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方如梦

5、艳遇

　　萧布衣看着这双眼睛，只觉得全身轻飘飘，暖洋洋，说不出来的舒服，便似喝了聚缘斋的桃花酿一般，微醺着，心里面说不出来的心满意足。
　　接下来的时光萧布衣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度过的，待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悦来客栈自己的房间里面了。
　　灯光如豆，眼前一堆绫罗绸缎真金白银，红的黄的白的，整个房间似乎都在放光一般。
　　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萧布衣捧着脑袋，脑袋有些微微的疼，仿佛喝了酒一般，不过话说回来，萧布衣自己也记不清楚在杨府里面到底喝没喝酒。
　　看着这堆东西，萧布衣着实有些气闷，捧着脑袋走下房去，迎面正好看见掌柜的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一张胖胖的小脸都快要笑成肉包子了，见了萧布衣，就像是天上掉下来宝贝一般，赶忙走上来，说道：“萧神仙！”
　　萧布衣被掌柜的这一声叫得打了个寒颤，头立刻不疼了，却听掌柜的说道：“萧神仙，你要的酒菜我马上给你拿到房子里来。”
　　萧布衣皱眉道：“我何时要酒菜了？”
　　掌柜的一怔：“不是萧神仙你刚才回来的时候要的么？”
　　萧布衣气闷的看着掌柜的，想了想，说道：“掌柜的，我今天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掌柜的好奇得看看萧布衣，说道：“萧神仙，你干什么这么问我？”
　　萧布衣勉强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来：“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需要和人分享一下。”
　　掌柜的一听乐了：“嗬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神仙，你今天不是在杨员外府中待了一天么？杨小姐见到你之后病不是都好了么？杨员外不是请你吃饭了么？从杨府出来的时候不是送了你一大堆东西么？回来之后你不是高兴的对我说要自己在房中喝点小酒吃点小菜么？”
　　萧布衣挠挠头，整件事情看起来似乎非常圆满，可能是太过顺利了，所以一下午才高兴的昏了头吧。
　　掌柜的笑眯眯的问萧布衣道：“萧神仙，那酒菜我给你马上送来？”
　　萧布衣打了个寒噤：“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想吃了，掌柜的，求求你莫要在叫我萧神仙了。”
　　掌柜的笑道：“萧神仙太过客气了，现在整个宁远城都知道萧神仙的大名，满城都叫萧神仙，不光我一个人这么叫您呦。”
　　萧布衣抽了抽脸皮，拔脚逃回房中，那掌柜的兀自在外面说道：“萧神仙要是想吃什么随时跟小店说，嗬嗬，小店沾您的福，这两天生意好得很，所以萧神仙的吃住小店分文不收！”

　　回到房中，萧布衣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屋里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多了一个人。
　　那人头挽双髻，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双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转动着，却不是珊瑚是谁？
　　萧布衣揉揉眼睛，珊瑚不是那天梦中见过的小姑娘么？怎么会在这里？那天究竟是不是梦？若是梦，珊瑚为何活生生地在这里坐着？若不是梦，为何自己会在床上醒来？
　　珊瑚不等萧布衣开口，便一个字一个字拉长了音说道：“萧~神~仙”。
　　萧布衣顿觉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道：“你莫要这样叫我。”
　　珊瑚嘻嘻而笑，萧布衣盯着珊瑚看了半晌，珊瑚笑道：“喂，神仙，你看我做什么？”
　　萧布衣说道：“我看你是真是假，是不是我发昏做梦。”
　　珊瑚抿嘴一笑：“真假我也不知道，我们小姐说，做梦是一件高深的事情，不可以拿来随便说的。”
　　萧布衣闻言乐了：“你们小姐倒还真有意思。”
　　珊瑚也笑了，两个小酒窝在灯下甜甜的：“萧神仙，我们小姐想请你到我们府上说说话，你肯去么？”
　　萧布衣抬眼看看外面，窗外夜风清凉，明月高照，倒真是一个幽会的好日子，只不过~
　　“只不过我与你家小姐素不相识，这么去未免太过唐突了吧。”
　　珊瑚噘起小小的嘴巴：“什么唐突不唐突，你也不像那些迂腐书生，怎么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痛快。”
　　萧布衣一听这话，胸中顿时被激起万丈豪情，一拍胸脯说道：“谁说我磨叽了？咱们这就走，俗话说得好，月黑风高夜，美人约会时。对了，你们家小姐应该是个美女吧。”
　　珊瑚抿嘴一笑：“是不是美女，萧神仙见了不就知道了？”

