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鸣冤（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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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早早守在宫门外，兴许是等的久了，手握佩剑开始围着马匹有些不安的踱步。
听到宫门附近的动静，一抬头瞅见熟悉的绛紫身影时，整个人才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去，“丞相您总算出来了。”
慕亦南微微颔首，修长的指腹撩起自己的朝服下摆，长步一跨上了停在一旁的马车。
李煜驭马紧随其侧，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李晨现下如何？”慕亦南低沉的嗓音从车壁内传来。
李煜俯下身子凑到跟前低喃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去了一趟刑部大牢，李晨除了身着囚衣外毫无牢狱之徒的模样，甚至……”李煜顿了顿鄙夷道：“腰腹稍稍圆润了些。”
慕亦南剑眉微调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短短一年的时间竟然能和刑部勾结上，是他小瞧了这些人了。
“丞相小心！”
周围顿时变的喧闹，甚至还传出几声刺耳的尖叫声。
似是马匹受了惊吓，整个马车也在李煜喊出声时摇晃的厉害。
慕亦南单手抵着车壁，眸间滑过一丝凛冽。
李煜动作极快的上前制住闹剧的罪魁祸首，余光却不曾离开马车分毫。
“何事？”车身渐渐平稳，慕亦南抚平朝服上的褶皱处低沉道。
李煜刚想开口却被跟前跪趴着的妇人抢了先。
“求大人替草民寻夫呀！草民求您了！”
妇人的怀里还抱着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不知是被母亲嘶哑的声音吓到还是刚才的一阵喧闹吵醒了他，清脆的哭啼声响彻云霄。
因在市集之上，恰又遇上晌午饭点，周遭的人格外的多。
“看这马车应该是哪位官大人的吧？”
“寻夫都寻到官大人跟前了，还真是稀奇。”
“可不是吗，这夫人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交谈起来也不避讳跟前哭的双目红肿，跪趴在地上身形颤抖的妇人。
李煜却有些看不下去那些说的风凉话的人，眉头一蹙狠狠的看了过去，刚才还七嘴八舌的人顿时闭了嘴。
竹帘掀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李煜动作极快的走到跟前。
本想扶着慕亦南下车，却忘了自家丞相并未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只能一脸呆的看着慕亦南无视他伸过去的手，动作从容的下了车。
云鹤紫袍、遮颜面具，周围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那位新上任的丞相大人吗？”
人群中的一句话将抱着孩子跪趴的妇人吓得不轻，随着慕亦南的靠近，惊慌失措的后移着，连膝盖被地上的碎石子磨出了血也毫无反应。
慕亦南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到马车上。
“带她回府。”临上车前经过呆若木人的李煜身侧丢下这话。
回到相府，慕亦南静静的坐在上首，身上的官袍都未曾换下便让李煜将妇人带到面前。
妇人眼底猩红，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惶恐不安的看着四周，双脚轻轻踮起，似是担心踩脏了地面。
“何许人也？”
“汴城谷乡人。”
慕亦南微愣，更是好奇。
汴城据上京驭快马尚需半月，究竟因何能让妇孺千里迢迢前来伸冤。
“拦下本官意欲何为？”慕亦南半眯着眸子打量了妇人一眼，骨节分明的指腹缓缓敲击着桌面低沉道。
妇人吞咽了几下口水缓缓开口，“草民的相公已失踪月余，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草民担心会有不测。”
慕亦南剑眉轻挑，不急不慢道：“此事应寻汴城官吏，何须不远万里来上京城？”
