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元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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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爆竹，元夕的灯火。松云城的规矩比星罗城早一天点灯，这天所有的居民都要在丑时末起床，寅时初点灯。人影幢幢，城里各处屋宇的檐下一盏盏灯笼渐次点亮了，渐渐黏连成了一片片热闹的红。这一片片红映衬着天空无边的黑，座座房舍屋檐好像都漂浮在半空中。
秋霜呷了口手边放着的茶水，这茶在桌案上空待了整夜，早已凉得彻底，一口下肚，如饮风雪入喉。她咳嗽几声，在这四面寂静的夜里听来尤为清晰。
叶丹刚推门进来就正巧听见秋霜咳嗽，他不自觉拧紧了眉头，走到秋霜近前，一见着那冷茶，登时心中无名火起，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好，“彻夜不眠还喝冷茶，你是嫌自己命不够短吗？”
秋霜却不在意，抬起头看了叶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将自己埋进那堆文书里。不知过了多久，她略感口干就要去拿茶盏，入手是一片熨帖的温热，银骨炭在青铜鎏金暖炉里静静燃烧。做这一切的叶丹却不见了人影，秋霜叫了他几声，都得不到回应，无奈只得作罢。
“秋都尉，您找哥哥啊？”叶忱一手推门进来，另一手托持着个木托盘，内里汤盅食碟俱皆稳稳当当，不曾有半点汤水溢洒出来，“方才我见边线巡逻队的鹘鹰落下，许是抓着人了，哥哥已经动身赶去，临走前让我为都尉送些汤食过来。”
“巡逻队的鹘鹰来了？”秋霜拍案而起，举步就要往外走，“叶忱，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叶忱一个闪身拦住秋霜，“秋都尉，嗳，秋都尉，别急别急，您先把这些吃了。哥哥已经先行赶去了巡逻队那边，有他坐镇，不会有事。”
“行啊你小子，听你哥哥的话，就不听我的话了吗？”秋霜睨了叶忱一眼，冷喝道：“东西放下，现在就跟我走！”
天色将明，更夫抱着吃饭的家伙事，打了个呵欠，正往家里走呢，忽然就听见街巷外头一阵喧闹，将睡意赶走了大半，他探出身子去看，却被马蹄扬起的尘土呛了满头满脸。
“大清早的搞什么啊……”更夫嘟嘟囔囔着望着那远去的一行人马。
“听说是边线巡逻队抓住人了！”
“什么？是抓住那群作恶的山匪了吗？若是真的，那可真的是苍天有眼啊！”
“瞧见刚刚领队的女子了吗？那可是秋霜秋都尉！有秋都尉亲自领队，还有两位骑尉同行，想来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好啊、好啊，我表兄一家的仇终于可以得报了……”
更夫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既快慰又酸涩。他出生在松云领西边的一个小村落，为了讨生计才往这松云城来，家中只剩下年迈双亲与稚龄幼妹，而一月之前他接到消息，山匪侵扰，他的亲人已悉数……这个年他是过得凄凉怆然，总算是在年节将近时得了个好消息。
沈辞琛通宵审账至天明时分，还未来得及歇上一时半刻，就收到秋霜传来的消息，说是抓住人了。他匆忙梳洗一番，凉水扑到脸上，暂时洗去了整宿不眠留下的倦容疲态。他理定冠戴袍服，到狴犴殿时，殿上已跪了不少人，都是用特制脂油浸泡过的魂兽筋条将双臂捆缚在背后，又以专门的方法封了武魂、卸了下巴，便是防着这些人暴起伤人又或服毒自尽。还有些横陈在殿外，已没了生息。
秋霜并叶家兄弟二人都站在边上，见沈辞琛来了，各自见过礼后，秋霜走上前，“沈刺史，人都在这里了。”
“无有遗漏？”沈辞琛粗略看去，算上殿外的尸首，竟有三十余人，已到了中戍规模，若主上所料不错，这些人真是从白虎军团里出来的，此事便非同小可。