　　萧布衣跟着珊瑚穿街过巷，路倒是熟悉得很，分明就是那天晚上悦来客栈掌柜的找老板娘的老路。
　　想到老板娘，萧布衣不由得微微一笑，不知道老板娘和掌柜的现在怎么样了，说也奇怪，那老板娘如此人才，怎会看中掌柜的？想来想去掌柜的笑成包子一样的小胖脸跟老板娘风情万种的眼神都搭不上调。
　　想起老板娘，又想起明月来，明月大大的眼睛乌黑清澈仿佛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萧布衣摸摸怀里，上午买的绒花仿佛还在，如果有机会看见明月，一定把绒花给她。
　　想起来，明月也怪可怜的，一个小姑娘家晚上没有人管，和一个陌生人玩的那么开心，下次见到了一定问问她家里的事情。
　　心里想着，脚底下不停，三转两不转到了一处府第前面。
　　单看这府第着实是高门深墙，像是个大户人家，那珊瑚却不走正门，带着萧布衣绕了半天，绕到一处小角门前轻轻推开，原来门没锁，珊瑚在门里面朝萧布衣轻轻招了招手，月光下，萧布衣不知怎的突然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珊瑚见萧布衣停步不前，悄声问道：“萧公子，怎么了？”
　　萧布衣踌躇道：“珊瑚，我和你家小姐素不相识，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难免惹人闲话。你去跟你家小姐说，等到明天白天我来看你家小姐如何？”
　　珊瑚笑道：“萧神仙，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我们家老夫人管得紧，白天不让我们小姐见人的。我们小姐实在闷得无聊，今天听说了你萧神仙的事情，想一睹风采，没有半点别的意思，萧神仙你把我们家小姐想到哪里去了？”
　　萧布衣看月光下珊瑚一张小脸笑得天真无邪，怎么都不像个媒婆，况且一番话说得如此光风霁月，倒像是自己心里龌龊一般，还没等再说什么，那珊瑚已经一把拉住萧布衣的胳膊带进门中，小角门无声无息的在萧布衣身后关上了。

　　那珊瑚看着娇小玲珑，谁想到力气却是大得很，萧布衣被她拉着连挣扎都无法挣扎，远看上去，倒似拉犯人一样。萧布衣见珊瑚拉着自己只顾往前走，便道：“珊瑚，你且放手，让我自己走好了。”
　　珊瑚回头诘然一笑，放开了萧布衣，说道：“萧神仙，我们小姐说了，这一趟务必要请萧神仙来，否则的话以我们小姐的脾气，还不知道要把我骂成什么样子呢。”
　　萧布衣奇道：“你们小姐很凶的吗？”
　　珊瑚嘻嘻一笑：“萧神仙，你放心，我们小姐一般不发脾气的。不过…”
　　“不过什么？”
　　“嘻嘻，你自己见了就知道了。”
　　说着，珊瑚突然一推，萧布衣脚下一个踉跄，一脚踏进了一间屋子，刚进屋子，房门就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了起来。
　　珊瑚的声音在门口笑眯眯的说道：“二小姐，萧布衣萧公子来了。”
　　萧布衣一听“二小姐”三个字，心里突的一跳。
　　却听屋里面一个柔曼的声音幽幽叹了口气：“萧公子，你还记得我么？”
　　声音明明白白地的确确一丝不爽就是前日梦中二小姐的声音。
　　萧布衣偷偷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腿很疼，这不是梦。
　　那声音见萧布衣不回答，便也不再说话。
　　一时间房内安静至极，萧布衣看着房内，一颗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这房间虽然没有点灯，然而月光下白玉妆台水晶屏风清清楚楚的印入眼，屋中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幽香，分明是女子闺房。
　　二小姐仿佛就坐在水晶屏风后面，萧布衣隐约能看见一个窈袅的身影，月光下，显得若隐若无，就像这房间里的香气一般，却引得人忍不住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此时此景，恰似是一场梦了。
　　萧布衣坐在房间里面，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跟擂鼓也似，想了想，干笑两声：“上次多谢二小姐相救之恩。”
　　二小姐轻轻笑了，笑声似远还近，恰如淡淡秋水，听得萧布衣的一颗心也跟着飘飘悠悠起来。
　　二小姐轻声说道：“萧公子，你走近些好么？”声音如梦如幻，似真似假。萧布衣只觉得自己被这轻柔的声音慢慢送上云霄，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
　　虽然晕头转向，但是脚底下还是没有出丑，萧布衣被自己的两条腿慢慢挪到屏风前面。
　　到了屏风前面，萧布衣停住脚步，低声问：“二小姐，你这次叫萧布衣来，想来不会是专门听萧布衣道谢的吧，究竟有何事需要萧布衣效劳呢？”
　　二小姐在屏风后仿佛注视着萧布衣，并不说话。
　　月光正好照在萧布衣脸上，二小姐仿佛看得怔住了，一时间房里又安静至极。
　　萧布衣也看着二小姐，随着月光越来越亮，二小姐的身形也越来越清晰，从身影上看，二小姐细腰盈盈一握，到真是个绝色佳人。只不知相貌如何？
　　想到相貌，萧布衣本来晕晕乎乎的脑袋突然一惊，上次他根本就没有看见二小姐，二小姐与老板娘的对话一句句从心中流过，那二小姐，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萧布衣冷汗涔涔而下，几乎想拔腿就跑。
　　二小姐却不知道萧布衣此时的心思，只是轻轻说道：“萧公子，你为何对我如此生分？”

