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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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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折
施然脸色不虞地急急忙忙进来,手里没有带着糖糕,身后反而跟着一位执着令牌的宫人,他干笑道:“我刚一出门,就碰着这位来请孟大人的公公了……”他看孟榴昀,无奈道:“小轿都已经在咱们府门前停好了。”
邓议送孟榴昀出门,缓缓一鞠,“还请孟大人万事小心。”
孟榴昀意味深长地回首看他,点了点头。
施然放心不下,一路跟到了轿子前,絮絮叨叨牵着他的袖子道:“宫道这样长,你腿不好,不要逞强,走得慢一些,皇上等不及,一定会派人来接你的。你到了皇上面前,可千万顺着他一些,装得可怜一些,不要老是顶撞他,他不会为难你的……”
孟榴昀神色一凝,对他慨然一笑,道:“放心。”便头也不回地乘上小轿走了。
刘琤在甘露殿等候多时,帘子微动,看孟榴昀进来走那几步路,就走得尤为吃力狼狈,眼眶微红,道:“爱卿。”
孟榴昀正欲下拜,刘琤站起来,道:“免礼。赐座。”
孟榴昀淡淡谢过,他一条腿使不上力,直起身的时候难免狼狈,刘琤见他发丝凌乱,一头冷汗的样子,急道:“春山!”
春山连忙弯着腰上茶,孟榴昀又谢,扭头凝视着他手边那盏冒着腾腾白气的茶,茶汤澄碧,不似当日的那一杯。
他移开了目光,一根手指都不去碰它,道:“陛下让我查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刘琤一愣,道:“什么事?”他想了想,冷笑出声,“施然?”他扭头看孟榴昀,“你住在丞相府,就是为了查施然?”
孟榴昀道:“金口玉言,莫敢不从。”
刘琤道:“那都是些小事,你竟真放在心上。”他眉目快慰了一些,道:“爱卿如今身体如何?要不要请太医?”他立刻道,“春山,去宣许太医,给孟大人请个脉。”
孟榴昀抬手拦下,面无表情道:“事已至此,陛下,姚大人,微臣,都要接受现实才是。”
他咳了几下,立刻有人过来下帘子,唯恐那春日的薰风吹着了他。
刘琤不知为何心情大好,态度近乎殷切地道:“不如你入宫疗养吧?宫中太医院会好好照料你,不至于再出什么差错。”
“这于礼不合。”孟榴昀道,“古往今来,未有臣子入宫养病的道理。”
刘琤挑挑眉,“你孟行光也有说礼不礼的时候?”
“君臣以义相合,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他缓缓端起桌上那杯茶,一咽而下,琥珀色的眸子一直凝视着刘琤。
刘琤道:“我待你以礼,你如今又怎样报答我?”
孟榴昀神色凛然,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微臣在此事上另有所图。微臣家姐的死,恐与他施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说家姐是自戕,但临死前,口口声声说施然就是杀人凶手,是以微臣恳请留在丞相府,亲自彻查此事,为家姐昭雪。”
刘琤道:“竟有这样的事,你何苦瞒我?当年我居东宫,纵是施然多有跋扈之处,亦是左右为难,投鼠忌器。只是,施然是如何和你长姐扯上关系,会不会其中有所误会?”
孟榴昀道:“没有误会。”
刘琤含笑道:“那日我宣你入宫,听闻你在施然处,也是查这件事么?”
孟榴昀垂首,道:“除了这个,微臣还有攀附那位左相大人的理由么?”
刘琤哈哈大笑,道:“爱卿是我心腹,我自然信你。不过施然毕竟还是当朝丞相,毕竟,也是先皇爱护有加的托孤之臣,我要你查他,也是这么个意思。”
孟榴昀道:“微臣明白,不是还有皇上可以替微臣做主吗?”
刘琤笑意更深了。
他神色自若,却暗自心惊,刘琤对这位先皇的宠臣的忌惮,恐怕早就随着先皇乘龙宾天日益消退,如今更是动了杀心。孟榴昀不知道刘琤要动施然,到底有没有自己的缘故,然而当初特意在姐姐忌日点出那副画的由头,没准就是借他做筏子——他早就知道。
刘琤派人送他回去,施然口中很长的宫道,其实也不是很漫长。孟榴昀在轿子上掀开帘子,远处锦绣堆云,深红色的墙头和在春光中熠熠闪烁的琉璃瓦片,这座他年少时常迷路,遇见施然,失去姐姐的城池,竟是这样的奢丽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