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gorge

8、遇见（下）

　　我收到赵琉璃和子瑜两人的双重消息轰炸后受了重伤，子瑜那边尚且理解，她已经知晓了曾经念念不忘的初恋的消息肯定着急赶来拉近两人关系，那么赵琉璃这样也未免太随性。寒假回家和她出去过几次，她和我讲过学校会让几个老师来上海培训一周，说是培训，其实质就是一次工费旅游，因为一周之内正儿八经培训课没有几节，其他时候都是老师们自由活动。这样毫无内容的培训学校自然不怎么重视，想要参加的老师自己报名，一周内找其他老师帮忙代课，从上海回去后再补自己拉下的课程。很多老师才不乐意透支自己的正常假期，赵琉璃那时候明明也是一副不想去的样子，还说。

　　“如果让我去一周，回来还加班我宁可去死。”

　　现在这条消息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一直觉得我不懂赵琉璃。即使上初中前的她只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可那时候我也傻到不行。闺蜜如我，上了初中，等我想要进一步走近她，走入她内心帮她抚平那些受过的创伤时，她早就浑身浸染透了忧郁，外人甚至能看到那张单纯的面孔下隐藏着轻微的自毁倾向，像一根马上燃到头，忽然迸发出热烈火光的蜡烛，在那一瞬间把所有的青春和希望都要燃烧殆尽，独剩下一个人形躯壳。

　　她夹着烟时候的修长食指与中指，叼着烟时候漫不经心的表情。玩弄打火机时候的微微垂下的细密黑亮的睫毛，水墨画一样逶迤至远方的狭长眼尾更是展现出一种独有的风情。
　　我才明白为什么女生讨厌她，男生却喜欢她。

　　她说她从来不把她现在在我眼前的样子展示给其他任何人过，我听到这话时竟然很欣喜。我相信廖一梅说过的一句：每个人都不止一个面。如果这是她的某一个面，那我会很喜欢，因为很吸引人。

　　所以至今为止我不敢自诩真正了解了我的这位闺蜜。脑中忽然又闪过上次那个吻，那不是蜻蜓点水，也不是浅尝辄止。当她靠过来的瞬间我能感受到那之中夹杂的渴望和在唇间缠绕的qing yu ,她的舌尖探过来碰到了我的牙齿，在上面轻轻滑过后迅速小蛇般游走。我能感受到我的脸刷的红了，即使那在黑暗里，我感觉自己浑身要燃烧起来。压抑在心底的渴望和现实被满足的那种充盈感让人激动到颤栗，她轻轻把手放在我的肩膀，然后把两人距离拉开。看到我这样傻乎乎的样子她忽的哈哈大笑。

　　“哇不是吧，季风以前没接吻过？”

　　我看着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星星，两人贴得近，心跳极快的我看到她笑弯的眼角，却不想输了气势。

　　“怎么啦这就是初吻啊，你这个禽兽，有毒啊欺负良家妇女。”

　　我故意抹了抹嘴骂道，心里满满的激动和一些小满足，显然刚才的感觉和氛围都很好。她摸了摸我的头，接下来说的话有些毁气氛。

　　“那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就是刚看你太可爱了亲你一下。可是我现在也很难过啊，A君想要和我分手，我们吵架很多天郁闷死我。”

　　我刚冲上云层顶端的心像是被谁一锤砸到了地平线以下。怪不得今天约我出来时候她有些情绪失落，但一直不说原因。A君是她男朋友的代号，她从来不喜欢叫男友名字，觉得太土。

　　我干笑两声说没事，亲两下不会掉肉，还称赞她接吻技术好。

　　赵琉璃走进抱了抱我，说。

　　“不早了，早些回家吧”

　　我点了点头，我心想，如果，如果就在这一年的结尾，新一年的开始和你讲些疯话，按照你不打常理牌的个性，也不会反对吧。因为我要是后悔，也可以把后悔留在去年。

　　“赵琉璃，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过你。”

　　我直视她那双眼睛，好像要过去一个世纪，她收起来笑容，表情变得模糊，淡淡地，她说。

　　“知道啊。”

　　我怕她误解，又觉得这么聪明的人实在不会产生理解歧义，但我语气急促又解释一遍。

　　“不是那种朋友间的喜欢，是恋爱的喜欢。就是……”

　　她依旧说。
　　“我知道。从上初中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现在还喜欢吗？”

　　她问我，我忽然一句话都讲不出。

　　我把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拉下来，拉开距离。看着她的脸想要一个答案，明明是我先发问，现在倒是成了她审问我。呼吸几乎停滞，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绷直，接下来她说的话让人心里又酸又难过。

　　“季风，我希望你永远是我最好的闺蜜，一辈子的好闺蜜。”

　　我看着她平静的表情，眼睛里却闪耀着坚定，好像是这是永远不会变得承诺。她微笑着摸了一下我的脸。

　　“不过要是等到40岁我们都还没结婚，一起凑合一下吧。”

　　我想我此刻脸上表情肯定很难看，否则她不会微笑着对我说这样的安慰话。这就是她，赵琉璃总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在自己的计划中永不脱轨，说不定一个巨大的时钟在她头顶控制她，她又说。

　　“季风，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回去发消息让我知道你安全到了。”

　　我点头让她先上楼，目送她进去。我转身，抬眼看着原本应漆黑一片的天空泛着红光，冷风呼啸朝我袭来，变天了，明天会下雪。

　　《聚焦》里说，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黑暗中蹒跚，突然一束光照进来，我们反倒不停地抱怨了。

　　我就是那个轻轻触碰了那束光后变得更加贪心的旅人，贪婪才是人的本性，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因为钱权色而甘愿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

