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窗残阳》出墙小红杏

30、第30章

　　“我来了。”永安也看着他，回答道。
　　高煜识趣地走向外面，边走边说，“你们聊！你们聊！”然后和苏筠一起离开了。
　　书房里只有永安和程渊两个人了，永安见桌上还有他和高煜没下完的棋局，于是说，“你们俩倒是挺有雅兴，大早上切磋。”
　　“要不要来一局？”程渊向永安发出邀请，顺便给永安倒了一杯茶，“或者你接着阿煜的下？”
　　永安接过茶杯，笑着说，“我棋艺不精，怕侯爷笑话！”
　　程渊闻言也笑着说，“正好，我也棋艺不精，刚好和殿下切磋。”
　　“那就来吧！我直接就顺着高煜的下吧！”永安不再拒绝，研究起了棋局，然后落了一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程渊放下了棋子，“殿下好棋艺！”
　　“承让了！”永安也笑着说，“侥幸而已。”
　　永安把棋盘上的黑白两棋分开放入棋盒中，程渊在旁边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你是不是不高兴？”
　　永安手上的动作一滞，又依旧低头分拣着棋子，轻声说，“我没事。”
　　程渊握住了永安左手，看着永安说，“别骗我。”永安抬头看向他，他继续说，“从乌孙使者到上京，提出希望能结亲开始，我就很担心你，可是我见不到你，苏筠也只进宫见了你一次。我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也很害怕，害怕，”程渊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我很害怕有一天我醒过来，然后别人告诉我，你要去和亲了。”
　　“现在我不用去了。”永安出声轻轻地说。
　　“对，还好你不用去了。”程渊把永安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好像生怕永安突然不见了，“我现在还能触碰你，真是上天眷顾！”
　　永安轻轻笑了，“还好有你。”程渊也对她微笑，永安又对他说，“可是楚楚要去和亲了，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程渊点点头，“若是不选陛下的嫡亲女儿，就只能从宗室或者大臣的女儿们中间选了。”
　　永安问了一个这两天她一直在想的问题，“你知道是谁提出另选他人去和亲的吗？”
　　“是我。”程渊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永安把手抽了回来，有几枚棋子落到了地上，清脆作响，“怎么会是你，可是你好像并没有参与和亲的事宜。”
　　程渊不知道永安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于是跟她解释，“我虽未参与，可是私下里，京中的官员会讨论一下。那个时候大臣们主张你去乌孙的居多，虽然也有一些人不赞同你去，可是始终比不过赞同的，齐国公就是反对派的一员。所以我想出了不如另选宗室女去和亲，就去拜访了齐国公，齐国公同意了这个想法，连夜和其他不赞同的商议了一下，第二日就进宫了。接着，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永安恍然大悟，“可是为什么你选了楚楚？”
　　程渊一愣，“我并没有选裴小姐，我也没有选任何人。我只是将我的想法告诉了齐国公，我想着随便他们选谁都好，哪怕是永乐公主也好，只要不是你就可以了。”
　　永安又问，“听他们说，是裴大人自己提出同意让楚楚去和亲？”
　　程渊点点头，“正是，本来人选结果并没有这么快就定下来，听说当时有好几位小姐都在考虑的范围内，裴小姐只是其中一位，是裴大人自己上书，说同意裴小姐嫁往乌孙。既然有人主动站出来了，那大家也没什么意见，最后就这么决定了。”
　　“原来真的是这样，居然真有亲人这么狠心。”虽然这个答案在永安的意料之中，但真的确定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程渊走到她面前，抱住她，“徽音，别伤心。裴小姐的事情我没有想到，对不起。”
　　永安在他的怀里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轻声说，“你别说对不起，如果让我自己选我和楚楚谁去和亲，我也不会选我自己，我不是圣人。我只是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
　　程渊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那你就当是我做了这个小人，是我把裴小姐送去了乌孙，我是罪魁祸首，你别难过了，好吗？”
　　永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人倒愿意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你笑了，那不要再不开心了！”程渊的脸凑到了永安的面前。
　　永安不由得脑袋往后一仰，但没想到后面是墙壁，永安的脑袋撞了过去，却不是坚硬的墙壁，软软的，是程渊的手掌，程渊看着她，“毛毛躁躁的，小心一些！”
　　永安能清楚听到程渊的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程渊的心跳，气氛忽地暧昧了起来，她干笑了两声，然后身体慢慢顺着椅背往下滑，想从程渊的手臂下面钻出去。
　　程渊却拦住了她，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永安不禁小声叫道，“你干……”那个“嘛”字还没出口，程渊就突然吻住了她。
　　永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唔”了一声，程渊却没有松口，反而双手搂住了她，像是要把永安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等永安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推开了程渊，然后望着他。程渊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没有走开，而是再次凑近了，“你怪我吗？”
　　永安死死闭着嘴巴，没有回答他。
　　程渊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小地使坏，“那你不说话我就再亲你了！”
　　永安双手抵住程渊，摇摇头，“我不怪你！”说完又觉得有点尴尬，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双手依然挡着程渊。
　　程渊轻声温柔地说，“徽音，我喜欢你。”说完又渐渐靠近了永安。
　　永安也并没有用全力防着程渊，而程渊的“我喜欢你”让永安松了全身的力气，双手顺势抱住了程渊。
　　程渊停在了永安的眼前，深深地望着永安，永安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浩瀚星空，程渊却是在低声说着，“你可会后悔？”
　　说完，程渊却并没有给永安回答的机会，他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
　　屋内火炉上的水开了，雾气缭绕中只听见茶壶咕嘟咕嘟作响。窗外的一树红梅已悄然绽开，想来等风雪满天之际，红白相映，煞是好看。

