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人大事不妙》茶深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折

　　施然揉了半天眼睛，吸了吸鼻子，道：“好，你要和姚大人说什么，我替你写。”他挽起袖子研墨，铺好了信纸，刚写完启辞，孟榴昀指节轻叩唇上，若有所思，问道：“你写的什么体？”

　　施然窘然，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怎么练过字，原先那个李太傅，让我临馆阁体，我总是写不好，先皇见了，便让我跟着他学，也就是一天写几个字罢了，不成什么气候，你若嫌弃，我去找舒言……”

　　孟榴昀接过薄薄的信纸一看，笑了，道：“这个字迹倒是有八九分像先皇御题，你这么送信过去，是要吓死姚大人么？”

　　他伸手道：“我自己写吧，虽然腿动不了，手还没废啊。”

　　他还没说完，施然又睁着眼哗哗地流眼泪。孟榴昀一愣，心想以后关于他的腿的事，还是在施然面前少提为妙。

　　施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以形补形的道理，这腿那腿的在灶台上流水一样不断。这段时日，孟榴昀过得着实辛苦，新肉生得慢，动辄锥心刺骨，然而又不能躺下怕骨头坏死，每日在墙边挪动几寸，疼出一脸的汗。施然下了朝，官服都没脱就跑去看他，他也不知道什么法子能让孟榴昀松快一些，只能巴巴地袖子里带着几块点心，几个果子。孟榴昀觉得好笑，但也装作喜不自胜收下了。

　　姚检章那边很快回信来，嘘寒问暖痛心疾首洋洋数千字，又是引失得焉可必之理，又是叙临危奋飞之意，末了补上一句，可憾小女福薄。那时候孟榴昀已经能扶着窗沿走几步了，天气渐暖，书房糊的棉布撤下了，便有风进来，他把那一沓洋洋洒洒的字纸丢到案上，风吹起他的头发，孟榴昀低眉摇头笑道：“姚大人果然著得一手好文章。”

　　施然拾起来翻了几下，吓，骈得他脑仁疼，道：“诶呀，这些老头子废话也太多了。”他愤愤想，明明是孟榴昀不想娶姚小姐的，如今倒是怕孟榴昀占他们家便宜似的，若换做是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孟榴昀的，可恨他不是个女的，不能让孟榴昀扬眉吐气。

　　孟榴昀道：“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施然脸腾地红了，道：“你将来，也是得娶妻生子的吧……”他偷偷看孟榴昀，孟榴昀没发现他的眼光，伸手把那沓信纸慢慢理好，道：“未必。”就跟姚检章说的一样，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把一个无辜女子拖累进来，日后没准是害了人家。

　　他曾经要做的事情是处置施然，让姐姐瞑目，如今，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姐姐，也许不是被施然害的，那副画也许另有隐情，而皇上，又开始盯着施然不放。千头万绪，让他揉着额角叹了一口气。

　　施然低声道：“我也未必……”

　　“嗯，你说什么？”孟榴昀回过神。

　　“我没说什么……”施然转过身去，“你吃不吃橘子，可甜了，辛夷在柳叶巷口买的，我剥一个给你尝尝吧。”

　　他把橘子皮完完整整地搭在窗台上，手上尽是酸涩的味道，垂着眼睛看孟榴昀。“你想跟我说说那晚的事情吗？”

　　孟榴昀一愣，也跟着脸红，道：“我也不知怎么，竟会情难自控，是我对不起你。”

　　施然耳朵只听进了前半句，暗道莫非这就是戏文里说的情不知所起，心里颇为美滋滋的，畅快道：“没什么，我又不是女子。”

　　“并非你不是个姑娘，我就可以这样侮辱你，这绝非君子所为。我不会找任何借口，此事是我做错了。”地动那日，他心中确实怀着一丝惭愧，可到最后，他发现他没那么急切要施然死。孟榴昀没想到施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把这件事揭过了，心里更是多一层不落忍，“我不知怎么补偿你才好。”

　　“你不是救了我的命吗？当年你借我伞，我送你衣服，也是同样的，两厢扯平了，你不必太在意。”

　　孟榴昀心里道这和衣服可不一样，犹自意难平。

　　邓议在门口敲了敲，“施大人，我方才看见，卖糖糕的好像要游过来了。”

　　施然回过神，眼神一亮，“好，我这就去！”

　　他回头跟孟榴昀道：“如今整个京城没几家开门纳客的，好不容易有人挎着篮子出来卖，我去弄几块大家都尝尝！”

　　施然欢欢喜喜地走了，邓议拢着袖子挪进来，他和施然不同，对孟榴昀没什么情谊，只兀自地坐在了施然的位子上，剥果子吃。

　　“啊，有一句交浅言深的话，想要对孟大人说。”

　　邓议是施然的门客，向着施然，觉得孟榴昀亏欠了施然的，是自然的事。孟榴昀恭恭敬敬道：“您请说。”

　　“小民不巧，方才在门口听到了只言片语……”

　　孟榴昀脸色白了白，虚心道：“此事……”

　　邓议摆摆手，道：“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提醒孟大人一点，您那日来我们丞相府此前，有在吃什么进补的药？或者去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孟榴昀被他问得云里雾里，道：“我素日并不服药，那日……是从宫里出来……”

　　邓议笑了，道：“不知孟大人在哪里，竟然沾到了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