　　会有因为爱而甘愿成为工具的人吗？

　　半夜三点忽然被梦惊醒，睁眼发现自己流泪了。梦里的自己好像经历了过去，很悲伤难过，看到了赵琉璃苍白的脸和天空中洋洋洒洒的大雪。自从来到上海上学工作后就没怎么在冬天见过雪。我几乎要忘记北方的家乡小镇冬天时候的大片雪花和路边随处可见的雪人。

　　“cao……”

　　我倒了一杯水，心里骂了赵琉璃好几遍。要不是她的那个消息我能做这样的噩梦么，明天早上还要上班，最近所里接了好几个大案子，我和阿美这样的新人工作量陡增，几乎一周五天都加班。我拿起放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3：15分，发现房东在昨晚11点时候也给我发了消息。大致意思是由于种种原因，现在这里的房租要涨价，问我本月到期后是否续租。

　　我一看，的确再过两天三月就过去，虽然这里离上班的地方远但是租金便宜，而且能一个人住。如果这里再涨房租性价比绝对下降，因为每月交通费也会花不少钱，我该考虑合租了。

　　我躺下拿起手机，心想这不顺利会赶着趟一起来，也是为难我。不过劳累困倦让我无法多想，不一会我又陷入了沉睡。

　　赵琉璃是周五来的上海市，和她们学校的老师一同落地虹桥机场，我说去接她，她却推说不用，和老师们一起联系好了大巴，说她安顿好自己来找我。

　　“你应该比较忙，你忙完电话我。”

　　她微信下午两点发过来，已经落地，让我别担心她。想了想今天下午不用加班，就和她六点半约了见面。

　　下午从律所出门，我拿出口红给自己补妆，怕自己最近整天加班的这幅憔悴脸吓到她，脑子自动浮现她笑嘻嘻地冲我说。

　　“哎呀季风，几日不见你怎么又憔悴了？”

　　我想着想着不经笑出声，到达约见地点，赵琉璃已经先到了。她穿长裙，上身一个开襟浅色小外套搭配白色低跟鞋，整个人乖巧恬静，黑色的长发剪短了些，刚及耳垂。

　　大年29那天后我们没有再给彼此发过消息。我回家当然也没告诉她，她也好像生了我气一样没有像往常一样发消息问我是否到家，可是现在她这幅模样就如往常见面一样，远远微笑着冲我挥一挥手臂示意我过去。

　　我走过去微笑着问她想吃什么，她就自动靠过来自然的挽住我的手臂，像是任何关系亲密的闺蜜们会做的那样，热切地和我讲她们学校最近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哪个老师又有些搞笑的八卦，她们班上哪个调皮孩子打碎窗户。

　　上海的夏天即将来临，它悄悄潜伏在傍晚吹来的晚风中送来花香，香水后调的淡香，还有赵琉璃身上明显是沐浴露的香气，所有的一切包裹着疲惫了一天的我，让我觉得十分治愈温馨。太阳早就西坠到五角广场更西端，把最后一抹嫣红印在路边的长椅上，似乎在暗示那些即将在晚上出门约会的情侣，可以坐在那里享受片刻的浪漫和轻松。

　　赵琉璃很兴奋，一路上一直和我讲话，我就一边听她讲一边观察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吃饭的地方不远，很快就走到，我们直到点了菜后她也有些口干了，拿起柠檬水抿了一口。从包里拿出银色香烟盒，像我投来询问的眼神。

　　我说这里先算了，忍一忍，旁边有一桌有小孩，等下带她去另一个地方。

　　她就点头，把烟盒放进包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随意拍打两下，开心的模样像个小孩，又支起来把下巴抵在上面，兴致盎然看着我，我绷不住严肃，笑了，问她。

　　“干嘛，没见过？”

　　她笑着说没见过我这副样子，穿得一本正经。

　　“这就是禁欲系哦，哈哈，律师play，反差萌。”

　　听到这些词我就知道她没想正经，无奈扶额，心里还是十分开心，因为这是我们之间闹矛盾后为数不多她主动联系我求和。赵琉璃整晚状态就是兴奋，米饭吃的不多，菠萝牛柳夹了几筷子，其他的都尝了几口就放下。

　　她说她不饿，下午三点才和同事吃完饭。我却太明白她，肯定是烟瘾犯了。结完账我带她去一家不太吵的清吧，这里有不太喧嚣的音乐和适合聊天的氛围。她点上一支细长的香烟，精神放松后，旅途带来的疲劳逐渐显现出来，我执意送她回宾馆。

　　到地方时她拥抱了我，用力抱住我持续了一分钟，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心脏有力地跳动，平缓有力，充满生命感。我们都喝了鸡尾酒，脸有些红，她在我耳边讲话，让我回家给她发个消息，让她知道我安全到了。

　　“这次一定要发，知道了吗季风。一定。”

　　一股暖流注入心底，我点点头，对她说。

　　“早点休息，晚安，好梦。”

　　原来她也一直在意。想到她这次来上海的目的或许就是单纯为了见我，心跳陡然加快，疯狂外溢的喜悦让人几乎陷入癫狂，我记得那天我是哼着歌走了三公里后才坐地铁回家。

　　《少年维特的烦恼》里那个傻小子维特对着自己暗恋的人时是否也如这般狂喜，不被支持的爱意在荷尔蒙作祟下不断外溢。我想到维特少年那句狂言，也想跟着起舞大笑。

　　“我知道的东西谁都可以知道，而我的心却为我所独有。”

　　那么我的心你拿去也可以，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赵琉璃的长裙和笑脸，我发现我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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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祈福，一切都会过去，国泰民安，所有人万事如意，地球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