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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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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案上铺着雪白的宣纸,秦越手执紫毫笔,笔尖在案边的水墨砚台内轻轻拂过。视线便流连于砚台之上,微微走神起来。
眼前是俏皮灵动的黑眸,甜蜜无虑,天真无邪的笑容,耳边是清脆的声音,“越哥哥,送给你。”她蹦蹦跳跳走近,手中捧着的,正是这砚台,滑润细腻,一直是他爱不释手的东西。
那时他初登基,这便是那丫头的贺礼。
他轻扯唇角,定在半空的手臂收了回来,沾满墨汁的笔尖轻落在宣纸上,一下一下,若有所思的写着。
从秦翊闻讯匆匆赶至,到现今的暮色渐临,秦越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眉峰紧拢,一语不发。
秋风从窗口拂进,吹起纸张的边角,沙沙作响。秦越抬起眼,这才发现秦翊正伫在不远处。
秦翊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耸耸肩,上前几步走到书案边,顺便瞄了瞄案上的宣纸。
只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再仔细一瞧,却皆是同样的两个字。
“楼……槿?……”秦翊低念了出来,这似乎是个人名,而且相当陌生,他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样一个名字。
“这是什么?一个人?”他抬眼,询问道。
“对,一个人。”秦越看向秦翊满是困惑的眼,冷冰冰的动了动唇,“朕在想,他与此事是否有关联?”
“这人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秦翊挑挑眉,这人同秦越难不成有什么瓜葛?
“是谁?”秦越冷笑一声,“朕又怎知他是谁?朕只知他的身份不简单,又凑巧同刺客相识而已。”
“楼……这姓氏并不多见……京城倒是有一位,也姓楼……”秦翊盯着纸上的人名自言自语道。
“楼占轩?!”
秦越猛地脱口而出,秦翊此番一说,倒是提醒了他。他怎会忘了天下第一首富的楼家……
楼占轩,天下第一首富。楼家自祖辈起,便以经营绸缎生意起家,传到楼占轩这一代,生意早已不再局限于绸缎,而是渗入各行各业,如今更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鉴于这一点,皇室对之也是一直有所顾忌,历代的君王,都与楼家维系着良好的关系。在他尚是太子之时,就曾因为先帝的缘由,与之有过几面之缘。倒是他登基后,由于国事繁忙,暂未曾与楼占轩有过交集。但他对楼家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楼占轩年事已高,膝下有两子,家族的生意现在已转由长子打理。次子据闻不喜经商,生性散漫,喜爱四处游历。再联想到当初见到楼槿之际,他虽衣着质朴,却是气质儒雅,眉眼间也是掩不住的贵气。
楼槿,你与楼占轩是否有关系。看来,他必须去楼家一趟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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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此行颇为低调,随行的只有秦翊和伍嘉阳。
楼家的宅子在城郊,马车赶至时,已是正午。楼府守门的家丁并不识秦越等人,斜着眼打量了半天,才在伍嘉阳的厉喝下不甘愿地进去通报。不多久,楼府的管家匆匆而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穿过回廊,到达正厅。楼占轩已然满头银发,精神却是很好。一看到秦越等人,面露讶异,赶紧下跪恭迎。
“草民不知皇上今日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楼卿家不必多礼,起身吧。”秦越摆摆手令他起身,环顾起四周。一如他记忆中的清雅,楼占轩的家财虽完全可以堆砌出一座奢华的城堡,不过他却不是张扬之人。这点是秦越一直颇为欣赏的。
楼占轩一边将秦越迎上上座,一边暗自揣测秦越此行的目的。秦越登基之后,并未曾召见过他。此番屈尊登门造访,委实让他心中有些忐忑。
婢女端上茶水,秦越接过轻啜一口,便放下了。
“楼卿家,朕此番前来,是想见见令公子。听闻楼公子文采出众,见多识广,是不可多得的贤才。此等良才,若不能为我国所用,实属憾事。”
“皇上过奖,小儿不才,恐会让皇上失望。小儿近几年一门心思打理生意,恐……”
“楼卿家会错朕的意思了。”秦越打断竭力推脱的他,扬唇一笑,“朕说的是,卿家的二公子。”
楼占轩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那不肖子,不提也罢。”他脱口而出,再触到秦越别有深意的笑容,不禁皱了眉。莫不是那不肖子,在外闯祸,得罪了圣上?