“呵，也是他们倒霉，赶上了两支巡逻队交班时间来作乱，两支队伍合力围捕，无一遗漏。”秋霜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个沉甸甸的布袋，交给沈辞琛的过程中还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她表情有些阴沉，“都核验过了，确实是白虎军团下属，星罗各军团的身份令牌都以秘法所制，外界仿不出来，是做不得假的。”
沈辞琛闻言神色也冷了下来，“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多费功夫去审了。临阵脱逃，残害同胞，根本不配被称为兵士了，只是些山匪流寇罢了。”
“刑期定在何日？”秋霜点点头，她已明白了沈辞琛的言下之意，若是以兵士来论，处理起来非常麻烦，程序就得走上几月；而以山匪流寇视之，各领皆有自行处置的权力。
沈辞琛略一思索，道：“年节之中，驱邪禳灾，以祈福来年。不如就定在明日元夕吧，也是给松云百姓一个交代。”
“好，我立刻去安排。”秋霜当下也不再多言，直接带着叶家兄弟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沈辞琛此时他又看了眼那些跪着的人，眼神冰冷，讥讽一笑，却是不欲多言语。
利欲熏心，丧尽人伦。
许昱捏着从松云加急送来的文书，目光瞥向身边燃着炭火的三足瑞兽鎏金铜火盆，那静静燃烧与跳动着的橙红火焰似乎也同时出现在了心底，她皱眉抿唇，将那纸张扔入其中，望着它被燎焦化作黑灰，良久没有言语。
虽说在此之前早有猜测，可当猜测成为定论时，许昱心中仍然十分不好受。无论是白虎军团的兵士，还是松云领的人民，归根到底都是星罗的百姓，如今却因为上层争权夺利而无辜丧命。
“阿娘、阿娘！”戴洛姝从院外奔来，她穿了件厚实温暖的绒边正红袄裙，双丫髻上点饰着片片白雪，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如燃灼着的火焰般鲜艳夺目，让人见了便觉得心中暖和与欢畅。
许昱闻声，娥眉微扬，她起身走至屋门前，正好接住笑容满面扑进怀里的戴洛姝。许昱眉眼精致却冷利，一张冰冷雪颜曾不知叫多少追求者望而生畏、不敢近前，但在自己的亲生孩儿面前，凛冽冰霜尽数融化为三月春水，清冷眼眉泛着温柔的母性光辉，她轻声问道：“姝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灯会不好看吗？”
“灯会好看，但是没有阿娘在。”戴洛姝将脸埋在许昱怀里蹭了又蹭，才抬起头来，撒娇说：“姝儿想阿娘了，不想看灯会。”
“洛姝，洛姝，你怎么跑那么快。”戴钥衡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许昱掐了掐小女儿软软的脸颊，抿嘴轻笑：“你又丢下哥哥一个人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听见没有？”
戴洛姝噘着嘴，哼哼唧唧地应了下来。
不一会儿，戴钥衡喘着气也出现在小院里，戴洛姝欢喜地跑过去握住哥哥的手，拉着他到许昱屋子里。戴钥衡为了追戴洛姝一路跑来，额上布了层密密的薄汗，许昱见了便拿帕子给他细细擦净了。
戴钥衡有些不好意思，“阿娘，我长大了……”
许昱把戴钥衡搂进怀里，纤手抚拍戴钥衡的头顶，温声笑道：“衡儿长大了不也是阿娘的孩子吗？”
戴洛姝从另一边钻挤进许昱怀里，向戴钥衡扬开大大的笑容，“也是姝儿的哥哥！”
“你呀，哪都有你这鬼灵精！”戴钥衡这会儿也终于放松下来，露出孩童的本性来，伸出双手捏住戴洛姝肉嘟嘟的双颊，轻轻掐了掐，戴洛姝也不反抗，咯咯笑着同戴钥衡在许昱膝头闹作一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元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