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灯》老禹先生

31、路灯

　　江晚照一手一袋子早点，用脚去敲门，没一会儿打着哈欠的费骞把门打开，一副被吵醒后要砍人的暴虐气息：“我让你来，让你七点就来了么？起的比上课还早，你就这么放假的？”

　　“早安。”江晚照进屋换拖鞋丢包驾轻就熟，“绝美小笼包，在线叫醒服务，快去刷个牙。”

　　“……”

　　费骞又困又气，脑袋还没睡醒，毒舌不出来，回房洗漱去了，出来时还换了身衣服，夹起一只小笼包，没嚼两下就咽了，江晚照问他：“不烫吗？”

　　他又咽了一只：“烫。”

　　“那你倒是多嚼两下啊。”江晚照把豆浆倒碗里，推过去：“喝两口。”

　　费骞端起喝了口，放下：“饱了，走吧。”

　　“坐回来。”江晚照说，“把这笼都吃了。”

　　“……”费骞刚离凳子的屁股又落了回去。

　　江晚照见费骞把剩下的六个全吃完了，这才问：“去哪啊？我是过来给你补课的，咱们两周才放一天假，是你抓紧往上蹿的好机会啊。”

　　费骞进屋又出来，手里多了个手机，说：“不补了，出去玩。”

　　“？？你还想不想高考了？你要放弃梦想回家继承家产了吗？”江晚照鄙夷道，“我瞧不起你，没出息的有钱人。”

　　“那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江晚照，“你不再邀请一遍吗？”

　　“走不走。”

　　“走。”

　　两人上了最近一班去市里的车，下车的时候江晚照还感觉有点晕：“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出乌昌县，这就来市里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什么？”

　　“仪式感。”

　　费骞拉着她又回了动车上，重新下了遍车：“有了吗？”

　　江晚照在周围人看神经病的眼神里捂着脸乐，笑的肩膀都抖了：“咱们去哪啊？”

　　“游乐场。”

　　宇达和一个动画制作公司合作建了个主题游乐场，斥资巨大，年初才开始对外开放，一开放就成了著名的网红景点，慕名打卡的人每天挤破了脑袋。江晚照是个正宗的乡下妞，小时候她爸在市里医院住院的时候，她都没能跟过来，被丢去了江离渠的同事家里暂住，活这么大真是头回出乌昌县，一出来还就见了个大世面。

　　“哇！”灵活的兔子玩偶冲她眨眨眼，从胸袋里抽出一支玫瑰，吻了吻后送给她，她弯着腰激动地接过，“这个玩偶五官会动！”

　　费骞把玫瑰拿过来插自己兜里：“真厉害。”

　　“啪！”远处魔术师装扮的玩偶捏爆了气球，顿时有许多黑蝴蝶从气球里飞出，惊起一片欢呼，他再一招手，黑蝴蝶变成了黑色羽毛，翩然飞旋后落在游客的肩膀上。

　　一对伯爵与夫人装扮的猫咪玩偶从真马车下来，和周围游客合照，合照的时候猫伯爵离女游客比较近，猫夫人生气了，薅着伯爵的头发把猫拽上了车。
　　兔子警察和狼博士在街头买冰淇淋，一群酷炫的老鼠骑着滑板跑酷，鼹鼠站在井盖里，摸着自己被游客踩到的脑袋……

　　江晚照眼睛都不够用了，压根看不过来，哪个热闹都想凑。

　　“你站这别动，我去给你买个发箍。”费骞指了指一旁卖卡通发箍的小摊，旁边小黑板上写着：三十/个。

　　江晚照还没点头，人就过去了，没一会儿背着手走回来，神秘兮兮地。
　　“买了个什么动物？”
　　“你猜。”

　　江晚照太了解费骞了，说：“猪吧？”

　　费骞表情一僵：“……”从背后掏出一对带爱心斑点的粉嫩猪耳朵。

　　江晚照乐了半天，把脑袋凑了过去：“带吧，挺可爱的。”

　　确实挺可爱的，再配合着她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奇的表情，憨的不行。江晚照在前面蹦跶着，费骞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一颤一颤的猪耳朵，眼神柔和。

　　逛完了主题公园，他们去玩刺激项目，今天是周末，游乐场人很多，基本上每个项目都排了一溜长队。江晚照四处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两个特别想玩的，过山车和大摆锤。

　　“我在网上看过这种VR视频。”江晚照说，“太刺激了，我老早就想玩了！”

　　“玩。”费骞说，“玩三遍。”

　　江晚照排着队，费骞出去抽了根烟，回来手里捧了一堆吃的，也不着急进队伍，江晚照吃完一包，他就接过垃圾袋出去扔了，看的江晚照身后排队的姑娘留下羡慕的泪水。

　　“多吃点。”费骞说，“等会儿有的吐。”

　　“……”

　　费骞一语中的，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江晚照是被他搀下来的，小脑被过山车没收了，变得不会走路，一路走一路吐，哇哇的，跟干了一斤白酒差不多。之前说好的大摆锤也撤回了，江晚照躺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真是过山车五分钟，瘫痪两小时。

　　“只有小孩子才喜欢游乐园，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兴趣。”江晚照说，“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费骞丝毫没有要同情她的意思。

　　“你怎么都不晕？”江晚照很疑惑，“在上面的时候你也不叫，你不觉得刺激吗？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掐大腿来着？”

　　费骞没搭理她，用水堵她的嘴。

　　江晚照喝的只剩个瓶底，还是感叹：“不愧是费大胆。”

