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方如梦

6、赠笛

　　明月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走着，萧布衣被明月的话勾起兴趣来，想知道端的，便跟着明月，明月却偏偏不说话，左转右转，出了二小姐的院子。左转右转进了另一个高宅大院，又左转右转进了一处房间。
　　房间里淡香隐隐，还是闺房。
　　萧布衣一见又是闺房，不由得脑袋大了三圈，站在门口停住了脚。
　　心中暗道，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走的是什么运，怎么尽进闺房。
　　明月见萧布衣在门口停步不前，转过身沉着脸看着萧布衣：“喂，萧布衣，你怎么不进来？”
　　萧布衣站在门口看明月板着的小脸笑了，别说，明月板起脸来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大人。想来明月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喜欢装大人。明月见萧布衣笑了，小脸也板不起来，皱着眉头也笑了：“萧布衣，你进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萧布衣见明月坚持，心里想，一个小小姑娘的闺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心里想着，脚就迈进了屋。
　　这件闺房看起来倒不像是小姑娘的房间，妆台镜阁一概也无，只有垂着的水晶帘和帘后看起来隐隐约约挺舒适的床帐，也是，明月这个年纪大约还不知道姑娘家梳妆打扮的事情。
　　看完房间，看明月，月光下明月的一张小脸宝光溢彩，怎么看都像是一颗明珠也似。
　　明月也看着萧布衣，开口道：“萧布衣，你师从何人？”
　　萧布衣一怔，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我八岁入私塾，私塾先生姓孟，名讳上启下圣。”
　　明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布衣：“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你天生慧眼，这么好的根基，怎么可能没有奇人异士跑来教你些什么成仙成佛的门道？”
　　萧布衣听了明月这话，苦笑了，脑中闪过的是一片流水清寒，一个人灰布长袍，云淡天高的站着，对他说：“萧布衣，我不是你的师傅。”挥一挥衣袖，就像挥走袖子上的尘埃一般把萧布衣挥到不相干的地方，飘飘然走开。
　　明月看萧布衣不说话，饶有兴趣地问：“你师傅是个世外高人？”
　　萧布衣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师傅。”如果那个人不是的话。
　　明月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愿意说也罢。我请你来，是想跟你说说此间的事情。”
　　此间？此间有什么事情？
　　明月看着萧布衣：“萧布衣，你这一辈子，见过多少妖精？”
　　萧布衣看着明月，疑惑了。
　　妖精？明月小小年纪说这个做什么？准是他们家那个大妈大婶的说什么小妖精之类的话让明月听见了，这些事情萧布衣见的多了，想当年萧布衣这个年岁的时候也曾好奇的问过自己的娘：“娘，厨房的张婶说他们家张叔被春满楼的小妖精迷住了。有妖精为什么不请道士来捉？春满楼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妖精？”问话的结果是萧布衣被罚抄论语三百遍。
　　直到长大后，春满楼的头牌凤凰姑娘一个眼神扫过来勾魂摄魄，萧布衣当时立地心中反映出来两个字“妖精”。
　　可是，萧布衣皱了皱眉头，这些怎么对明月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解释？况且他又不能罚明月去抄论语。
　　明月却不知道萧布衣心中在想什么，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关心的看着萧布衣：“我不瞒你说，二小姐是个妖精。”
　　萧布衣心里面“咚”的一跳。
　　不自觉地想到刚才，闺房之中香风阵阵，云鬓隐隐，二小姐低声说：“萧公子，你对我为何如此生分？”想到这里，萧布衣脸上一热。好在此时是晚上，看不大清楚。
　　明月的声音在萧布衣耳边继续说：“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去找她，她若请你，你也坚决不要去，万一我没有及时找到你，你就危险了。”
　　危险，什么危险？
　　萧布衣看着明月，明月见萧布衣关注她说的话，嘴角微微笑了：“她会将你连皮带骨一口吃下去，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剩。”
　　萧布衣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尴尬非尴尬。
　　明月小小女孩子家，怎么总要学着大人说话，更何况是这些闺房中玩笑之言，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
　　想到这里，萧布衣想到一个问题：“明月，你总是大晚上的不睡觉东转西转，你们家大人不管你么？”
　　明月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个问题上来，也不由静了一静，看着萧布衣，想了想，问：“萧布衣，刚才你听我说话了么？”
　　萧布衣见小孩子认真，便也认真点了点头：“听了听了，你说二小姐是个妖精，让我不要理会她。”
　　明月听萧布衣这样说，方才放心的笑了，说道：“对，你记住了就好。”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转身从袖口里面掏出一样物事来。
　　萧布衣看过去，却是一个笛子。
　　小小的玉笛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看上去几乎是要透明的一般。
　　明月把笛子交给萧布衣：“这个你拿好。”
　　萧布衣接过笛子，那笛子入手极轻，仿若无物一般，照着月光一看，笛子全身通透，竟是一整块玉雕成，全身并无半分瑕疵。
　　萧布衣识货，知道这个笛子若在市面上绝对是价值连城之物，明月看服饰谈吐估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有这么个笛子倒也在情理中，可是随手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萧布衣，萧布衣就不大敢要了。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把玉笛给明月递了过去：“明月，这笛子太过贵重，我不能要。”
　　明月没有接笛子，只是看着萧布衣，闲闲说道：“萧布衣，这个笛子有个名字，叫做‘安魂笛’，吹响以后能令所有山精鬼怪安静下来。”
　　萧布衣看看手中笛子，忽然想起一段话来，还是在那高山中，流水旁，那个人轻轻握着一管笛子对萧布衣说：“我以前有个笛子叫做“安魂笛”，别看长得像个普通笛子，吹响之后却能令山精鬼怪安静。这笛子后来被人偷走了，我今日且将谱调教给你，倘若日后你见到这笛子，也晓得怎么用它。”
　　明月看着萧布衣，说道：“这笛子原本有个谱调，但是我不也大会，所以不能教给你了。不过这笛子你只要胡乱吹响它，也能起到些作用。”
　　起什么作用呢？
　　明月嘻嘻一笑：“能令你找个空子拔腿就跑。”
　　萧布衣笑了，将笛子递给明月，摇了摇头：“明月，这笛子我不能要。”
　　明月眨了眨大眼睛：“为什么？”
　　萧布衣认真道：“这笛子太过贵重，想来是你家里人给你避邪用的，我若拿去，你怎么办呢？更何况倘若日后你家里人要是问起来，你如何交待？”
　　明月看着萧布衣，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明澈无邪。
　　萧布衣看着这笑容，不知道怎的倦意渐渐涌上心头，心里面尽管想着不要睡不要睡，还是忍不住合上眼皮一头扎进梦中。
　　明月看着萧布衣轻轻叹了口气，一钩淡月天如水，笛子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透明的几乎看不见，恰似一腔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