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鬼在民国》长路爱泽

5、第 5 章

　　方夫人与方远面面相觑，那神婆呸一声，继续撒米念咒。

　　三日转眼过，张浩然已备好了家伙等着方家人上门。他上次去方府，主要是为了探探虚实，若是平常的小鬼，他就当场收了。但不想方府内他感觉到了浓重的煞气，只怕里面藏的是只怨气极重的厉鬼，他也就不急着马上降伏，给了三天的时间来缓缓。

　　一个旧竹背篓放在脚边，张浩然坐在院子的躺椅上喝着碗热豆浆，等喝到半碗快见底时，方远在外面敲了敲门。张浩然吱一声打开门，方远看着居高临下的张浩然尴尬地笑了笑。张浩然也不拿乔，只是问了句：“两百块大洋成不成？”

　　方远点点头，只要能救回他儿子的命，别说两百块大洋了，五百块都给。

　　谈好价钱，张浩然背着背篓，立马迈步就走。方远堪堪跟在他后头说：“道长慢走，我车停在前头。”

　　张浩然双手抱着背篓，他长得高大，和方远两个人挤在后座上，让他不得不蜷着背，两腿长腿委屈的勾着。方远则不经意间打量着张浩然的背篓，这背篓被一块黄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张浩然看出了方远的打量，也不生气，开口问：“方先生家的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吗？”

　　方远答：“这宅子并非祖业，我们是南方人，但生意人四海为家，北京更是个好地方，于是就从一个破落贵族手里买下了这个宅子。”

　　张浩然听了点点头。

　　方远见他这副反映，小心翼翼的问：“道长是看出我们的宅子有问题？我从前请了几个风水先生看过，都说这个宅子风水还行。”

　　张浩然点头：“你家这宅子风水确实很好，可惜风水并不是一成不变，还要看里面住的是谁。”说完，张浩然转过头对着方远说：“方先生，你家里住着只了不得的厉鬼，有他在着，方宅的风水已经全变了，不旺人，旺鬼了。”

　　方远这样一听，脑门冒出一圈冷汗，想再问几句，张浩然回答：“待会你就知道了。”说罢张浩然就闭目养神，不管汽车怎么颠簸，他都不动如山。

　　车子停在方宅门口，方远先下了车，然后主动去给张浩然打开车门。张浩然抱着背篓稳稳地下了地却站立不动，方远探过头去问：“道长，你现在就开始了吗？”

　　张浩然擦去额头的冷汗，冷酷的嗯了声，背上背篓大步往方宅内某个方向走去。

　　张浩然先去的却不是方立仁的房间，而是循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竟然走到了方家的后厨。后厨的厨娘正在晾大白菜，今天天气不错，厨娘正爱怜地把烂菜叶子给摘掉。抬个头的功夫就看见张浩然这个凶恶的生面孔过来，有些害怕，手里捏烂了大白菜叶子，正想出声喊却又看到张浩然后面跟着方远，方远对厨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厨娘砸吧砸吧嘴，也不管这两个人了，继续低头晾她的大白菜。

　　张浩然路过厨娘和大白菜堆，径直走进灶房里，然后在灶台前站住了脚。伸手把背篓放下，张浩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卷上红色的粉末，张浩然打了个响指，卷纸的一头闪出一个红点再缓缓冒出青烟，这青烟起初还是松松散散的，张浩然吹了口气，这青烟就拧成了一根长线，往灶台上一扒拉，在半空中团成了一圈。

　　张浩然扯着青烟绳的一端一拉，那团圆圈就被拉到了张浩然面前。方远看不出什么名堂，张浩然的眼里则是一只黑色的灶鬼被青烟圈住了，想挣脱而不得。

　　灶鬼虽然名字中带着个鬼字，却是一种精怪，胆子非常小，只会躲在灶台里吸点烟火气度日。但正是因为胆子小，灶鬼对于周边的变化也十分敏锐，想要了解方宅的情境，问一问这灶鬼最合适不过。

