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启示》绿窗的雾

2、又来了

　　中午下课后，沈思归带杜宇去新宿舍放行李。

　　这个学校的宿舍环境还算不错，四人一间，屋子采光良好，也足够宽敞，除了没有空调以外，寄宿生们对这里的条件还是相当满意的。

　　杜宇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敲响了601的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祁博探出一个脑袋，看了一眼杜宇，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沈思归。他喊了声“沈老师”，接着心里嘀咕道：“要命了。”

　　“于境，你同桌来了。”他扭头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沈老师也来了。”

　　于境原本正靠在枕头上玩手机，闻言碰了一下手机电源键，然后将手机随手往枕头边一丟。
　　“沈老师好。”

　　沈思归的目光瞥过来，礼貌性地点头，然后说：“于同学，你们学校是不是有规定，寄宿生要上交手机给生管老师？”

　　“沈老师听谁胡说八道，我们这的寄宿生从来不用交手机。”于境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哦，这样吗？”
　　祁博搬来一条椅子，狗腿得很到位：“沈老师，您坐。”
　　“谢谢。”沈思归背对着于境落座，他的目光被杜宇正在整理的那张床吸引去了，那张床的木质相比其他床来说，颜色偏深，像是浸过水一样，漫着寒湿气。

　　沈思归眯了眯眼，问祁博：“同学，这里原来住的人呢？”

　　祁博：“嫌宿舍热，就退宿了吧？他之前就不爱在宿舍住，经常请假去住宾馆。”

　　“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呢？”杜宇突然开口。
　　“他妈不让呗，怕他在外面住的话在酒吧蹦到天亮，也没人管。”

　　沈思归：“那为什么现在又退宿了？”

　　祁博没想到沈思归会对这个感兴趣，一时想不起来当时彭昊杰退宿用的是什么理由，所以愣了一下，然后才道：“我忘了，反正他说搬就搬了，到现在也没来上课……他平时也不爱念书，说不定是退学回去继承皇位去了。”

　　沈思归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于境突然懒洋洋地说：“他已经死了。”

　　祁博：“？”
　　从沈思归进门开始就把手机塞进被子里开始装睡的何新航徒然睁开眼，然后猛的坐直了身体。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祁博瞪大了眼睛。

　　于境没理会他，继续说道：“听他表妹说的，据说是在路上一边打电话一边开着车，中途突然就停下来，把车往旁边一丢，然后就跟中了邪一样跳下了桥。”
　　彭昊杰他表妹是他们学妹，经常找借口上来给于境送吃的，有时候为了找话题能和于境多聊一会，把朋友和亲戚都卖了个干净。

　　沈思归面色微变，问：“有录像吗？”

　　“有。”于境摆弄着手机，“不过沈老师不是说手机要上交吗？我马上就要和手机分离了，现在不忍多看它一眼……”

　　“行了，我不会告诉你们生值老师的。”沈思归说，“给我看看。”

　　于境于是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从聊天记录里找出那段视频，点开，然后立刻按了暂停，紧接着又将手机丢给了沈思归。
　　沈思归伸手接住，何新航从被窝里跳出来，和祁博一左一右站在沈思归身侧，眼睛死死盯着那段不大清晰的录像。

　　录像一共不过二十秒，沈思归反复播放了三遍。虽然不甚明显，但他看见了缠在彭昊杰脖颈上的淡淡黑影，那是一缕极重的怨气，几乎要嵌进他肉里了。

　　“怎么会？前不久他还回宿舍住了，当时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呢？”何新航喃喃道，语气里是震惊且不安的情绪。

　　沈思归将手机抛回到于境床上，直截了当地问：“你还知道什么？”
　　“就这些。”于境说。

　　“彭昊杰死了你怎么从来都没和我们提过？这么大的事……”祁博仍处于震惊当中，“天呐……”
　　于境偏头：“你又没问，而且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再说了，就你那鸡胆，我说了你晚上睡得着吗？”

　　沈思归意味不明地盯着他。他觉得这位被评价为“十分棘手”的学生很奇怪，一开始关于彭昊杰死亡过程的描述就很奇怪，像是特意要说给谁听的一样，连细枝末节都描绘出来。
　　但他也只盯着他看了几秒，而后便收回了目光。他起身拍了拍杜宇的后背，然后避开众人的视线塞给他一张符，俯身贴耳轻声说：“记得贴床下。”