　　苏筠敲了敲书房的门，听见永安的声音“请进”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就看见永安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程渊站在永安旁边和她说着话，两人见她进门都看着她。
　　苏筠作势捂了一下眼睛，嘴里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
　　永安和程渊对视着笑了笑，然后说，“怎么了？”
　　“该吃饭了！”苏筠指着角落里的漏壶说，“不过我看你们俩也不知道饿。”
　　程渊从永安手里拿过笔放下，“都过了吃饭的时候，饿了吧？”
　　“我不饿！”永安眼睛还在两人画的这幅画上。
　　苏筠已经到了书桌前，“我看看你画什么了。”说着就从桌上拿起了纸，“啧啧，画功有进步啊！果然啊，这侯爷在旁边就是不一样！”
　　永安从她手里抢过那张画，然后拉起程渊就走，“我的画功不知道比你好多少！”
　　“得了吧，你就画程渊这张挺像的，重色轻友！”苏筠默默翻了个白眼。
　　永安小心地把纸折好，放进怀里，程渊看见了，“不是应该你画好了还给我吗？”然后伸手到永安面前。
　　永安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掌，“想得美！我自己画的，回去挂床头上！”
　　“徽音，咱们不如去街上吃上次那家馄饨怎么样？”苏筠问她
　　“行啊！”永安一口答应了，“我觉着味道挺好的！”
　　“不过你那侍卫怎么办？”
　　永安想也不想，“就让疾风待你府里呗！他是我的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三人说着就到了大厅，高煜得知他们要去街上吃馄饨，又忍不住开始说，“想不到公主也吃这种平民食物！”
　　永安正在系披风，听见高煜说她，她本来就对高煜有意见，马上反问，“怎么？公主还不能吃个馄饨了？”
　　“不敢，只是觉得公主吃惯了山珍海味，怕您受不了民间的朴素！”高煜永安回他，更是来劲了。
　　“我……”永安想冲到高煜面前，但是程渊眼疾手快，马上拦住了她。
　　“干嘛？放开。”永安说。
　　“好了，别闹了，不是要上街吗？”程渊安抚着永安，又对高煜说，“阿煜，你这是干嘛？”
　　高煜整理了一下衣服，面不改色，“我这不是担心公主吃不惯吗？”
　　永安没好气地说，“要你管！”然后拉着苏筠往外走。
　　程渊拍了一下高煜的肩膀，“走了！”也跟着她们出去了。
　　高煜望着永安的背影，摸了摸脑袋，嘟囔道，“这不是真的担心你不习惯吗？”