　　大摆锤取消，费大胆领着江晚照去主题餐厅吃晚饭，游乐场里头的物价可想而知，江晚照扫了一眼菜单，脸色就变了：“我不饿，我不吃，我想吐。”

　　“吃完再吐。”费骞做主，点了不少吃的。

　　“这吃一顿得多少钱啊……”江晚照是真的心疼，“我能不能不吃啊，我是真不饿。”

　　“不行。”费骞强硬地拒绝了，“又没让你付钱，你只管吃。”

　　江晚照嘟嘟囔囔。

　　“大点声。”

　　“平时在学校买点吃的，不太贵的玩意儿，我也能请请你，就没计较地那么清楚。”江晚照说，“但咱们这次出来玩花费不小，因为我什么都不懂，这一路你都是提前买好的票，我连抢着付账的时候都找不着……我进来前查了门票，还有大大小小的费用，回去了我估摸一个数还你，你要是不收，以后我也不跟你玩儿了。”

　　费骞盯着江晚照不动了：“你什么意思？”

　　“我不能赖你的啊。”江晚照说，“你有钱我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花啊，那是你的钱，我成天花你钱成什么了？”

　　“……”

　　“我虽然穷吧，但也有点积蓄。”江晚照看了眼费骞，硬着头皮说，“说到这个，今天既然聊到了这个话题，我得先说一声……我家里条件不太好，你也知道，我平时的消费水平就那样，咱们出来玩，难得一次可以，但以后咱们还是别来这样的地方了，我承担不起啊。”

　　费骞明显不高兴了，沉着脸，想了想，说：“我们情况不一样，这些对我来说，就跟你请我吃个煎饼没有区别，你要是觉得不能白花我的，以后多请我吃两个煎饼。”

　　江晚照笑了：“我总拿煎饼跟你换大餐，以后没有你了，我也吃不惯煎饼了怎么办？”

　　“不会没有……”

　　江晚照打断费骞的话：“以后吧，等我挣了钱，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去。”她说，“现在的话，你先陪我乖乖读书吧。”

　　费骞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话题虽然有些现实的沉重，但出来玩了还是得玩的开心，既然费骞已经点了餐，江晚照也只能敞开了肚皮吃，不吃怎么办呢，一桌人民币都要凉了。

　　晚上游乐园有烟花秀，八点准时表演，在最具特色的古堡外面，整个广场围满了人。一声口哨后，在玩偶们齐齐的歌声中，盛开在夜空的璀璨光芒照亮了幽静的古堡。

　　一朵接一朵瑰丽的花朵直冲云霄，被一只无形的手接住，插入星沙里，永驻银河畔。

　　“真好看！”江晚照拍着烟花，拍着拍着镜头向下，一个看着她的少年入镜，镜头诚实地捕捉到了他温柔的眼神。

　　众人看景，唯你看我。

　　咔嚓。

　　江晚照长久留住了那一瞬间的悸动。

　　离开了游乐园，两人赶着末班车回了乌昌县，打上车，江晚照正要报鞍山小区，费骞抢在她前面：“雅兰苑。”他说，“先去趟我家，送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江晚照站在门口，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我就不进去了。”

　　“进来。”

　　“……”

　　费骞让她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卧室的门，从口袋里抽出在游乐园买的手帕，叠了几叠，束在江晚照眼睛上，他说：“等一会儿，别怕黑。”说着就把客厅的灯给关了。

　　江晚照在黑暗中等待着，心里生出些难以遏制的期待。

　　在静谧中忽然响起一声‘咔哒’，打火机点着的声音，随即，一道橙黄的暖光穿过手帕靠近江晚照的眼睛，系在脑后的手帕被扯松抽走了。

　　江晚照睁开眼，费骞单膝跪在她跟前，双手捧着一份蛋糕，是一个翻糖蛋糕，做成了银色路灯的形状，底盘上还有一片橙色巧克力碎，充当灯光的角色。

　　“江老师。”费骞说，“十七岁生日快乐。”

　　“……”

　　“我……”江晚照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偷翻了办公室的学生资料。”

　　江晚照乐了：“让老师逮着怎么办。”

　　“许个愿吧江老师。”

　　江晚照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说——

　　希望费骞的家庭如他所愿，希望他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希望他今后不用违背自己的意愿，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

　　希望他一生平安，前程似锦，喜乐无忧。

　　她闭着眼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什么愿许了这么久？”

　　江晚照笑眯眯地说：“发财。”

　　“切蛋糕吧，给我切份小的。”费骞把蛋糕放桌上，自己进屋了，“切完了给我端进来。”

　　“你去干嘛？”

　　江晚照切好了，端着蛋糕进他卧室，一进屋，吊灯熄灭，一串细碎的绳灯绕着卧室缠了几圈，零散着，悬空的摇晃着，像流动的萤火虫。

　　坐在中间的费骞抱着吉他，拨了几下弦，而后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唱了一首江晚照从未听过的歌。

　　窗外夜色正浓，零散的星星粘在夜幕中隐隐发亮，屋内灯光昏暗，费骞坐在深夜的寂静中，像夜幕中的星星，唱了一首照亮江晚照夜晚的歌曲。

　　声音沙哑撩人。

　　江晚照被费骞盯着她的专注目光勾走了心绪，却没有忽略里面的一句歌词。

　　尤为动听。

　　“如果你是灯，我的人生开始在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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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点题！
自打见过爸比，费骞就对照照再也凶不起来了，反而被照照凶，彻底变成了一个软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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