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鬼在民国》长路爱泽

6、第 6 章

　　一鬼一人转眼间就到了方家主卧，自方立仁病倒后，方夫人就把儿子接过来照顾了。如今就在方夫人的床边摆了张小床，床上贴满了黄符，衬着方立仁那张青脸越发瘆人，好似已经死了，但胸脯还在微微起伏。

　　方宝儿哪能不明白方立仁这是被什么魇着了，心里稍稍有些内疚起来，竟然真的要害死人了。

　　张浩然也见着方立仁那不成人形的样子，再次传声：尊者不杀伯仁，奈何伯仁因你而死。

　　方宝儿听着这耳边的男声，觉着声声刺耳，他鬼生最厌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伪君子劝人最喜欢感叹的就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但方立仁却是真真实实放在方宝儿面前的伯仁，抵赖不得，这让他难免低下鬼头颅有些丧气。

　　不过这丧气不过几下，方宝儿脑子一下子灵光了起来。

　　不可能是他害的方立仁，他一没做法二没诅咒，鬼气害人更不可能，人是阳气之体，才不会怕区区鬼气，想他方宝儿当年与多少宫女太监作伴，可没有一个人是因为他方宝儿没了的。

　　方宝儿心里哼了一声，也试着传声过去：可不是我害人，我可从没害过人。

　　张浩然听着方宝儿的回话，趁着鬼与人都在，二事主在场能算个一二，就悄悄竖起左手手指翻起花来，最后拇指停在中指尾节——此鬼与方宝儿之事确实有些联系，却是稀稀薄薄的缘法，看来方宝儿一事果然另有蹊跷。

　　张浩然再问：尊者可是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了，有您这尊在，还敢太岁头上动土，可不是一般东西敢做的。

　　方宝儿哪会看这个，自己当鬼都当的糊里糊涂的，但张浩然这样说了，他也起了点心思，凝起精气往方宝儿处再探。通红的鬼眼闪出金光，透过方立仁的躯体竟然直直望到了心脏。这颗小心脏正缓缓跳动着，而有一直大黑虫正趴在它上面，随着心脏的脉动起起伏伏。方宝儿见着这恶虫就有些恶心，犹豫着想伸手去捉了它来，手刚刚伸出，这大黑虫便感应到了，一个转身钻到了心脏里头去，不见了踪影。

　　气煞鬼也，这小小的黑虫如此这般分明就是在嘲讽方宝儿。方宝儿哼了口气，立马透露给张浩然：方立仁心脏上有只大黑虫，正是这只大黑虫害得他如此。

　　张浩然听闻此说法，额头一圈冷汗冒出，又被他装作不经意间擦去。
　　这笔子生意看来是不好做了。

　　张浩然这难免有些懊恼带上脸，方父方母跟着立在张浩然身后，不敢出声，只等他回话。

　　张浩然僵着背，有些不敢转身，但从业那么多变来，有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收拾好脸，一脸神秘地问方父方母：“事情有些麻烦了，敢问小少爷周围的人有没有出现过同样的症状？”

　　方母擦擦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哀哀戚戚地说：“周围的亲戚朋友也没听说过有病了的，邻居更是没有呢，一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的，只有我家立仁遭了罪。”

　　张浩然食指搓搓拇指又问：“小少爷之前一直在学堂吧，那他的同学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呢？”

　　方母一愣，学堂的情况她确实是知道的不多，只好转脸问方父：“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方远搂着妻子点头。

　　张浩然总算缓了口气，方宝儿却又在他耳边说：你这个道士还是有些本事的，慢慢分析，有些门道。

　　张浩然回他：不敢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多亏尊者道出有只黑虫作恶，这才有了些眉目。

　　方宝儿被张浩然恭敬地奉承着难免有些飘飘然，不经意间透出嗷嗷鬼笑。

　　张浩然也听见了这鬼声鬼笑，如今再起波折他已无心思再去与方宝儿纠缠，方宝儿口中那只大黑虫好似要钻到他的心脏里去，令他有些心神不宁。事情暂时停在这里，张浩然对着方宝儿只得好言几句再燃起一捧香，恭恭敬敬地将方宝儿请走了。

　　方宝儿走之前回头再望了望方立仁的脸，看着干瘪下去的脸颊，难免动了些怒气：他方宝儿罩着的人也敢动，实在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太长。

　　那头不过一日，方远就打听出来了，方立仁在的教会学校，同班的只有方立仁一个人病了，但是上一级的还有两个同学一男一女也是一样请了一个多月的病假了。

　　张浩然立马和方父一起，打算去这两个同学的家中探病看看到底如何。第一个去的是个何姓女同学，住在城西小洋楼里，家里是从政的，方父一个生意人上门他们还纳闷几句与这方家没有来往呀，只是人家诚心带礼上门探病也不好一下子拒绝。何夫人当天刚好没来的及出门打麻将，端坐在客厅里与方远寒暄几句，女孩儿的房间却是不肯让他们进去的。

　　张浩然早有准备，进门前就放了一只青头白鸟出来，这只鸟顺着开着通风的窗户进了女孩的房间，张浩然的神识投影到鸟上，鸟眼所见亦是他所见。

　　这个女孩十三四岁的年纪，靠坐在床上，长长的头发铺在身后，手里捧着一本小说，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与方立仁的症状无半点相似。

　　客厅里夫人还在委婉地说：“我们雯雯就是感冒了，你们过来实在是有心了，只是我们没个准备，实在是招待不周呀。”

　　方远尴尬地喝着咖啡，坐不安稳，干巴巴地应着：“我家女儿和你家姑娘是同学，自从你家姑娘病了之后一直闹着要来探病，最近她自己也感冒了却还关心着这边，催我一定要来一趟送点小东西表表心意。”何夫人听了方远的话虽然觉着奇怪还是为着小姑娘的友情感到有趣，暗想既然关系这么好，怎么没听说女儿有个姓方的好朋友。

　　方远与何夫人越坐越尴尬，直到张浩然敲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松肩膀，要和何夫人告辞。

　　何夫人也是不得滋味，见他们要走了也松了口气，两方高高兴兴地都出了门。

　　坐在车后座，张浩然告诉方远这家的孩子和方立仁的病因不同，方远叹了口气，嘱咐司机去下一家。

　　终于从失恋的痛苦里迈出了脚，努力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