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之步步生涟》柳侯冬卿

5、第五章：早产

　　戴浩望着眼前一家天伦和乐安详的景象，怔怔许久。

　　许昱侧身躺在软榻上，两个孩子躺在她的手臂弯下，戴洛姝呈大字型仰躺睡在中间，戴钥衡挤在墙边，微侧了身子，将戴洛姝护在怀里，睡姿比妹妹规矩老实了许多。

　　这甜蜜的景象，让戴浩的心口生出洋洋暖意。他硬朗的深邃脸庞，微微地融化面颊边一贯绷紧的线条，严厉的眼神也因眼前的温情而软化。

　　许是戴浩的视线太过强烈，许昱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睁开了尚朦胧的睡眼，转过头，就见戴浩半倚靠在墙角处，侧身望着她这方向看，那处有些昏暗，一时之间她辨不清他的神情，视线也是半濛半雾，回忆像潮水一样袭上心头，她以为回到了从前，轻唤道：“浩郎？”亲昵时，她总爱唤他“浩郎”。

　　戴浩没料到她会如从前那般爱娇地唤他，心里头震撼着，却不知道该作何表示。时间是一把不见血的利刃，他们两人之间越离越远，遥远得连说上一句话，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戴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凝望着她的表情从朦胧变成了清醒，宛如这些年的岁月在他们二人之间走过了一遭，她从回忆又走回了眼前。

　　他从她脸上看到了清醒，回忆里的她也瞬间蒸发了神魂，半点痕迹也不留。见许昱小心翼翼不惊醒孩子们为之添盖了一床绒毯，眼神往他这方一睨，他也懂她的意思，两人起身无声无息地离开屋内。

　　戴浩和许昱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屋室，许昱出来时轻手轻脚将房门关上了，不叫夜间寒风吹病了屋里酣睡着的两个孩子。

　　风声瑟瑟作响，雪片飘落，戴浩仰头看着半空，树影婆娑，远方星河低垂，随后又将目光调回，恰好与抬眼看他的许昱交撞一块儿。

　　许昱不闪不躲，只平淡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许昱紫发云英，凌云髻上簪钗华胜，优雅端庄，背脊挺得直美，显示着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

　　夜风中夹杂着戴浩身上的香气，浓烈袭人间掺着风霜的冰凉，许昱偏头看着戴浩，忽然笑起来，问道：“夫君可是为了娶妾一事来找我？”

　　戴浩转眸注视许昱，心里正疑惑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接下来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心头一片冰凉。

　　许昱叹息一声，道：“夫君又何必装作不知欺瞒于我，你若是心喜哪位姑娘想要她进门，与我直说就是，犯不着用这法子来试探。夫君且宽心，明日我便吩咐下去着手准备抬妾事宜。”

　　戴浩凝视着她的侧面，挪步几寸，不动声色拉近两人的距离，本欲伸手将许昱揽进怀中，却好似突然间想到什么，又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置于腰后，腰背俊挺。他欲言又止，心思转了几个来回，最后只说出句：“不，我今日，只是单纯来看看你的。”

　　许昱闻言，看他一眼便低垂头颅，借以遮掩住自己眼中的讥讽与面色的冰寒。

　　单纯来看看自己？她带着孩子们在解佩山庄待了将近七月的时间，就连过年也不曾回府来，期间戴浩一直不闻不问。如今她回府二三日，戴浩便带着一身熏人的刺鼻浓香半夜寻来……

　　许昱怀孕以来对各类气味都很敏感，平日爱用的知见香都停了，如今骤叫戴浩身上浓香一冲，顿觉头晕不已，腹中亦感恶心翻腾，连带着牵扯脏腑都在隐约作痛，饶是如此，她仍是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福身，柔声道：“许昱谢过夫君的挂念，天色不早，夫君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吧。”她这话说的含蓄也露骨，她不留戴浩，也不提戴朱氏，只让他早些安歇，是早就知道戴浩在她暂居解佩山庄的日子里，宿在了新人身边。

