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余生暖阳

4、往事

　　尹景杨将手放在下巴上，摸着光滑的下巴，点了点头。虽然他并没有听懂这是什么。

　　外卖到了，拆开盖子后，香味飘散出来，充盈着整个办公室，每个角落都铺上了饭菜的清香。

　　两人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饭，倒了两杯可乐，因为尹景杨来时没有带水杯，所以用的是丘奇的，看着手中浅黄色带着卡通表情的杯子，又看了眼杯子的主人，心里按捺不住吐槽了起来：这货不会是把小时候喝奶粉的杯子带过来了吧，哈哈哈，太幼稚了，还画着卡通小人，不能笑……要忍住。

　　他埋头喝了一口可乐，低头看了一眼茶杯，猛地吐了出来，那蜜汁角度下形成的斗鸡眼表情，让尹景杨再也憋不住。

　　丘奇看着自己桌子前那一片棕色的水渍，眉头皱了起来，放下手中的一次性纸杯，将曲安州桌子上的餐巾纸整包拿了过来，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尹景杨的肩膀，“给我擦干净。”

　　尹景杨放下水杯，拿起了餐巾纸胡乱抹了几下，便完事了。转头看到丘奇那黑的发光的脸，他没来由得浑身一颤，“怎……怎么了？”自己没出息的结巴了，看着这副样子的丘奇，他竟然有些害怕。

　　“擦干净。”这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尹景杨拿着手中的餐巾纸擦干净了桌子，刚想放在桌子上时，被丘奇制止了，只见他起身戴上了手套，抽出一半的纸巾，擦起了桌子，并在之后拿出消毒液喷了喷桌子，才算完事。

　　尹景杨瞪着眼睛看着他，难以置信，会有人洁癖成这样。又看了一眼他身上一尘不染的衣服，足以想象到他有多累。

　　吃完饭后，尹景杨也不方便就在这里，和曲安州说了一声走了，就出门了，期间丘奇一直盯着桌子，一言不发。

　　在警方通知沈倩家属后，沈倩的父母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看着自己女儿的尸体，沈母泣不成声，听沈母说过，沈倩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自从那次吵架后。

　　沈倩从小就很内向，初中的时候，因为没有交所谓的“过路费”，被高年级的学生拖进附近的废弃工厂里揍了一顿，听着面前带着嘲讽的笑声和污秽的辱骂声，她蹲在墙边蜷缩着，把脸深深埋进胳膊里。

　　空旷的工厂车间里，肆意的笑声充斥在沈倩的耳边，期间有个年龄大一点的学生看见她这副样子，嘲笑了一声，狠狠踢了一下她的头，当时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颈部传来的“咔嚓”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钻心的疼痛。

　　被打她没哭过，被骂她没哭过，但是这种疼痛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简直致命，她小声啜泣着，生怕他们听到声音更加变本加厉地打自己。

　　上课铃响了，那群人听见铃声，纷纷离开了，在离开之时还不忘往她身上吐痰，嘴里骂着“垃圾，畜生”。

　　她独自靠着角落坐了下来，望着已经血肉模糊的膝盖，如同泄闸的泪水涌了上来，她放声大哭，却不敢回家。

　　自从弟弟生下来之后，她就变成了一个透明人，不回家不会被想起，被揍了也不会有一句安慰，考第一名也不会再有之前的喜悦。

　　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一时间难以抬头，保持这个姿势过了许久，一直到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拖着受伤的双腿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那是早上欺负她的人。

　　他们又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躲起来，不能被他们找到，不然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求生的本能促使着她往堆放着废弃油桶的房间跑去，忍着膝盖的疼痛，终于爬进了油桶里，盖上了盖子。

　　她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看，也导致了她没有看到里面的老鼠，她很害怕，她很想跑出去，但是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只能捂着嘴堵住了想要喊的声音。

　　老鼠不停的冲撞在她的脚下，那触感恶心至极，她好想妈妈，好想回到家，尽管妈妈不喜欢自己了，但她喜欢妈妈啊。

　　她想象着妈妈温柔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背，轻缓的摸着她的头，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她的脖颈，就像安慰着炸毛的小猫咪，带着催眠的作用，深深陷入其中，她渐渐缓和了情绪。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那只老鼠的尸体，它被她掐死了。