　　张浩然开口问：“方宅可是出了什么厉鬼？”

　　灶鬼瑟瑟发抖，被张浩然的气势所摄，颤颤巍巍的发声：“夜，鬼来，没动静。”

　　从这断续的只言片语里，张浩然心里已经有些数了。拇指与食指一捏，掐灭了卷纸上的燃点，青烟一散，这灶鬼也往地上一坠，又自己跳了起来往灶台里钻去。

　　重新背起背篓，张浩然转身对着方远说：“我已经问清楚了，现在方先生你们需要准备的就是往常祭祀用的祭品，酒要黄酒，另外多备些金元宝银纸，土地经也要一些。”

　　方远边听边点头，等张浩然说完，立马转述给在外面偷看的厨娘。厨娘苦着脸答：“祭品和元宝纸都有现成的，不过这土地经家里好像没有了，附近的老太婆都不太念了，难弄。”

　　方远听厨娘这样说，只好腆着脸问：“道长，你也听到了，这土地经不太方便，不知能否有别的代替一下。”

　　张浩然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巧了，土地经我带了，不过费用。”

　　方远陪着一笑。

　　准备好家什，张浩然就在方立仁屋外摆开了一张祭桌，桌上酒食颇丰。张浩然右手举桃木剑，嘴上闷一口黄酒，自己咽了半口，剩下半口往空中一吐，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放在桌上的黄纸随着张浩然的咒语自然起来，起的青烟就往房间里去。

　　方立仁自然是不在房间里了，这股青烟直往墙角的抽屉里钻去。不过刚刚进了个头，这股烟好似碰到了什么，一下子就散了，了无踪迹。

　　外面的张浩然也随之张开眼睛，他蹲下身，这回是开始烧起了元宝心经。这元宝心经烧的要比平常人家的都快一些，但其他人都没有察觉。火一点，瞬间成了灰。张浩然左手掐诀，食指按住中指第二指节，闭上眼睛。

　　方宝儿正在玉佩里安睡，睡梦间有人间香火气灌入其身，让他鬼体发暖，舒服异常。正想再睡，却听见人声：“鬼有鬼道，何必留恋；念念不去，终遭天遣。”

　　方宝儿猛地睁开眼睛，此刻他双眼已经通红，但他却无所知觉，循着声音往外走去，看见的就是方家的祭桌以及半跪在桌前的方浩然。

　　张浩然受到感应，起身往方宝儿方向望去，双目通透，不是这种赖子长相的人该有的。张浩然其实没有看见方宝儿的鬼体，但是也能大致判断他的方向，通过道法传声：“尊者大道将成 ，何必屈居于此，天高海阔，祸及幼儿于心何忍。”

　　方宝儿听他这么说，自然也知道说的是方立仁的事，但方宝儿还不知方立仁昏阙的事情，只以为那道士觉着他鬼惑人心。道士摆着祭桌还给他烧了香火，自然是礼遇，方宝儿有苦难言，又不好对着这个呆道士出手，心里竟然自怨自艾起来：想我好鬼方宝儿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受这么多的误解。

　　方母原本是躲在墙角窥视着这里的情景，见张浩然先是一番耍弄，现在又对着屋子直立愣神，以为是要请鬼上身。忍不住冲了出来，对着张浩然跪下说：“鬼老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家立仁吧，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就冲着我这个当娘的来，放过他吧。”说完倒地啜泣起来，爱子的病情不见好转让这个母亲愈发敏感而脆弱。

　　方宝儿见状才明白这个大的阵仗是因为方立仁真的不好了，这不好的缘故似乎还是因为他。
　　造孽啊，想他方宝儿做鬼几百年来，可是从未害过一条人命，如此堂堂正正的善良好鬼，如今却背上了害孩子的罪名，实在是天妒英鬼啊。

　　方宝儿立马往方立仁的方位飘去。

　　张浩然觉察到阴气散了，立马跟着跑。

　　张浩然跑了，方父方母又如何坐得住，也是跟着就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