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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朱迪不知道崔明烟给宋茹准备了什么礼物,但宋茹有悄悄告诉他一些事。
      学校里的女生继续孤立她,但是有段时间没再找她麻烦了。朱迪拍摄的视频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但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在。
      “我一点也不害怕没朋友,只要她们烦就行了。”她有点失落,“只是,我也不能再去看他了。”
      他知道她口中那个他必然是曹锋,但没必要多问。

      “我穿新衣服去科技馆活动,他好像看我一眼了。”只是一眼,宋茹就开心得脸通红。不过,她又有些低落,“那天把衣服拿回家,说是崔老师给的奖励。妈就不是很开心,问我是不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她肯定私下联系崔老师了,要么是给钱,要不就是交待以后不能带我逛街了。”宋茹问他,“你说崔老师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你去和她说几句话试试,看她态度有没有变。”他怂恿她。
      宋茹有点怕,但还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去崔明烟那儿。没过一会儿,嘴角上扬着跑回来。
      “怎么样?”他问。
      “好像没有哎。”她说,“我问她有没有还在追你,结果她说还要给我另外的奖励。肯定不是生我气。”
      “这下放心了吧?”他笑。
      宋茹点头,认真道,“朱老师,你喜欢崔老师真没错。她心善——”
      说完,小丫头跑了。
      朱迪想不到自己会有被小孩堵的时候,什么叫喜欢她没错?恰恰相反,崔明烟对孩子们都很好,只是对他尤其不善而已。他拒绝了她关于男女朋友的试探,一而再再而三,可却没办法抗拒约会。她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对其它男性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却主动提及那个网球教练。

      朱迪意识到自己没抗住,同意约会后陷入后悔之中。
      一个晚上的失眠,次日早起,崔明烟已经打电话过来了。
      “我在你家楼下,还没吃早饭。”
      他只好梳洗下楼,带上一些简单的运动装备下楼。崔明烟穿了一身的网球服,还背了个巨大的网球包。她笑眯眯地拍拍包,“我还给你买了个好拍子——”
      朱迪感觉自己像是被养起来的金丝雀。他伸手接了她的大包,带她去吃早饭。
      稀饭、包子、混沌面,崔明烟吃得不少。
      “以前就不能这么吃。”她说,“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体会放开享受吃的乐趣,但上帝果然关一扇门就开一个窗。”
      她一边吃一边说,突然抬头问,“小朱迪,我现在是不是肥死了?”
      朱迪把最后一个灌汤包子推给她,“崔老师,做人要有普世的公平。不能身边即世界,说有些话的时候得拉全国平均数据,不然会让人恨死。”
      她就有些得意,“那我还有再吃的空间。”
      然难免,有失落的。

      朱迪知道专业舞蹈演员的苦,一在训练艰苦,二在控制饮食艰苦。身体上的苦可以有许多方法克服,但人天性对脂肪和糖的热爱,那种精神上的渴望,找不到办法抵抗。能够完全按照营养师定制的菜单执行,全都是狠人。他刚毕业进入舞团那一年,也曾被严格要求过,但总会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跑出去。约着兄弟和同事们,火锅和烧烤走起,偶尔再吃点儿美味的蛋糕,安抚躁动的欲|望。
      可崔明烟不会,她曾在某个采访上说过一段很出名的话。每放纵一次便让原则低一分,不能让脂肪埋葬她的梦想。
      对自己足够严苛的人,突然间丧失一切,那些坚持便毫无意义。
      她现在品尝的不是美食,而是一分分的苦涩。

      朱迪开车去海城体院,路上崔明烟接了好几个电话。她很好脾气地说快到了,不堵车,东西已经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偏头看了她好几次,是那个年轻帅气极热情的网球教练?
      她挂了电话,对他道,“多学学人家——”
      他没吱声,一把将车驶入海城体院大门。取停车卡,一盘子入库,下车拎包去网球场。
      崔明烟跟在后面,有点愉快。逗弄朱迪,大约算是她不多乐趣中的一项了。

