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上蔓枝》愚者持衡

4、第四章

　　用过饭后，赵太太拉着赵易笙的手，“飞这么远的路，累了吧？房间都给你备好了，快些去休息吧。”
　　  转而又向陈蔓枝道：“蔓枝，带少爷上去。”
　　  陈蔓枝应了一声，快步过去提过箱子，带赵易笙上楼。
　　  真正算起，这是她今生第一次同赵易笙见面，身上的神经不自觉地绷起，手脚像是少了油的木偶，动作有些僵硬，生怕哪里表现不好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赵易笙看着眼前娇小的人，着一身蓝布袄，圆圆的鹅蛋脸，白嫩而红润的小脸上镶着一个秀气的鼻子，浑身上下透出股子清丽的气质。
　　  “我先前未曾见过你，你叫什么？”
　　  陈蔓枝笑盈盈地说：“我是陈太太介绍来的，叫蔓枝。”她故意没说姓。
　　  “蔓枝…蔓枝…”赵易笙低声念着，明明旁人也是这般叫的，可从少爷嘴里念出来，她却总觉得有些害羞，耳尖悄悄红了。
　　   “是芝兰玉树的芝？”
　　  陈蔓枝摇摇头，“回少爷的话，是枝条的枝。” 
　　   “这个名字倒是同旁人不一样。” 
　　  进了房间后赵易笙打开箱子，从里头取出一只钢笔。
　　  “家里的新人我都送了东西的，这支笔虽不是新的但也算不上旧，若你不嫌弃便给你了。”
　　  陈蔓枝赶忙摆手，回道：“不嫌弃的，不嫌弃的，谢谢少爷。”接过钢笔，红着脸又道：“我很喜欢。”
　　  陈蔓枝心里还不愿意要新的，她觉得这支笔是少爷用过的，比新的还要好。
　　  赵易笙看着她，觉得像株含羞草，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他就已经见她红了一次耳朵，一次脸。
　　  退出房门，陈蔓枝双手紧紧握着笔，噔噔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锁上，方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仔细端详着。
　　  笔身通体黑色，尾端有着烫金色的外国文，陈蔓枝认不得。
　　  她想象着少爷握着这支笔写字、办公时的样子，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双颊。
　　  怕柜子划花了钢身，她找了块布，塞了些棉花，缝成一个棉布包，这才将钢笔轻柔地放进去。
　　  锁上柜子，刚刚躺在床上，陈蔓枝忽然又起身打开柜子，看了一会儿，才重新躺回床上，脸上挂着甜蜜的笑缓缓睡去，一夜好梦。
　　  天空这张画布擦去了月亮，又添上一轮火红的太阳，陈蔓枝轻声走到书房前，敲了敲，没有人应，她推开了书房的门。
　　  赵易笙站在窗前，手上拿着一本《飞鸟集》正细细品读，阳光从窗户外头跃进屋子里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朦朦胧胧的，空气里的尘灰像是怕玷污了他一般，片粒不沾身。
　　  陈蔓枝屏住呼吸，一时竟看得痴了，只觉九天上的神仙怕也比不上赵易笙，那一瞬，陈蔓枝居然开始嫉妒起阳光来，嫉妒它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赵易笙。
　　  赵易笙听见声响，转过身来，薄唇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蔓枝，有事吗？”
　　  “少爷，老爷找您。”陈蔓枝道。
　　  “我知道了，同父亲说一声，我待会儿就去。”
　　  楼下正摆着早餐，两碗熬的浓稠的白粥，一碟子酱菜，右边的藤篮里还装着块刚出炉的面包，散着香气。
　　  赵启平手里拿着报纸，脸上带着一副金丝的边框眼镜，正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
　　  赵太太穿着件蜜合色驼绒旗袍，肩上披了件褐色的皮草，好似是狐狸皮，从楼上款款下来入座。
　　  “少爷呢？”
　　  “还在楼上。”李妈答道。
　　  “快去催催他，让他下来吃早饭了。”
　　  李妈还没动身，赵易笙就从楼上下来了，他换了衣裳，不是刚刚那件。
　　  是件黑色的衬衣，普普通通的，但版型极好，将他的身形很好地勾勒了出来。
　　  他下楼同赵启平、赵太太问了好，方才入座。
　　  “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吗？”赵太太关心地问道。
　　  赵易笙点了点头，笑着说：“睡得很好，”又问“那些家具是谁选的，挺合我心意的。”
　　  赵太太问了问李妈，道：“是蔓枝选的。”
　　  赵易笙含着笑看了一眼陈蔓枝，“哦，那很好。”陈蔓枝悄悄红了脸，心下甜甜的，觉得今天天气好极了。
　　  赵启平将报纸放在桌上，看向赵易笙。
　　  “易笙，爸年纪大了，公司以后还得交给你，既然回国了，那你就来公司里帮帮忙，学习学习吧。”
　　  “好的，爸。”
　　  赵启平满意点点头，又拿起报纸重新读了起来。
　　  用过早饭后，赵易笙便跟着赵启平出门了，赵太太在家里待了一会儿，才提着包去和别的太太们打麻将去了。
　　  下午，陈蔓枝站在花园里给树浇水，余光瞥见赵易笙正在远处背对着她看一株野花。
　　  刚刚走近，寒风簌簌吹过，无情地将花瓣尽数扯去，他叹了口气，“这风真叫人不喜。”
　　  陈蔓枝轻笑出声，赵易笙听见声音站起身来看着她，陈蔓枝笑盈盈地说：“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风都是自由的，少爷您又束不住它。”
　　  赵易笙闻言，露出一抹笑来，道：“是我魔怔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可念过什么书？”
　　  陈蔓枝摇摇头，“乡下先生教过几个字，有闲钱时我也买过几本，兴许是功底太浅，总有些字，有些话看不大懂。”
　　   “买的什么书？”
　　   “有过一本《且介亭》，半册《西山游记》还有几本小说。”陈蔓枝掰着指头细细数来。
　　  赵易笙看着，只觉得她有些可爱，又沉吟片刻，心下下了决定，“若你有不懂的，可来找我问问。”陈蔓枝心中泛起喜悦，惊喜的问道：“真的吗？可会打扰到少爷？”
　　   赵易笙摆摆手，笑着道：“左右我也无事，帮着你看看书也算打发打发时间。”而后又同陈蔓枝说了会儿话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