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日暮云》江东倜傥生

8、第 8 章

　　韵声追着他跑了一阵，来到一家饭馆吃过饭，兆铭便趁了这个机会，带着韵声坐汽车到北平的几处风景胜概处游玩了一下午，尽情地欣赏了北平美丽的秋景。
　　到了晚间回到薛家，仰卧在床上，回想起白天看戏的事，倒不免为没有遇到那个女子而遗憾了，心里想着要是能早点遇上她，或许真如兆铭所说能和她交上朋友，但如今自己已是学业期满，家里催着返乡，不能在北平淹留了，嗐，汉皋游女终究是虚妄吧。这样想了一阵，又突然觉得好笑起来，自己不过偶然邂逅了一个女子，就这般对人家念念不忘，用心似乎太不纯了一点，倘若那位女子并不美丽，自己还能记着人家吗？算了算了，自己对于北平不过是一个过客，来去匆匆，何必自寻烦恼呢？当下坐起身来，用手整整床被，便躺下睡了。谁知躺下之后，思绪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上头来，窗外风吹树叶声、虫鸣声，在耳畔是那么分明，只管反复转换位置，又哪里睡得着来！
　　他这样不知躺了多久，一会儿好像回到了和那个女子同坐一车，谈笑晏晏的场景；一会儿又好像身处春明剧院，并肩坐着那位女郎，还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脂粉香味，自己和她欢快地闲谈着，台上正演着侯朝宗和李香君绸缪缱绻一处吟诗作对的场景。台上与台下的才子佳人都正欢声笑语，情致缠绵，忽然一阵喧哗，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胖子，带着两班兵士上来拿住侯朝宗，一旁的李香君哭得梨花带雨，玉容惨淡。侯朝宗指着那个胖官员大骂：“好你个阮胡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仗，欺压良民，你眼里还有君父王法吗？”气得眉毛倒竖，脸色青紫。那个胖官员嘿的一声阴笑道：“拿的就是你这个复社贼党渠魁，哼！王法，乱臣贼子还敢在此妄称王法，来人快把这个贼子押下去！”
　　接着那个胖官员走下来，一行人又冲到韵声的身前。韵声抬眼望去，却发现那个胖官员已换了一身警服，他口里指挥着：“来人，把这个写文章讽刺政府的拆白党一并拿下！”韵声见势急得一身大汗，挣脱着大喊：“我不是，我不是，你们凭什么拿我？”身子一挣，睁了开眼，却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觉着背上一阵潮湿，出了不少汗，转头望望窗子，外面天色朦朦胧胧现出一点鱼肚白，心里才渐渐安定，却原来是一场梦，可见真是心有因想，形诸梦寐呢！
　　第五章：开筵宴好友送行
　　闲处光阴易逝，又过了几天，吴光跃来找胡韵声约他一起去燕大办理离校手续。走到他的屋子前，看见房门虚掩着，走过去敲了几下，并不见有人答应，正打算离开，却听到两人说笑着走近跨院的月洞门，这两人不是别人，而是胡韵声和薛兆铭。
　　薛兆铭知道来人是韵声同学，以前也是经常见过的，便向他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韵声迎面看见吴光跃背着双手走出院子，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还寻思着这两天要去寻你呢，不想你恰好今天来了。”光跃道：“我来是想约你一块去学校办理一下相关离校手续，怎么，你们有事要谈吗？”韵声听他提起这事，拍了一下脑瓜，叹道：“唉！前些天我就已经把需要用的材料整理好了，想着哪天去学校把这事给办了，时间一长倒给忘了。”然后搔着头发补充说道：“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刚才闲得无聊，便拉着兆铭来打算下几盘棋混混时间，既是这么着，那我们今天就去学校走一趟吧。”同时转头向兆铭道：“只是有点对不住你了，激起了你下棋的兴头，却巴巴地白拉你来一趟。”说话时露出一股歉意。光跃也抱歉地说：“这怪不好意思的，来的不太是时候，搅了你们的雅兴了”兆铭倒没觉得什么，哈哈着笑道：“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闲人一个，只当是在自己家院子逛逛，散散步，消消食，你们既然有正事要办，那自然是以这事先，下棋不过是小事，哪天不行呢！”韵声和光跃也跟着他笑了一阵，然后出门雇两辆车子向燕京大学所在的方向走去。
　　到了燕大，校园里也有不少同学和他们一样是来办理手续的，走到一处办公用房，只见门口排起了长队。光跃道：“没想到今天还有这许多同学来这里办手续，早知道再往后延迟几天了。”韵声道：“这也没办法，既来了，总不能再打道回府，说不得，只好慢慢排吧！”于是两人走到队伍后面边说边排着。
　　排了有半个小时，光跃渐渐不耐烦起来，就对韵声说让他先排着，自己要去趟厕所。韵声等了十几分钟，眼看马上要轮到他们了，光跃还没回来，正自着急着东张西望，却见光跃低着头跺着脚自校园西南边的林荫处走来。他看见了便大喊：“光跃，还不快来，快轮到我们了！”光跃听见他喊，一阵小跑，跑到了跟前。正好这时已经轮到韵声，韵声走进办公室里，光跃于是插到门外后边，向身后的同学说着对不起，解释说刚才由于拉肚子在厕所待得长了点。
　　他们俩一齐办完了以后，就在校园里随便走走散步。韵声问道：“你刚才怎么回事，去了这么久，不会真的拉肚子了吧。”光跃道：“那不过是解释给人听罢了，我刚才上完厕所，遇见了一个人，观察了一会儿，你猜我遇见谁了？”韵声笑道：“我又哪里知道，你不会看到了哪个漂亮的女同学，又走不动路了，上前只顾和人家搭讪，把时间都忘了吧。”光跃听完噗嗤一声笑了，道：“不但你猜不出，我看到她也是吃了一惊呢。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沈慧芳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同学在那边樱花园散步，她见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了句你好，我看到那样子自然全明白了，昂头笑着走开了。等他们走远，绕到一旁观察了他们一会儿，看他们那种亲密说笑的样子，嗐，觉着女子们真够薄情，刚分手不久，就和别的男子打的这么火热，却应了古人那句‘多情却被无情恼’”说完却不住地用鼻子哼气，只是反复道：“当初白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