      网球训练算不上有趣,和舞蹈的基本功练习其实差不多。跑步热身,拉伸松弛肌肉,各项核心力量锻炼。
      那热情的教练唯恐崔明烟不会,样样亲身示范。崔明烟也不愿扫他面子,偶尔犯个错让他纠正。
      朱迪站旁边,按照自己既定的速度自行完成。
      那教练问,“你锻炼过的呀?干哪行的呢?”
      他指指崔明烟,“陪她来的。”
      教练略有些失望,但还是问了一声,“女朋友呀?”
      朱迪没正面回答,“你觉得呢?”
      崔明烟做完一组,过来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教练随意几句玩笑话,扯开了,让两人去拿示范球准备对练。
      中场休息的时候,不免就谈到了曹锋。按照教练的话说,那孩子是本校某个老教授家的孩子,从小体育天赋就不错。他本人喜欢网球,但家里人不太愿意他过早走职业的道路,因此目前依然按照常规读书。不过初三后,要考虑未来的选择。如果是打算走职业,必须开始加大训练力度,频繁参加比赛积累经验等等。以这个年龄,已经算晚了——
      聊到一半,教练发了个电子券给崔明烟。

      “是什么?”朱迪好奇。
      崔明烟神秘兮兮,“保密。”
      朱迪就有点儿不太痛快,一个人去旁边练习挥拍。一组二十次,练习了五组后,满头大汗。他去休息区找水喝,发现崔明烟又和那教练有说有笑。他将杯中水喝干,站在窗边发呆。

      夏日炎热,窗外绿荫,鸣蝉烦躁。
      他跳舞,并非自己喜欢,而是母亲强迫。她曾是个舞蹈演员,因天资不够终难成材,便把期待放在他的身上。可惜,他也并非天赋出色之人。母亲从他三四岁起,便带着去见了许多老师。老师们见过许多天才,也教过诸多庸才,一眼便晓得哪个孩子能成才,哪个孩子学学算是让身体健康。
      他们对母亲这个行内人给了很靠谱的建议,“孩子也不是一点天赋没有,但是要吃大苦。”
      母亲下定决心,要他吃苦,便讲了十七年蝉的故事。说婵爸和蝉妈将卵产在树枝上,树枝枯萎掉落在地,孵化的幼蝉便钻入土中潜伏。有两三年的,有四五年不等的,最长有十七年的。它们在温暖的泥土中积蓄力量,成为成虫,最终上树鸣叫。稍早一点的就是两三年蝉,早早就鸣了;可他是最珍稀的十七年蝉,得足足努力十七年才会鸣出第一声,然后一飞冲天。
      母亲亲切地称呼他蝉宝宝,对他有极大的期待。
      可最终,她却因他而再听不见蝉鸣。

      宋楠说那只是一个意外,不必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朱迪不觉得是意外,他的心里藏着恶意,早晚会出鞘成剑伤人。
      譬如现在,他想将黄绿色的网球砸那教练的笑脸上。
      “那么,你需要一个鞘。”宋楠道,“给自己设置一个开关,一旦出现那种情绪,立刻关闭起来。你想想,哪个人、哪句话,或者什么行为,能够终止你?”
      他将视线挪到崔明烟身上。
      许多年前,她用刀子一样的目光将他扒得精光;去年,她拎着他去宋楠那儿,将他拉出了囫囵。她既是一把剑,也是一个鞘。
      他总不由自主地畏惧她,可在内心深处又不断渴望。

      朱迪捡起一个球,在拍子上击打着走过去。他道,“崔老师,咱练几个来回呗。”
      崔明烟立刻中断了和教练的谈话,拿着拍子去球场。
      他眼角余光瞥见那教练失望的脸,嘴唇勾了勾。

      “所以,你刚才是在吃醋。对不对?”崔明烟吃午饭的时候,不怀好意的问。
      他给她盛了一碗汤,“补充点盐分,你流很多汗,但没怎么喝水。”
      “不好意思说呢?”她接了汤碗,“咱们得感谢教练老师,要不是他,小宋茹的礼物没着落。”
      “是什么?”
      她摸出手机,亮出电子券。
      “七月的时候,网球大师杯在海城南边的国际会议中心举行。曹锋会去内场做志愿者,能近距离接触到喜欢的运动员,开心得不行。教练真是个好心人,也给了我三张电子券。咱们可以带小宋茹一起去——”
      “你说,她会不会高兴疯了?”
      她对着他笑,有些征询的意思。
      朱迪的手指微微发抖,很想摸摸那张笑脸。他点点头,将勺子递给她,轻声道,“快吃饭吧,还得监督她期末考个好成绩才行。”
      “哟,真不好意思呢?”她乐呵呵地,“你放心,我还没问曹锋小朋友读哪个班。给你留点儿悬念,好不好?”
      不是留悬念,只是还没玩够而已。

