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方如梦

8、醉酒

　　悦来客栈的房顶上。
　　夜凉如水。
　　萧布衣抱着酒坛子坐在月光下，一个人慢慢得喝着。脚底下还有九坛没开封的桂花酿。
　　白色袍角一闪，一个人不请自来，坐在了身边。
　　“萧兄，怎么不去喝杨小姐的喜酒？”
　　萧布衣不去看他。

　　杨小姐如期成婚了。
　　据说杨小姐醒来后神志清明，和以前一模一样，比以前还要端庄稳重。喜的杨员外恨不得把杨小姐许给萧布衣，如果杨小姐没有柳乘风这个未来夫君的话。
　　杨员外对萧布衣的大恩长谢不已，柳乘风又趁机说出进城那日和萧布衣相逢的一段故事来，成就了宁远城内一段流传多少年的神仙佳话。

　　没有人知道杨小姐盖上喜帕前问萧布衣的一句话。
　　杨小姐如星的眼睛紧紧盯着萧布衣：“那日凉亭中你看见过他，对么？”怎么可能一切都是梦呢？总得有些什么是真实的，能够抓得住，想得起，惦念着吧。
　　萧布衣点点头。
　　杨小姐微微笑了，转过头去，云淡天高，不再说话。
　　秋天的风轻轻吹着，说不清楚是凉爽还是萧瑟。

　　不管凉爽还是萧瑟，喜帕盖到头上，便是一段吹吹打打的热闹。杨员外喜气洋洋的送给萧布衣十坛老宋家的桂花酿。

　　就是徐笙现在房顶上悠悠闲闲喝着的桂花酿。

　　徐笙舒了口气“萧兄，我知道你为何恼我，你是怨我既然流水无意，又何必招惹落花，可是？”
　　萧布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徐笙叹了口气。

　　哪里是开始呢？
　　也是一个晚上，月白风清，他跟着一个妖精到了宁远城。
　　妖精仿佛知道他在后面气定神闲的跟着，荒不择路一头逃进杨府花园。
　　杨晓玉，正坐在小亭上看星星。
　　一转头，明亮的眼睛如寒星般闪过，像极了她。
　　徐笙怔住，且不管妖精逃到何方，也不管杨晓玉惊讶看见了他的原身，天打五雷轰的，他定在原地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像是一个老套的爱情故事，他为杨晓玉停留，只因为她的眼睛像煞了她。只不过在其他人面前隐住了身形，为的是杨晓玉一生的名节。

　　萧布衣忍不住说：“既然如此，那就守着杨晓玉好了，一生一世，不管是不是那个她，听起来也是一段圆满。”

　　徐笙摇了摇头。杨晓玉不是她，就算一双眼睛再像，不是仍然不是。

　　他虽然知道，却仍忍不住停留在杨晓玉身边。
　　直到杨晓玉真正的姻缘到来。
　　杨晓玉的姻缘不是徐笙，徐笙已逃出六道轮回，姻缘谱上大约都没有徐笙的名字，怎么可能是徐笙呢？

　　但凡人间的女子，哪个不想踏踏实实的嫁个好人家，安稳幸福柴米油盐的过一辈子。就算是少女时代爱做梦，等到三四十岁成熟了世故了，也就知道凡人要的最大幸福是什么了。那个时候再提谁的眼睛谁的白衣飘飘不惹尘埃只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徐笙明白。
　　所以就算是杨晓玉少女时代的一场春梦吧，徐笙晓得该抽身时且抽身的道理。
　　萧布衣皱了皱眉头：“你的话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强词夺理，不过也还有那么三分道理。”
　　说着，提起酒坛子：“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心事，谁欠了谁的，今天晚上风清月白，正是喝酒的好日子，干！”

　　徐笙笑了，眯起眼睛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仰身躺倒在房顶上，满天的星光印入眼。
　　杨晓玉最像她的，便是这一双如星的眼睛。
　　而她，从未见他喝过酒。

　　徐笙什么时候离去的，萧布衣并不知道，酒到酣处，只记得两个人互相拍着肩膀长吁短叹，徐笙说自己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可是用了这么久，改个名字自己都觉得生分，只好这么将就着用了。萧布衣说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可是看过来看过去但凡美貌的不是男子就是鬼怪，青楼里的漂亮姑娘又太贵，看两眼就要倾家荡产。

　　拍着肩膀说着，六坛子桂花酿成了空坛子，眼前的月亮从一个变成六个，最终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