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楼血月》心麓素言

39、第三十九章：又逢卿卿

　　方才两人在墙角处，一直没有发现原来那道石门后是间墓室。
　　见陈凌指向那边，凌波心中强烈的预感驱使她一步步向两副冰棺走去。
　　素衣安安静静的在寒冷得泛着白气的棺椁中躺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脏污和疤痕，还像从前十五六岁小姑娘时一样明媚动人，只不过这小姑娘现在睡着了，作冰美人态来糊弄她。
　　泪终于肆无忌惮的流下来，脸上精致优雅的妆容也不复存在，凌波不去管它，她现在只想把她从棺中移出来。
　　不能在冰棺里睡着，她不是最怕冷的吗。
　　凌波小心翼翼的抚过素衣的脸，一滴泪滴在素衣的嘴唇上，为她增添了不少色彩，她好像又活了过来。
　　凌波一头磕在冰棺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素衣！素衣你起来！我、我来了，我来看你了！”她慌慌张张的抹去脸上的泪，强作镇定，“你不是怨我吗，你起来打我、骂我，怎么着都行，你不是最爱告状吗，我娘现在总惦记你，你跟我一起回家！回家你怎么告都行，素衣！”
　　她伸手扶起素衣的肩膀，试图将她搬离冰棺，可到底冰封了六年之久，素衣的衣裳与冰棺粘连，身体也不复柔软。
　　她这才相信素衣是彻底死了，于是干脆坐在地上，报膝埋头痛哭，碧竹心疼的将她揽过来，轻声安慰她。
　　“夫人…不要哭了…”
　　恍然间又听到素衣沉着冷静的声音。
　　“不要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看着对面悠然喝茶的人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气极，随手捞起针线筐里的线球便砸过去，素衣狼狈一躲，又装模作样的强装淡定，两人便又嘻笑打闹在一处。
　　现在她躺在冰棺安然的听着她的哭喊，不恼不躲。
　　“素衣你个傻子！我留下那封书信是故意给我爹娘看的，我知道她们定不会同意你替嫁的，她们待你如亲生一般，怎么可能让你委屈替嫁，我以为熬过了三年五载，等你嫁人了，我也与他成亲了便回来的，谁知道过了几个月，哥哥给我来信说你甘愿替我嫁去华府…”
　　她想将这十几年所有的委屈愧疚一并倒出来，却发现面对素衣，她找不到那么多的借口，只好哽咽再哽咽的哭诉给她听，向她忏悔。
　　“我收到信便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你觉得你与我自幼交好，你父母离去后又一直受我们家恩惠，你时常念叨给我听…可我不愿意听这些！我是真心待你！你替我嫁便是让我一辈子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让我心怀愧疚，这是你给我的报复！”
　　这是报复啊！
　　所以我在人前端的是贵妇姿态，可我无一日不歉疚，我根本不敢打听你的消息，过的好便罢了，可若你过的不快活，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面对你？
　　“我经常想起咱们之前的往事，我与孩子提起你，他们总是问你到底在哪，为什么从未见过你…素衣，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一念之差害了你，我本不该这么多小心思的…”
　　这句逾期十余载的“对不住”到底还是来了，可惜两个人生死相隔，是收不到素衣的那句“无碍”了。
　　密室中的静谧无声，悲伤四散开来，让四人避无可避。
　　孙飞看着手中的褐色药丸，悄然走向墙角的雪尘，他飞速点了雪尘的穴道，在陈凌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将药塞入了雪尘口中，捏着她的脖子，强硬的让她吞下。
　　陈凌一掌挥去，孙飞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退到一边，仔细的看着雪尘的反应。
　　“万一这有毒呢！”
　　陈凌连忙为雪尘解了穴，雪尘只等着孙飞的回答，并不理会他。
　　孙飞见雪尘并无大碍，干脆说道：“逸王么，出了名的光明磊落之人。”
　　陈凌冷笑出声：“光明磊落？”
　　“她现在还不能死，多活着一刻便是替素衣多疼一刻。”赵良致道。
　　死了？太容易了。
　　陈凌不知是气是怒，“素衣就在你面前，这些话你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更好！”
　　我不敢，赵良致轻轻在心里念了句。
　　不敢在她面前大言不惭的说出“我错了，对不住”这些话，我怕得不到她的回应我会魔怔。
　　雪尘轻声问：“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接近月隐斋？对于皇家而言，应该没有什么秘辛值得你大费周章的打探吧。”
　　陈凌此刻无言，他知道这件事对于隐楼来说太过于重大，如果公之于众，后果并不是隐楼能承担的起的，所以自素衣遇刺后，他便将隐楼众人发散，布于民间各处，避免引起位高者的注意。
　　赵良致抬头，墙角上方的一只蜘蛛正勤奋的织着网。
　　七年前，正值夺储之际，先皇重病，朝堂上众臣分为了文武两派，言官为辰世子派，武将为彬王派，彼时，彬王手握七万大军，辰世子却执掌了两年大印，两方你我相争，互不相让。正胶着时，后宫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上吊死了，说是受某位死去的妃嫔招魂去了，并留下一封书信，上云：本是佃农流浪子，爬来枝头变凤凰。
　　杂种！这宫中有个皇子竟是杂种！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后宫众说纷纭，种种都指向了已逝贤德妃的儿子彬王。辰世子赵辰阳大喜过望，但手中的棋子都已布好，没有拆子补子的道理，更何况彬王盯他甚紧，实在不好出手，索性命令门客赵良致寻找江湖组织“隐楼”，请隐楼暗中调查，一举两得。
　　赵良致伪装成被彬王追杀的假象，假意接近月隐斋，在这其中他爱上了年轻的女掌柜素衣，但同时发现，素衣便是隐楼的领头人，素衣将赵良致视为知己，自然全力查询那档宫闱秘辛，结果让人大吃一惊——那个所谓的杂种不是别人，正是辰世子赵辰阳！
　　赵良致发现时已经晚了，辰世子并不能无缘无故相信他这个便宜门客，他命令“湘”暗中跟踪赵良致，如若有消息，立刻截获，不得耽误片刻。
　　也就是说，辰世子已然知道了这个消息。
　　“后来呢！”
　　赵良致说到那处便停下来不说了，孙飞忍不住嘴快问了一句。
　　陈凌接话：“后来素衣便也知道赵良致是世子派来的探子，素衣极为失望，与赵良致决裂时还想着怎样能让他安然离开。”
　　“你说什么？”
　　赵良致不敢置信的问他。
　　“之后便是辰世子先下手为强，将彬王铲除，掩盖了事情真相的同时，牢牢坐稳了皇位。”
　　“素衣为我怎样？”
　　“她毁容之前为你策划了一条逃生的水路，沿途都是我们隐楼的人交接，可惜听说赵公子不仅没有新皇厌弃，竟然还加官进爵，那条路线自然而然便被搁置了。”
　　赵良致痛苦的望向冰棺，一步步朝素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