      宋茹期末考果然不错,门门优秀。她站在体重计上挥舞成绩单,“崔老师,我的奖励呢?超级大礼物,去哪儿了?”
      崔明烟让她等,到某年某月某日,找朱老师一起去城南国际会议中心。
      小姑娘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和妈请一天假。
      朱迪道,“她妈妈应该会后悔找了你这个老师。”
      “早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合适的行为。”她道,“最可怕的是几十年后会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勇气和机会,就算是去说声你好也是好的啊。”
      说完,她又道,“有些小孩子啊,十八|九的时候会堵人,长大就成闷罐子了。”
      他清了清嗓子,“我开车去吧,挤地铁太可怕了。”

      开赛当日,碧空万里,骄阳如火。
      教练给的是内场票,正面围挡后的第三排,能清晰看见选手的五官。
      宋茹有点儿闷闷不乐,但还是托着下巴看得很认真。
      朱迪碰了碰崔明烟的胳膊,她偏头看了一眼,闷笑。她道,“我去买水,你想喝什么?”
      他说白水就可以了,崔明烟便走开。
      宋茹突然道,“他最喜欢这个运动员了。”
      朱迪不太认识,但那男运动员身量极高,手脚长度惊人,接球的时候身体几乎绷成一张弓。可见,他的身体素质多么惊人。他便假意问,“他也喜欢打网球吗?”
      她点头,脸还是红红的,好奇道,“崔老师怎么突然要来看比赛?她以前不——”
      “最近在学习网球。”

      话没说完,崔明烟拎着俩袋子从后面看台穿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穿制服的志愿者。
      宋茹刚开始没注意,可等看清楚后整个人僵住了。她有点儿结结巴巴,身体可怜地缩在一起,脸爆红。
      朱迪往后看一眼,崔明烟居然把曹锋给领过来了。他无语地看着她,她却笑吟吟地将一兜子水和零食塞给他,然后对曹锋道,“谢谢你带路,不然真找不到了。”
      曹锋点点头,有点疑惑地看看朱迪,转身离开。
      至于宋茹,她实在缩成一团,头藏在膝盖上,根本没看见。

      朱迪略让了让,将崔明烟拉下来坐好。因宋茹的反应过于激烈,他们均没开口,给她冷却的时间。
      足足一刻钟,那一团才动起来。
      她很无措地看看朱迪,再看看崔明烟,想问为什么却问不出来。
      崔明烟就对着她笑,“开心吗?知道该怎么做吗?”
      粉嫩的唇抖了又抖,明显是开心的,连手指尖都在发抖。
      朱迪递过去一瓶水,“喝点吧。”
      宋茹接了,拧开,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朱迪想说别着急,慢慢来,可小姑娘又猛然站起来。她横擦嘴唇上挂的水珠子,将水瓶放座位上,麻溜地跑后面看台去了。

      崔明烟笑得眼睛眯起来,“年轻人就是好,真有激情。”
      朱迪给自己开了一瓶水,状似无意道,“崔老师,开心吗?”
      “还挺开心的。”她道,“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日子没法儿过。”
      他盯着水中小小的气泡,“开心就好。咱们学这么多年跳舞,能帮上别人改变一点点,也挺好的。”
      崔明烟不笑了,盯着他看。
      他又开始有点头皮发麻了,抬眼对上她道,“比起追求至高,让人开心和改变更有现实意义。”
      “小朱迪,你在安慰我?”她问。
      他没回答,端详了那两片唇。
      目光交缠,如蜜糖一般粘稠浓郁。
      缓缓地,他低头,稍稍错开一点位置,准确亲上去。

      朱迪亲得太久,忘记时间,直到身边传来一声。
      “朱老师,他知道我的名字——”
      崔明烟发出一声浅笑,他抬头,却见宋茹尴尬地站一边。她眼睛里还有狂喜,表情有点窘迫。
      他有点脸热,淡淡地嗯了一声。
      宋茹看看朱迪,再看看崔明烟。
      崔明烟对她眨眨眼睛,顺势靠在朱迪肩膀上,声音有些暗哑,“那不挺好的吗?证明他记得你,对不对?”
      宋茹福至心灵,立刻转身道,“我去找他说会儿话。”
      又跑走了。

      周遭不断传来网球拍击地板的声音,偶尔的掌声,解说的声音,人群的喧哗。
      朱迪却十分安静,继续看着崔明烟。
      崔明烟问他,“你看什么?”
      他低头,再亲亲她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卷翘的睫毛和被吮吸得发红的双唇。
      那日阳光猛烈,十七年蝉鸣叫得厉害,如同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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