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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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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折
近年来留京的青年才俊不多,孟榴昀的婚事变成了京城妇孺喜闻乐见翘首以盼的头一桩,一会儿是姚家派人到布庄去挑料子了,一会儿是孟榴昀的恩师要回京,莫非是要做孟榴昀的全福人,一冬的白雪压过,人都憋在屋子里闷声闷气的,如今这桩婚事随着春色而来,可算是一记春雷,整个京城都活色生香了起来。
施然听着邓议回来八卦,眼睛一瞪,“关我什么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浪子回头,千金不换。孟榴昀当断则断,是他的厉害,和他施然有什么关系。施然咬了半口枇杷,皱了皱眉,呸了一口,咬到了核,是苦的。
“行光可满意我为你挑的婚事?”刘琤低头用手指逗了逗廊庑下的鹦鹉,问侍立一旁的孟榴昀。”姚家那女儿我见过,身量娇小,杏眼桃腮,我看也配得起你。”
“姚小姐微臣未曾谋面,不过既然皇上那么喜欢,纳入后宫岂不更好?”
刘琤指着他笑,“你真是什么话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事也说得的么?”
孟榴昀挑了挑眉,道:“皇上若是不高兴,微臣自去领罚便是了。”
刘琤拍了拍手,往屋里走,“打你是为了挫挫你的锐气。”
他望了一眼廊外青天,开春了,云淡如丝,春光融融,“你这样不高兴,看来我的婚是赐错了?行光心中莫非还属意他人?”
孟榴昀眼睫抖了一下,俯首道:“没有。”
孟榴昀眼中从未有过哪个女子的影子,就算是那个以美貌著称的施然家的婢女,也未曾让他的目光游移半寸。他自幼承族中父兄家训,是做经天纬地浩然君子,男女之情,实属末流而无从提起。他如果有妻子,也只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一件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天下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他要为姐姐报仇,要登朝堂安河山,要誉满天下,怎样的女子,姓姚还是姓赵,美或是丑,都不会改变他的心迹,而如今,他一帆风顺的人生出了一个岔子,一根旁逸斜出的新枝。
那新枝潜入东风中,挠得人心里又痒又痛。
他至今未曾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和施然做那事。
然而做便是做了,他也没得辩驳,更不会迁怒于人。
“既然没有,那我赐你一份新婚大礼吧。你的品级,也该升一升,喜服上绣锦鸡才够鲜亮。”刘琤曲着指关节抵在下巴上看孟榴昀,“不过这份大礼,要你自己去拿。”
孟榴昀垂着头没动。
刘琤道:“我要你去查一个人。查清楚了,自有你一份大功,如何?”
孟榴昀道:“什么人?”
刘琤道:“施然。”
孟榴昀回府,才知姚检章在落凤楼设宴,据说是一群老臣拱火,要他请客庆祝。先前派人来递过帖子,如今已经是半个亲家,姚家自然做什么都想着他,他也不好推辞不去。孟榴昀换了衣服,入了席才发现施然也在,施然仿佛向来不喜酒肉应酬,不知为何这次肯来。
他来的时候酒宴已过半,几个胡须白花花的老头子喝得醉醺醺的,披头散发用筷子敲着酒杯吟诗,一个赛一个魏晋之风,清狂之意,孟榴昀是晚辈,自罚三杯坐下了,默默在一旁吃菜。
他轻轻一瞥,施然也和他们聊不来的样子,在那里一粒一粒地剥花生吃,面前尽是红红白白的花生衣,没人和他说话,他一个人闷得要死,喝酒就更凶了,差点喝到桌子底。
孟榴昀正盯着他看,姚检章喝得也有些脸发红,过来拉着他的袖子,“行光啊,你是后生中的翘楚,庭生玉树,如此佳婿,是小女的福气,老夫也甚是感慰,只是……”
姚检章长叹一声,“过刚易折啊,往后你是有家室的人了,说话行事自不可如现在这样肆无忌惮。有折冲之臣是大靖的福气,老夫只是怕,只是怕,长此以往,哪天你又冲撞了皇上,韵儿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呜呜呜……”姚检章也过了五旬,在他面前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孟榴昀连忙安慰他,心里想,姚检章这等刚烈,必国尔忘家。当初为了个江南巡抚的事情,在殿外铁骨铮铮长跪不起,大有和刘琤拼命的意思,让刘琤对着这帮老臣头疼不已,如今嫁女,竟也有如此私而忘公,舐犊柔情之态。
到底人间再硬的骨头,也蓄着一粒心头血。
他心头长长一叹,就有些酸涩之味,低声道:“姚大人,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