妇人垂首不语，怀中的婴孩倒是啼哭了几声，很快便让妇人哄了下去。
砰地一声，妇人猛然跪下，几缕乌发从松散的发髻中垂下沾染了脸颊滑落的泪水。
“草民亲父好赌，家业败光后将草民出卖。幸得相公不嫌草民愚笨，将草民从牙婆手中买下并娶草民为妻。”
忆起往事，妇人眼中的泪水更甚。
“草民的相公本以打猎卖些皮毛养家，自孩儿出生后日子变得更加拘谨。月初草民的相公说寻到了一份工，那日离家前告诉草民说是要与老板商量一下月银，随后便一夜未归。草民苦等两日依旧如此便去了汴城县衙，可县令老爷根本不理草民说辞，还命人将草民赶了出去。”妇人再次跪下朝着慕亦南磕了头，“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听同乡之言来了上京，望丞相大人明察秋毫，替草民寻寻吧。”
“可知你相公口中的老板为何人？”慕亦南收回轻叩桌面的手低沉问道。
妇人含泪摇着头，“问过与相公相熟的，皆无一人知晓。”
慕亦南眼眸微抬看了妇人一眼缓缓起身走了过去，“本官一直有个疑虑，就算失踪也不尽然会有性命之忧，为何你如此肯定他遇害了？”
妇人眸光疯狂闪烁，双唇张合却一字未出。
慕亦南冷哼一声俯下身子，凛冽的声音宛若附有穿透力让人寒入骨髓，“你相公是被你杀了。”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杀他！我怎么可能杀他！”猩红的血丝骤然布满了整个眼底，与苍白无血色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时的她似是一点也不畏惧跟前之人，恶狠狠的瞪着他，嘴里还不断呢喃着：“我没有杀他，我不会杀他。”
“那究竟为何你如此肯定他遇害了？”慕亦南提高了话音再次问道。
“同村的马老二前阵子就死在河里了！他就是被人害死的！”与之前闪躲畏惧不同，似是被慕亦南逼到了极致，将隐瞒的事儿一骨碌都倒了出来。
“若是真的想找到你相公，便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听到了想听的，慕亦南收起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回到上首，修长的手指不急不慢的捋着袖口。
妇儿虚脱的瘫坐在地上，怀中的孩儿却未被松开分毫。
“草民和马老二的妻子王氏关系甚好，一月前在村口的河中捞出了一具身中数刀的死尸。那尸体一直在义庄没人认领，渐渐的大家都认为那是顺着河流漂来的便没人再理会。可在我相公失踪前一日，王氏醉酒后向我吐露了真言，那具死尸其实就是失踪了数日的马老二。”
“既然已经认出死者是其相公，为何不去官府认领？”慕亦南身子微微前倾，眸间多了几分兴致。
妇儿轻叹一声摇头解释道：“马老二生性风流，喝酒之后更是对王氏拳脚相向，夫妻关系早已不睦，这也是我们那儿心照不宣的事儿。所以马老二失踪的那几日也无人问津，就连王氏也只认为他是在哪个姘头床上睡着。直到那具死尸打捞上来，她凭着发顶里的一枚黑痣将人认了出来。”
“黑痣？”慕亦南问道。
“据王氏所言，马老二发顶中有一枚掌心大小的黑痣，平日乌发遮掩非亲近之人绝不知晓。”
“就因关系不睦王氏拒不认尸？”
妇人的情绪渐渐在交谈中冷静下来，摇头轻声道：“这点王氏未曾说过，草民也不得而知。”
慕亦南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半眯着眸子看了一眼院落便让府中管事将人带下好生安顿。
如今丞相府的管事都是李斯奇特意留下来的府中旧人，正因知根知底方敢留下服侍慕亦南。
“妇人口中之事有何感悟？”慕亦南从容的端起茶盏，淡然的撇开表层的茶沫轻声道。
从刚才起便一脸凝重的李煜骤然回神，整个大堂除了他就是慕亦南，他倒不会傻的觉得丞相在和别人说话。
李煜抬头摸了摸下颚，嘴角紧抿透着说不出的认真，沉思片刻后低声道：“卑职认为……夫妻和睦很重要。”
“……”
慕亦南喝茶的动作一怔，一记冷眼毫不留情地朝他飞去。
李丞相的一生睿智英明，怕是后继无人了。
隔着面具李煜也察觉出丞相此时对他的嫌弃，有些委屈的挠了挠头。
他是哪里说错了吗？
夫妻和睦难道不重要吗？不然死了妻子都不愿意替自己收尸的，多惨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鸣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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