　　从学生宿舍出来后，沈思归径直回到了教师宿舍。教师宿舍为两室一厅，配设齐全，什么都不缺，通常是两人合住一房，但六班前班主任王老头不住宿，所以学校临时也没法给沈思归凑到对，只好给他分配了间新房。
　　房间虽然很新，但因为久不住人的缘故，屋里落了层层的灰。

　　沈思归轻掩口鼻，单手捏着一张黄符，没有明火，黄符却在他指尖燃成了灰。符文燃尽，沈思归身前的影子从灰色渐渐变得漆黑如墨，他沉声：“影，帮我查一个人。”
　　影子上凝出一个血字：谁？
　　沈思归：“于境。”

　　影子上红光一现，渐渐化成黑烟散去。不过还没等到黑烟散完，宿舍的门突然被敲响。

　　沈思归缓缓走过去，开了门，迎面看见三张同事的脸，其中正有今天刚认识的那位何雪珊老师。三位老师提着水桶，夹着拖把，拎着抹布，一脸友善地说：“沈老师刚搬进来，这个卫生肯定不好做，我们是来帮忙的。”

　　“谢谢。”沈思归微愣，接着很快露出受宠若惊的笑意，“麻烦三位了，先进来吧，刚搬来还没准备什么喝的，还请见谅。”

　　“哎呀没事，别这么客气，以后就是邻居兼同事了，我当时刚来的时候大家也都有帮我忙。”何雪珊笑道。
　　站在他身边的男老师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也是刚毕业不久的老师，听何雪珊说完，也抬头冲沈思归一笑：“我叫卓有仁，教四五六三个班的地理。”

　　沈思归回以微笑。

　　三人中何雪珊的话最多，从进门开始就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但沈思归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很多时候，沈思归会习惯性地做一个很不错的倾听者，因为他对这些人说的话完全不感兴趣，甚至听着觉得烦，于是并不会给予主观评价，只会偶尔给对方一些礼貌性的回应。
　　不过因为都是对方在表诉，所以沈思归总给人留下和他聊天很愉快的错觉。

　　“诶对了，沈老师你刚来，应该没听说过穆真老师的事吧？”何雪珊突然放低了音量，一双大眼盯着沈思归一眨不眨，看起来像是故意在营造恐怖气氛。
　　池如忍不住嗤笑一声：“又来了。”

　　“没听说过。”沈思归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据说我们学校以前有个叫穆真的女老师，嗯……脾气有点怪，不怎么和其他老师就说话，后来不知道怎么上吊自杀了。你知道在哪自杀的吗？就在我们这个职工宿舍！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屋子……”

　　沈思归偏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种级别的恐怖故事，在他这里连“差”这一等级都排不上。普通学校胡编乱造作为消遣的恐怖传说还有个前因后果，优秀的还能有个独特的吓人点。但何雪珊这段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沈思归想挑处地方捧捧场都找不到。

　　“是真的。”何雪珊说，“我还是晚自习值班的时候听墙角，从高二学生那听来的，据说是他们高一的时候发生的事，那时候我还没在这当老师呢。”

　　几人说说笑笑着打扫完卫生，下午没什么课的卓有仁带沈思归简要地参观了一下学校。其他都没什么特别的，卓有仁只在带他进阅览室的时候多说了几句：“阅览室晚上七点关门，但这里的门……锁不上，反正晚上七点后尽量别来这。”

　　“锁不上？”沈思归很轻地一挑眉，“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落锁后人一走开，锁又自动打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卓有仁半开玩笑道，“这还是本市十大怪谈之一呢。”

　　沈思归淡淡扫过阅览室里的座椅，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我很荣幸。”

　　回教学楼的路上，沈思归突然开口问他：“卓老师教三个班，那还记不记得六班有个叫彭昊杰的男学生？”

　　卓有仁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有点印象，好像是我们年段的刺头之一，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剃了个莫西干头，结果被教导主任用推子亲手推了。你问他干嘛？第一天上课他就在你课堂上惹事？”

　　沈思归摇了摇头：“没有，但刚刚送转学生去宿舍的时候发现六班还有这么号人，已经退宿了，据说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那得去找年段长问问。”卓有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沈思归停下脚步，问：“卓老师？你想说什么？”

　　卓有仁把嘴里的“据说”咽了下去，老教师一个接一个发生事故或辞职，这所学校能来位年轻的老师不容易，而且听说他们学校最近数学老师也很紧缺……
　　还是别给沈思归留下什么坏印象吧，他想。

　　“没什么，就想说我们该回去了。你有事没事就多站六班窗口那盯着，六班那群小崽子上课大部分都没个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