“卿家何出此言?”秦越笑的更深,“听闻楼二公子酷爱游历,不知此番在不在府中?”
“启禀皇上,小儿……”
楼占轩的话尚未说完,门外却传来阵阵嘈杂声。
“姑娘,老爷在会见重要的客人。不可乱闯啊……”
伴着管家慌张急切的声音,一道轻盈的身影已快速的闯进内厅。
“我一定要见你们家老爷!”
清脆悦耳,熟悉到让他心痛的声音。秦越身体猛地僵硬,这声音是……
他腾的起身,瞪大眼紧盯着愣在门口的女子。
宝蓝衫裙,纤细的身形。如画的眉,黑幽幽的眼眸,殷红的唇。眼前满脸惊诧的女孩,不是殷于月还能是谁?
他察觉出自己的僵硬,声音竟哽在喉间不出,只能狠狠地盯住她。
所有的人都呆愣住,时间仿若静止。没人出声,直到秦翊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到殷于月的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这,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小郡主吗?”
殷于月深深喘息起来,她偷偷看了秦越一眼,便赶紧避开。怎么会?他怎麽会在这里?她退后两步,猛地转身想溜。
“站住!”
一声冷冽的厉喝,让殷于月再也不敢挪动半分脚步。她知道是秦越,她知道他一定非常非常生气,气她一次次的溜走,气她违逆圣意。她听出他语气中的盛怒,刚才那一眼,她也看到他眼底的受伤和痛。
可是她没办法,她要为自己而活。她不想伤害他,可是,现在她只能说对不起。
“你只会逃走吗?殷于月!”秦越按捺住升腾的怒火,皱眉走近她。秦翊见状,识趣的退开。
她低垂着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紧紧缩着的肩膀,暴露了她此刻的惧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耐地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这次玩够了没?”
她不是在玩,不是!殷于月皱皱眉,再转瞬间已是满脸的笑,“越哥哥,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哦。”
秦越皱眉,她又这样了,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她乌溜溜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恐惧和无措。他失笑,她其实很害怕是不是?她如今,对他,只剩下害怕了吗?那些曾经的美好记忆,都不复存在了?
他的心一阵绞痛,冷脸转了身,看向伍嘉阳,“带她回宫。”
他还需要她的解释吗?她出现在楼家,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楼槿是楼占轩的儿子,而小月,拒绝进宫,真的是为了他,那个楼槿,可恨的楼槿。一想到这些日子,她可能一直与楼槿在一起,他就心如刀绞。
他握紧了拳,似乎都能听见骨节交错的声音。
“楼卿家,楼二公子楼槿人现在何处?”秦越稳住心绪,看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楼占轩。
“小儿去了外地,现时不在京城。”楼占轩听到秦越说出楼槿的名字,不免心惊,赶紧躬身如实回道。
“哦?是吗?”他再看向殷于月,只见她脸色已然煞白,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草民不敢欺瞒皇上,小儿确实不在京城……”楼占轩再看向殷于月,“至于郡主,草民乃是第一次见到……”
“越哥哥,我同你回宫!”殷于月突然抢话,小脸愈发惨白。
秦越黑着脸看向她乌溜溜的眼,仿若被万箭穿心。她真的如此在乎楼槿,在乎到想去保护楼槿吗?秦越冷笑出声。
“今日就算了,改日朕一定要亲自见见楼槿。”说完,秦越拉起战栗不止的殷于月,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