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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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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折
翌日因为通州海防一事施然也被姚检章拉去了甘露殿,几个大臣争执不下,左边一个“施大人意下如何”,右边一个“还请施大人斟酌”,都不想当出头鸟,都拿他当枪使,到头来出了什么事,又是他施然请的旨了。施然笑呵呵凡是提的都点头称是,刘琤冷眼看着,把手中的折子丢到案上,道:“召孟榴昀。”
孟榴昀到了,俨然完全忘记了昨日挨打的事儿,上去就慷慨陈词,道:“依臣之见,这烽堠必须建,不但要建,狼山,福山都要一并筑起来。”
刘琤眼前一亮,道:“孟爱卿说得有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了却一桩心事,刘琤给在座诸位赐了座上了茶,孟榴昀怡然自得拿了一块点心吃,皱了皱眉又放下了。
施然看了他一眼,替他胆战心惊。
刘琤道:“我听说昨日,孟大人和施大人一同到茶楼吃了茶,那茶楼的滋味比宫里的如何啊?”
施然听了心里跟落雷似的,立刻道:“自然比不得宫里。”
他看了眼孟榴昀,孟榴昀也看了一眼他,眨了眨眼,表示“不是我说的”。
施然不知刘琤是真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巧合,冷汗都下来了,茶盖子被他拿得叮叮当当。他倒是不怕孟榴昀怎样,怕就怕刘琤以为他要对他心爱的大忠臣下手,天地良心啊,是孟榴昀邀他去的。
还好刘琤未曾深究什么,转头对孟榴昀说:“我听太后提起,三日后是你家长姐的忌辰,如今都已准备妥当了?”
孟榴昀垂着眼睛道:“长姐爱素净,家中只备了线香,况且……具体事宜,还是由永安侯府那边操持。”
施然记得很多年前,他好像见过孟榴昀的姐姐,是在一个先帝的花会上,那时候那姑娘约莫才十六七岁,生得花骨朵似的,可赞是春风十里独步,经年未曾见她入宫请安,原来是死了么。美人不教见白头,真是可惜可悲。
刘琤也叹气,看孟榴昀眼睛里尽是怜爱之情,道:“我与太后都十分痛心。我自幼无兄弟姊妹,孟家长姐,也原同我情同姐弟,未曾想,先帝赐的一桩婚事……罢了,不提了。”
别个大臣偷瞥了一眼施然,施然只顾着吃点心。是,他同刘琤是一同在先皇膝下长大,可绝对没有什么情同兄弟的情谊。先皇这家子呢,比较惨,没几个身子骨硬朗的,先皇的老子而立之年就不行了,后来传位给先皇的弟弟,也就是怀帝,谁知怀帝也是个倒霉蛋,才十九岁,当上皇帝没一年,就嘎嘣病死了,这才传到了先皇手上。也许正是如此,虽然先皇活得还算寿终正寝,可子息羸弱,竟多年来只有刘琤一人。
孟榴昀睫毛一颤,抬脸道:“长姐当年以画技名动京城,四岁学画,十一岁擅画,家中还有长姐留下的遗笔共四十五幅,臣回去自挑选出几幅,献给皇上太后,以解忧思之情。”
刘琤道:“不必了,宫中也有。”他扭头看春山,“我记得当年先皇在世,孟家长姐也献过画。”
春林弯腰答道:“回皇上的话,确实如此,只是……”
刘琤道:“罢了,好好操办孟家长姐的忌辰就是了。”
二月十六,正是孟茹微的忌辰,那日雪停了,露出朗朗白日来,孟家人烧了香,一家子坐在一处念了佛经,老太太近年身子骨不好,天色一晚就睡了,大家各自回了房。孟榴昀留在书房翻箱子,他五岁的侄女满儿不知怎么的,跑过来,“小叔叔在做什么?”
孟榴昀把那箱子里的画一幅一幅拉开,每一幅每一笔他都看在眼里,刻在心里,“我在翻你大姑姑留下的画。”
满儿生得娇憨,往他怀里钻,咬着手指问:“大姑姑去哪儿了?”
孟榴昀笑道:“大姑姑永登极乐去了。”
满儿圆溜溜的眼睛回头望他:“娘说,只有死了的人才叫永登极乐,大姑姑死了吗?”
孟榴昀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如此聪慧,便道:“死了。”他把画收了起来。
“像太爷爷那样,太老了死的吗?”
“不。”孟榴昀搂紧她,“你大姑姑,是被人害死的。”
那年孟茹微不知为何,突然想着携画入宫,说是献与太后的,后来不知为何,竟然到了先皇手上,先皇龙颜大悦,第二日在芳华苑大宴群臣,原来只有寥寥几位有品级的女眷能入席,是先皇亲自点了姐姐的名,让她入宫参宴。孟茹微不常入宫,兴奋不已,早起在镜前双颊微红,还拉着孟榴昀,要他帮自己挑,到底是碧蓝的簪子,还是珍珠的坠子好。
就在那次芳华苑的晚宴上,他迷了路,去大殿想找父亲,亲耳听见先皇身边那位衣着华贵的娇艳少年道:“那位千金和永安侯世子岂不般配?”
一句话断送孟茹微大好姻缘。
孟茹微原有亲家,是母亲千挑万选,父亲的同侪当年考中了举人的嫡子,那人竟轻轻松松一句话,便让先皇动了赐婚的心思,把孟茹微推入了火坑。
孟榴昀后来才知道,姐姐的那副画,正是在先皇赐婚前的一天,被先皇赐给了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