皱满布的手翻开塑料袋，从里头掏了个梨，啧啧咬了一口，边嚼边说：“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了，不用说出来。”

　　纪唯生静默。

　　老先生到底还是拒绝了纪唯生的水果袋和大红包，只拿了颗梨。纪唯生拎着袋子想起个事儿，又折了回来，问道：“老先生，请问门外头那符可以摘吗？贴外头我怕会有人投诉到物业。”

　　“什么符？”老先生嘴里含着块梨肉，口齿不清地问。

　　“就是……昨天那位先生临走前又往我门上留了张符。”

　　“？？？”老先生一脸惊愕。

　　“？？？”纪唯生跟着惊愕。

　　“你是说那家伙给你留了张？？？”老先生深吸了口气，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压下所有的疑虑，继续说：“摘了以后贴身带着，好好珍惜吧。”

　　那个小王八犊子居然主动给别人留符？！

　　真他妈活久见！这事我得等老秃子回来跟他好好唠唠！

　　纪唯生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回家把水果分批送给了邻居和楼下跳舞的老太太，再把符咒摘下来折成小三角塞在手机壳里。纪唯生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直到几天后，安岸出了事。

　　安岸自从被刺激之后勤奋得很，每天盯着楼房模型嘴巴动得没完没了。红外线指挥笔四处挥动，都快画出副清明上河图了。

　　纪唯生哥哥兼老父亲很是欣慰，心想这娃真是孺子可教也。于是放心地让安岸单独带客人去看样品房，自己则是带着其他客人去另一个区。

　　待他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安岸被人从楼上推了下来。

　　罪魁祸首是前几日刁难安岸的代理，售房处的同事第一时间报了警并把人送到医院。

　　代理却死不承认是他推人，而是安岸自己失足跌下去的。

　　事情解决很简单，只要安岸醒过来就能真相大白，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安岸是醒过来了，却没办法说出真相。

　　纪唯生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安岸正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神态茫然。

　　医生摘下听诊器，在记录册上写了几笔，对守在一旁的安岸父母说：“各项检查都没什么问题，患者似乎是收到了精神打击，我建议还是转精神科就诊吧。”

　　家属谢过医生，和纪唯生礼貌地寒暄了几句，两老口相互搀扶着往缴费处去办理转院手续。

　　纪唯生坐在安岸身旁，伸出五指在安岸面前晃了晃。

　　活泼健硕的大男孩失去了活力，就这样呆呆地坐着。

　　纪唯生心里堵得慌，小伙子昨天还绕在他身边纪哥纪哥地喊着，今天就像个木头人，被抽离了灵魂，眸光都黯淡了下来。

　　等等，抽离了灵魂？

　　前两天才脱离了唯物主义的纪唯生沉默，思想的天平已经倾斜。很快，纪唯生摇了摇头，把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大脑，并告诉自己要相信科学。

　　可是科学怎么解释那个红旗袍女鬼？

　　……

　　纪唯生觉得科学和玄学，还是能友好并存的。

　　别过两位老人家，纪唯生驱车赶往小寺庙。

　　工作日前来参拜的人异常的少，整个寺里静得可怕，纪唯生似乎都能听到香火悠燃的声音。

　　老先生坐在老地方，一手撑着下颚，悠哉地打着盹，鼾声甚至震落了香上积烬。

　　纪唯生不好意思地敲了敲桌子，老先生嘟囔了两声，悠悠转醒。

　　“又被扎了？紫薇吗你？”

　　“……”大爷您真爱说笑。

　　纪唯生调整了下心情，详细道出安岸的事情。没想到老大爷却只说了一句，“撞到脑袋就去看医生呗，老往庙里跑干嘛？年轻人别一天到晚地信些牛鬼蛇神的玩意。”

　　大爷您在庙里说这话是怕良心会痛是吗？

　　纪唯生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觉得老大爷说得也没错。

　　21世纪了，要相信科学的力量。

　　纪唯生想了想，向老先生道别。他才刚转身，老人家浑厚的声音穿堂而来，拦下纪唯生的步伐。

　　“请留步。”

　　纪唯生与老先生皆是一愣。

　　后者忽然露出了个笑容，对纪唯生说：“你这个后生仔运气是真的好。”

　　纪唯生：“？？”

　　老人家竖起拇指，朝功德塔的方向指了指，示意纪唯生。

　　纪唯生犹豫了两秒，顺着老先生的指向慢慢走了过去。

　　功德塔后另藏玄机，一条不怎么显眼的，空间狭小的过道隐于其中。纪唯生穿过小道，止步于梧桐树前。

　　院中栽着巨大梧桐树，繁叶扶疏，妍雅华净。偶有两朵嫩黄花叶不经风抚，辗转飘零，温柔地落在纪唯生发上，肩头。

　　纪唯生心中一软，承了落花好意，不愿掸去。

　　禅房迎客门启，纪唯生携着温柔前往。

　　房内檀香氤氲，眉须花白的住持起身迎客，与纪唯生行礼交互。

　　住持将人请上禅坐，边斟茶，边言道：“施主何事前来，不妨一言。”

　　纪唯生敬受了这杯茶，将安岸遭遇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道出，并诚切请求住持相助。

　　茶盏絪缊悠荡，住持沉默了半晌，端起茶杯，浅抿半盅。

　　纪唯生像在等待公布成绩的孩子，心中忐忑。

　　住持放下茶盏，轻轻点了点头，说：“施主回去静待便可。”

　　“多谢住持！”纪唯生喜出望外。

　　两人又浅谈了两句，住持便将人送出了禅门。老住持面上带笑，转了身拐入屋内另一角，在棋盘对侧坐下，望着棋盘思忖道：“老衲皆依你所言，这下可以让我两招了吧？”

　　棋盘对面，身着深灰色羊毛衫的男子凤眼低垂，姿态慵懒，他转了转手中的戒尺，对老住持冷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老住持凝望着棋盘叹气，“若是真那么在意那位施主，为何不亲自与他交谈？”

　　肆弈托腮，屈膝半依长桌，专心把玩着手中黑檀木制的方长戒尺，他神情淡漠，语气含冰。

　　“谁说我在意他了？”

　　“是啊。”老住持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只是张方天击雷符罢了。”

　　肆弈：“……”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