　　她一把扔掉那只老鼠，嫌恶地看着自己的手，与此同时，她内心翻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很喜欢这种发泄的行为。

　　从那以后，沈倩改变了之前乖乖女的性格，变得张扬跋扈，不再是以前那成绩遥遥领先的才女，也让父母“成功”地放弃了她。

　　她开始泡吧，偷家里的钱，整宿整宿不回家，纹身抽烟喝酒样样不落。

　　也喜欢上了——聚众吸毒。

　　罪恶的根源在那时苏醒了，黑暗悄然降临。地狱中的手掌捧着鲜艳的彼岸花，掰碎了希望，种上绝望的果实，让它发芽，生长，开花，再吞没。

　　沈母那保养精致的脸上泪水纵横，不管她有没有放弃过她的女儿，但在这一刻，所有过去变成了过去，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二老也反省过，在女儿小时候确实没有好好疼爱，在想要弥补的时候，却物是人非了，看着女儿干瘦的躯体，和那与年龄极为不符的沧桑脸颊，无法想象她曾承受过多么痛苦的折磨。沈母的泪水决堤而出，“也有我的错，忽略了她，让她变成那个样子，我这个做妈妈的不称职啊！”

　　尹景杨在一旁沉默着，丘奇端来了两杯茶水，放在二老的面前，沈父微微颔首道了谢，他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不住地叹气，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他挣扎地看了一眼沈母，眼中流露出一股询问的意味。

　　沈母此时也看到沈父的动摇，迟疑了一会，丘奇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阿姨，您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您不用怕，您可以和我们说，我们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的，你们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们，如果是和沈倩有关的，我想你们也想早日抓到那个凶手吧？好让女儿也心无旁骛地走。”

　　听着丘奇这番话，沈母紧紧攥着手，用力过猛导致手背发白，丘奇安抚地拍了拍沈母的手，沈母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凶手是谁！”
　　这句话刚一出，沈父的脸色突然发白，颤抖地看着沈母，沈母没有看他，不想被他的表情所影响，继续说道：“我们家倩儿从小就内向，自打那次校园暴力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十六岁那年，突然哭着喊着要出门。还问家里要了一大笔钱，不给就要上吊自杀。我们哪敢让她自杀，所以就任由她出去了。”沈母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倩儿从那以后再也没来过家，我担心她又危险，就雇了一个私家侦探，三年前那个侦探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说看到倩儿进了一个高级会所，名字叫做‘胡客’会所，在里面聚众吸毒。”似乎说到激动处，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吸毒也不是件小事，倩儿沾上毒品这辈子就毁了，所以我就想让那个侦探把倩儿带出来，他说要加钱，我也没想太多，就给了他钱，谁知道倩儿不见了，一消失就是三年，不是那个侦探还能有谁？我女儿一直在那里那么久，他一出现就不见了，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我宁愿不找什么侦探。我的倩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说到这里沈母已经泣不成声了，沈父安抚着沈母。

　　他不忍心看着她这副样子，“警察同志，我家宝贝肯定是那个缺德的侦探杀死的，我一看他就不像个好人，当初为了找宝贝，随便找了一个侦探，可他却三番五次地找我们要钱，不给钱就不帮我们找。之前也报过案，可是没一个警察管这件事。”

　　在场的警察听到这句话都低下了头，只有丘奇和尹景杨挺着腰板。尹景杨回头扫了一眼那些人，带着斥责地看着他们，他们头低得更低了。

　　沈父叹着气，不再说什么，坐了一会两人说要回去了，询问了一下那个侦探的信息便送他们走了。

　　一时间警局里气氛有些压抑，静得可怕，尹景杨打破这份寂静：“行了，赶紧干活，有的忙了。”一哄而散。

　　那名侦探名叫王青平，是一个年轻人，不过看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尹景杨盯着他的照片看了半天，实在是难以相信面前这个秃顶男人竟然才26岁！难不成是程序员？

　　王青平做侦探已经七年了，不过看评价不是很好，什么半路携款逃跑，什么偷懒不做事，拿钱泡酒吧泡妹。

　　尹景杨想起了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青平被请去警局喝茶时，正在酒吧和新泡的美女喝交杯酒，被踢门而入的警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跪到地上：“我没□□！别抓我”