　　“朱静语向你告的状？”戴浩脸色一沉，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紧绷。

　　许昱“呵”的一声轻笑，同时伸手轻轻抚托住小腹，“这关静语妹妹什么事？夫君可不要随便冤枉人，只不过是我闻着夫君身上香气不同往昔，我惯用知见香，静语妹妹独爱紫茸香，夫君身上却不是这二种，而是混了素馨花与茉莉花，又香气浓烈、袭人口鼻，想来是仿着蔷薇露制成的……”余下的她却不说了，蔷薇露虽稀罕，但星罗贵女们从不缺买它的闲钱。可实际上，许昱是说不出了，她忽然间感到小腹坠痛不已，五脏六腑好似全移了位置，虚汗层层叠出粘在身上。

　　“你倒是聪明细心……怎么了？”戴浩沉声道，他看向许昱，突然面色一变，顾不得许多就要去扶她。

　　许昱此时脸色惨白，面额冷汗细布，她一手护着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戴浩的手臂，颤声道：“孩子、孩子要出来了……夫君，快、快叫王仙儿来……”

　　许昱早产了。

　　戴浩站在许昱的房间外，戴钥衡在他身边哄着怀里哭泣不止的戴洛姝，他自己也是一副焦灼神情。不知道

　　许昱在里间已有一夜了，王仙儿同许昱的贴身丫头关山也在里间，外面是红翎在控制着，有研磨药材助产的，有就地烧水洗棉布的，有烧剪子磨刀的，还有一盆一盆血水从后门端出去倒的。戴浩没见过此等阵仗，之前许昱每次生产他都不在府中，回来只见到被裹在襁褓里已睡熟的婴儿。

　　他在门外听着里面许昱的叫声，撕心裂肺，痛苦万分。戴浩知道，许昱是十分要强的，也非常坚毅，就是之前伤重命危，他也不曾见过她因疼痛而叫出声，可如今……

　　“不行、不行！先出来的是脐带，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孩子可能会死在腹中的！”

　　戴浩听得里头关山如是说，心里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该怎么办，又听见许昱细若游丝的虚弱声音。

　　“让红翎进来，为我、为我剖腹取子。”

　　“夫人不可啊！剖腹取子，是要把整个腹腔刮一遍，连同胎衣一块取出来。届时之苦痛，比地狱里刀山火海不差！”

　　“有仙儿在，放心，死不了的……让红翎进来！”

　　内里争执了几句，最终没了声音，只有关山噙着眼泪跑出来让红翎进去里屋，终究是依了许昱之言，剖腹取子。

　　戴浩忽然间感觉到袖角被扯了一扯，低头看去，是大儿子。

　　戴钥衡先前捂着戴洛姝的耳朵，没叫她听见里屋交谈，他自己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等到里屋没有声音了，他才敢放开手，满心惶惶地看向戴浩：“父亲，阿娘她……”后面的话他却不敢问出来，怕惹了戴洛姝再哭起来。

　　再怎么早慧成熟，他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突然听得这些，又被那挥散不去的浓重血腥味熏了一夜，心里的恐慌惊惧早就升到了顶点。戴钥衡能撑到此时，实属心志极坚定的了。

　　戴浩心里欣慰，不由对这孩子多了几分喜爱，只是他从前极少与孩子们相处，此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有些生疏地抚摸上长子的后脑勺，笨拙地安抚两个孩子道：“放心吧，衡儿、姝儿，你们母亲会无事的……”

　　忽然间，奇异的能量波动忽然在天地间荡开，戴浩猛地看向星罗皇宫的方向，正见到一道古朴肃然的柔和神光自那边飞速掠来，眨眼间便落入许昱所在。

　　戴浩心中莫名腾起怒气，蓝眸暗沉凛寒如刀，下颏线条绷紧如尖锐山棱，英伟面庞散发着骇人煞气。他紧紧盯着皇宫所在，心底浮现出一个人来。

　　许家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