　　话音如水，变作千丝万缕绕在萧布衣耳边，如梦如幻，萧布衣似乎都能闻见二小姐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说不出来的好闻，也说不出来的醉人。二小姐是不是人类突然变得不再重要，萧布衣也突然不再害怕。
　　张了张嘴，萧布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情此景，便在梦中也太过旖旎。
　　屏风后的二小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萧公子，我从没让别的男子见过我的脸，你，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么？”
　　明月高照，清风徐徐，屏风后玉人含羞低头，萧布衣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好事，是真是幻？
　　萧布衣想了想，又想了想。
　　二小姐看萧布衣站在屏风前面不动，不由柔声问道：“萧公子，萧公子？”声音温柔低沉，任是铁打的心肠也得化在这声音中。
　　萧布衣却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二小姐，方才我在想我娘。”
　　二小姐端坐着没有动，也没有搭话，估计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明月如灯，美人如玉，这种情景下萧布衣居然还能想起自己的娘，这份孝心实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却听萧布衣说道：“二小姐，我出门之前，我娘曾千叮咛万嘱咐，说我这人天生倒霉，如果有好的不象话的事情掉到我头上来，八成这事情是假的。二小姐，你说呢？”
　　二小姐没有说话，窗台上却有人说话了：“萧布衣，你娘说得再对不过了。”
　　萧布衣转头，却见一个小女孩坐在窗台上，大大的眼睛像是装满了月光，正笑眯眯的看着萧布衣，不是别人，却是明月。
　　萧布衣倒是有些惊喜：“明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明月笑眯眯的看着萧布衣：“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二小姐动心呐。”
　　二小姐叹了口气：“苏姐姐，我实在无心冒犯萧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往心上去。”
　　明月笑了：“二小姐这话说得明月都不好意思了，亏你还叫我一声姐姐，你看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这厢明月客客气气的说着，那边二小姐的声音都在抖。
　　听的萧布衣一头雾水，明月明明白白是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而那二小姐听声音再怎么都过了及笄之年，二小姐怎么会反过来叫明月为姐姐？
　　那二小姐强自镇定的说道：“苏姐姐，萧公子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么，要怪只怪我招呼不周让姐姐生气了。”
　　明月笑了，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无比：“二小姐，你若是长夜寂寞了我倒给你推荐一个去处，那杨员外府上可供清谈的人现成就有一个，比这萧布衣可是强多了。”
　　二小姐听了此话，并不做声。
　　明月不再理她，只是看着萧布衣：“喂，萧布衣，我要出去了，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萧布衣看着明月，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明月，心里面突然间光风霁月坦坦荡荡，转念一想，自己留在这里跟二小姐两个人也挺尴尬，倒不如趁机跟了明月走。
　　明月不等萧布衣说什么，轻飘飘的跳下窗台，自顾自的朝前走了。
　　萧布衣叹了口气，对二小姐道：“二小姐，夜也深了，你我孤南寡女实在不方便，如果二小姐想要跟萧布衣聊天，不如换个时间，萧布衣一定奉陪。今晚萧布衣就不打扰了，二小姐也早日休息吧。”
　　二小姐在屏风后面听着，安安静静一声不响。
　　萧布衣无法，只得自己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明月在院子里面站着，正仰头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布衣走到明月身边，刚要说什么，明月一跺脚，转身便走。
　　萧布衣不晓得明月是怎么了忙追了上去，明月却冷冷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看不出一个小姑娘说话，语气倒颇像大人，萧布衣这样想着，嘴上便也说了出来。
　　明月顿时停住了脚步，看着萧布衣，萧布衣看着明月，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只见明月脸色煞白，清澈的大眼睛变得如夜色一般深不可测，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一朵云，遮住了月光，天地间顿时暗了下来。不知为什么，萧布衣见了明月这样，心里倒有几分害怕。
　　明月见萧布衣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
　　终于萧布衣缓过劲来，心道，自己好端端的和一个小女孩叫什么劲。
　　想着，便蹲下来，看着明月的脸放缓声音道：“明月，你怎么了？”
　　明月看着萧布衣，良久，笑了。
　　说也奇怪，那月亮也正好在此时出来了，清清朗朗的月光照在明月脸上，分明是一脸的天真无邪。
　　就像是云开见月明一般，萧布衣心里一阵轻松。
　　却听明月说道：“萧布衣，你可知道那二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布衣摇摇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不明白的地方实在太多，就连眼前的明月都是一个谜，更何况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