　　几个人很快到了那家小店，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永安不想挨着高煜，但是这样一来，她就只能跟高煜面对面了。
　　“倒胃口！”永安咬牙切齿地看着高煜说。
　　高煜刚想说话，就被程渊按住了，只好憋了回去。
　　苏筠对永安说，“好了，你大人有大量，别理他！他就是特别讨厌！”
　　“什么叫我就是特别讨厌啊？”高煜不满地说。
　　“闭嘴吧你！”苏筠说。
　　饭桌上稍微安静了一下，程渊笑着问永安，“徽音，好像除了你生辰那日，我从来没见你穿过红色的衣服？”
　　永安顿了一下，问道，“你喜欢红色？”
　　“不是，我只是见你都穿得挺素的。”程渊突然又笑了一下，“等过两天下雪了，到时候我怕在雪地里找不着你了。”
　　永安也笑了，“那下个月我穿黑色出来，这样你就能一眼看见我了。”
　　“你就不能在大冬天下雪的时候学我穿穿红衣吗？”苏筠插口道，“漫天飞雪，一袭红衣，多好看啊！”
　　“我知道你最喜欢海棠红了，等你生辰，我给你挑九十九匹不一样的红布！”永安认真地说。
　　“行啊！你敢送，我就敢收！”苏筠满不在意地晃晃脑袋。
　　这时候馄饨被送来了，大家开始慢慢吃了起来。
　　吃完了馄饨，几个人在街上慢慢逛着，永安在一家小摊前看到了一串手串，招呼着苏筠，“阿筠，这手串挺别致的！”
　　“外面串的珠子倒是寻常，就这串珠子的线我没见过，我平日不爱琢磨这个。”苏筠接过来看了一眼。
　　永安仔细瞧了瞧里面的线，“这不是什么线吧！好像是编的细绳，就像打络子【1】一样！”
　　苏筠对此没什么兴趣，“这个我可不懂！”
　　永安放下了手串，和苏筠一起去看别的东西了。
　　“他们俩呢？”永安突然想起了程渊，好像好一会儿没看见了。
　　苏筠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周围，“刚才不是还在后面吗？”她往四周看了看，“是那里吗？”永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一个店前围了好些人，其中有两个背影很像程渊和高煜。
　　“咱们去看看吧！”永安说着就往那边走。
　　到了近前，果然是他们，“看什么呢？”永安好奇地问。
　　还没等程渊回答，永安就看见了“广和楼”三个字，然后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乐声，心想莫非是梨园？
　　果然就听见高煜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听说最近上京的这个万盛班很火啊！还是从南边来的呢！”
　　永安看了看苏筠，又看着程渊，程渊对她微微一笑，“走吧，咱们去其他地方。”
　　永安有些好奇，“只听说过戏班子，都没见过。”不过还是跟着程渊乖乖地走开了。
　　“有时候宫里不是也请戏班子吗？”苏筠说。
　　“那这不一样嘛！”永安理直气壮，“没见过真正的！”
　　程渊牵着永安的手，轻声说，“也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
　　“什么一样啊！”高煜见机出声道，见永安来了兴趣，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里面可热闹了！宫里那么多规矩，能好好看吗？广和楼里边还有雅座，专门给贵客和那些不太愿意露面的夫人小姐设的，外边人看不见。”
　　“她们不能露出脑袋吗？而且被挡着怎么看啊？”永安不是很理解。
　　“不是！就有些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呗！在楼上，楼下的看不见上面，但上面能看见下面的人。”高煜趁机诱惑她，“你想不想去？”
　　程渊听到这里连忙打断，“阿煜！”
　　永安总算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一口回绝，“不去！像什么话！”但是眼睛里还是流露出向往。
　　“真的不去？”高煜继续问。
　　永安抿着嘴巴摇了摇头，高煜“唉”了一声，“好吧！真是遗憾，看来你是听不到那句‘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2】’了。”
　　“那是什么？”永安凑近了些，“听起来像是有缠绵情意的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渊拉了回去。
　　程渊脸色有些不好，“你别听他胡说，你要想听戏，回宫也能听。”
　　高煜却说，“你们俩跟张生和崔莺莺有什么两样！？”

　　备注：
　　【1】一种传统手工技艺。络就是结。
　　【2】出自（元）王实甫的《西厢记》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