　　由尹景杨带领的警察队伍乐了，哈哈大笑的说：“此处无银三百两啊”尹景杨上前坐下，看着还在自己面前跪着的王青平，翘着二郎腿说：“不必行如此大礼，爸爸还想多活几年。”这句话又引得他们大笑起来。

　　王青平这下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索性换了个姿势，盘着腿坐在地上，尹景杨看他这副赖着的样子，冲后面的警员招了招手，几名警员上前把王青平架了起来，押着就往外走。

　　王青平见这势头不对，大喊大叫，召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一群人围着这间包厢讨论着，王青平对着这群人说：“你们都看看，警察平白无故抓人，我不过是在酒吧喝个酒，凭啥就要被抓走？”

　　群众大多都是和王青平一样，无非是来找找妹子，喝喝酒。听他这么一说，群众也跟着说：“喝酒多正常啊，凭啥抓人？”

　　尹景杨看着他们叽叽喳喳，没说话，只是大步走到王青平面前，掏出了一张照片，却让王青平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流下来，神色极为慌张，从平静到抓狂只有不到一分钟。押着他的两个警员被他这一折腾，差点就被甩出去，用力压着王青平。

　　王青平发狂地大叫着，围观群众也被吓一跳，都散开来，就怕这神经病一个挣脱，遭殃的是他们。人遇到热闹的事都想凑上去看个究竟，一旦遇到危机自己安全的事，便一哄而散。

　　王青平眼睛一直盯着那张照片，口中的叫喊声没有断过，直到嗓子喊哑了才停下来，他低下头浑身颤抖，剧烈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两个人高马大的警察竟然抓不住他，尹景杨迅速扣住尹景杨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发现王青平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如纸，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大麻？嗯……就凭这点足以把你抓起来先拘留几天。”松开手，王青平如一滩烂泥一样被两人架着，头垂了下去，显然晕了过去。

　　回到警局后，王青平悠悠转醒，“这是哪里？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进来？”情绪激动的他使劲晃着手上的手铐，试图把它挣脱，丘奇和尹景杨在审讯室外观察王青平，“吃口香糖吗？”尹景杨从裤兜里拿出几块口香糖。

　　“你就这么喜欢吃曼妥思？”丘奇从他手中拿过唯一一块薄荷味的口香糖，剥开放入嘴中，清凉的味道瞬间蔓延。

　　“还行吧，习惯了。戒烟不吃点甜，熬不住啊。”尹景杨拿出一块草莓味的塞嘴里。

　　“之前你拿的那张照片上面有啥？他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嗯……他所谓的好毒友给他拍下照来了，我一个兄弟混道上的，把那照片拿来了，高清□□，拍的清清楚楚。他参与贩毒的证据也在照片中。”尹景杨盯着审讯室漫不经心地说道。

　　“牛！你真牛！”丘奇一张口，冰凉的薄荷味遇到空气后，清凉的感觉更加了一分，赶紧闭上了嘴，拼命嚼着口香糖，等到平淡无味后，将口香糖吐出来。

　　审讯室内王青平挣扎了一会，见没有用便停了下来，双眼无神地看着审讯室里的两人，并不打算开口说什么。

　　黄羽翻着手中的记录本，手中转着笔，同样的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一直盯着他，被盯得发麻的王青平不着痕迹得转移了视线。

　　“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沈倩失踪时你在哪里？”黄羽紧紧盯着王青平，试图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不对劲，王青平听到沈倩的名字后，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倍。

　　凶神恶煞似的看着黄羽，“你别给我提那婊子，我他妈听见她名字就来气，死了？太好了，这臭婆娘终于死了。哈哈”王青平极度扭曲的脸上露出可怕的笑容，残忍可怖。

　　“那臭婊子他妈的坑我，老子去救她，她奶奶的给我摆了一道，你以为我想吸毒？还不都是拜她所赐，她竟然这么容易死了，本来我还想好好‘折磨’一下她，可惜了。哎”

　　听着这些话，尹景杨眉头皱了皱，从上衣内侧口袋拿出那张照片，上面的交易记录写着日期，正好是沈倩失踪的前一天。

　　如果按照王青平所说的：是沈倩先让他吸毒的，那就表明他在沈倩失踪之前就见过她，而沈母却说王青平刚找到她，她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