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2》一只兴迷

50、湿透的校服

　　雨渐渐小了，可仍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钱浅和孟睿僵硬地立着身子沉默，面向前方，欣赏雨景。

　　气氛怪异，翻江倒海。

　　钱浅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趁这会儿雨小赶紧溜走时，耳边传来男孩子吞吞吐吐的声音。

　　“你喜欢..喜欢俊美的男生吗？”

　　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中间“俊美”两个字更是声若细纹。

　　傻死了，孟睿后悔得简直要去撞墙，连人家喜欢什么都好意思问出来了，但不问他又难受。

　　好在钱浅没有听清，歪着脑袋像只迷路的小鹿，“你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

　　孟睿窘迫地差点儿咬掉自己舌头，校园里人渐渐多起来，雨衣雨伞很快将冷清的校园点缀成五颜六色，车棚里挤进两个没穿雨衣也没带雨伞的女生。

　　身边的钱浅正用一种‘你犯什么神经’的表情看着他，孟睿心一慌，三下五除二剥掉外面的校服外套，扔到满脸惊讶和懵懂的女生手中，“你当成雨衣披头上赶紧回教室吧，我反正也淋透了，没差..”

　　孟睿语速飞快地讲完一串话，推起自行车冲进雨里溜得飞快，钱浅迟钝的神经跟不上，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旋风式的离去背影。

　　这算不算..也是落荒而逃呢？

　　直愣愣地盯着手中的校服，衣服被大雨湿透，由原本的蓝色变为了深蓝色，贴在手背的皮肤上时，渗着丝丝清凉。

　　钱浅笑起来，傻乎乎地歪着嘴冒傻气，等反应过来，才察觉到斜后方两个女孩子正用一种惊讶、羡慕，但又有些含义不明的暧昧眼光看着自己。

　　脸一热，飞快升温。

　　钱浅垂下眼睛，把孟睿的校服往车筐里一扔，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赶忙离开，希望凉凉的雨可以帮她降点儿温，不要高烧不退做傻事才好。

　　她一向擅于克制自己，等放好自行车爬上楼层后，钱浅表情淡淡，又亲切友好地和迎面相遇的熟悉同学打招呼寒暄。

　　“钱浅，你也淋湿了啊。”

　　“是啊是啊，同病相怜。”

　　“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害得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就是就是，我先回班了啊，回去赶紧擦干...”

　　表情淡淡，语气淡淡，只有一双眼睛清澈闪亮，点点星光。

　　“嘿！从实招来！”

　　晁扬夕突然从背后袭击，胳膊一弯卡住她的脖子，扑得钱浅往前趔趄了好大一步。

　　钱浅惊魂未定，没好气地甩开晁扬夕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干嘛？”

　　“别装了，我刚出宿舍门就看到一个男生把校服塞给你，自己冒着雨跑了，靠，画面唯美啊，快说，是谁是谁？！”

　　钱浅轻呼一口气，原来没看清啊。

　　幸好没看清，她歪着嘴偷笑。

　　“哎呦，”晁扬夕嫌弃地一跳三步远，跟她拉开了距离，“不是吧你，刚想表扬一下你的榆木疙瘩脑袋终于开窍了，你就笑得这么花痴，不对，能让你笑得如此心神荡漾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快说，何方神圣？”

　　钱浅白眼以对。

　　晁扬夕自顾自絮叨，“你这资质我都替你愁得慌，你要不赶紧去表白吧，下手晚了就被别人抢走了。”

　　钱浅听着晁扬夕的疯言疯语，哭笑不得，“你以为谁都有你那个勇气啊，二话不说直接上门，冲到人家面前就说我..欢..你...”

　　最后几个字钱浅都不太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晁扬夕却不管她的纠结，咧咧嘴嘻嘻哈哈，“我这叫个性，你们都活得太累，瞻前顾后的。”

　　“嗯。你最美，你最棒。”

　　“嘿嘿，你也不差，张吉安说了，从你敢发狠出手打架的时候，他就知道其实你很勇敢，比很多表面看起来勇敢的人都勇敢，还说什么..呃，对了，胸中有乾坤！”

　　钱浅却有点儿懵，是么？老大这么说吗？她很勇敢？钱浅正费力思索着老大的话，偏头就看见身边的女生贼头贼脑，眼神若有若无地往自己上半身某个地方来回打量。

　　钱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腾一下红了，扑上去伸手揪晁扬夕，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好压低声音，“你..你瞎想哪儿去了？思想不纯洁！鄙视你..”

　　“哈哈哈我求证一下嘛，你紧张什么，事实证明，你老大眼神不好，所以看在他眼瞎的份上，我就勉强原谅他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

　　钱浅一口血闷在嘴巴里，甩手大踏步走进教室。

　　她再也不要和晁扬夕说话了。

　　接下来的一个周，都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下课后钱浅整理课桌，窗外春光灿烂，槐花飘香，让钱浅一时恍了神儿。

　　篮球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钱浅早就修炼成了一招绝世武功，她眼睛只需往篮球场上一扫，就能在一秒钟判断出孟睿是否在那里面。

　　她的武功，炉火纯青，百炼成钢。

　　可这几天，她开始频繁地遇到孟睿，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大课间跑操的时候，去吃饭的路上，甚至体检抽血时都能碰到他。

　　昨天晚上自己和晁扬夕在食堂里吃饭，孟睿和同学边聊天说笑，边悠然自得地在对面桌子旁坐下。

　　钱浅没来由地心慌紧张，赶紧低头扒饭，希望他没看见自己，更希望自己赶紧吃完走人，弄得晁扬夕以为她很饿，把盘中的大米饭分给她一大半，嘲笑她饿死鬼投胎。

　　回教室的路上，钱浅也提心吊胆，时刻担心着孟睿会不会从后面赶上来，或者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于是钱浅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把一条笔直的路硬生生走歪。
　　难受又别扭。

　　走路姿势会不会不好看？

　　晁扬夕满脸疑惑，奇怪地埋怨，你干嘛老挤我啊？你那边那么大地方...钱浅欲哭无泪。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心如磐石了，怎么还会如此动摇没出息，钱浅无法不叹气。

　　孟睿的校服还没有归还，事实上，自己那天晚上拿回家偷偷洗干净以后，很是抓狂，她不敢挂阳台上，怕被陈阿姨和爸爸看到，只好晾在房间的椅子上，白天藏起来，晚上再晾，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像捧着一件新鲜出炉的稀世文物。

　　轻柔的春风拂过面颊，钱浅把垂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她的头发已经可以扎起来一个小揪揪了，偶尔用手碰一碰，软软的又有点儿扎手，很舒服，只是两侧需要用黑色细发卡别好，不然的话总是往下掉。

　　她的故事要开始变好了吗？故事要走向happy ending了吗？他们算是和好了吗？接下来是大团圆了吗？

　　可为什么她仍旧有心慌、不踏实的感觉？

　　钱明瑟发的那个短信究竟是什么意思，孟睿又为什么突然道歉，他怎么找到钱明瑟哥哥和老大的，又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孟睿不再..不再喜欢钱明瑟了吗，那张明信片上的两个字母又..他的校服我该怎么还给他..

　　满腹心事。

　　体育委员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吼了一嗓子，“大家出来排队吧，一会儿到咱们班去拍毕业照了！”

　　开始拍毕业照了呢，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结束，钱浅发现自己的胸口沉甸甸的，复杂的情绪冲撞心间，她却理不出丝毫头绪。

　　钱浅直着眼睛进入发呆境界，直到被晁扬夕拉走离开教室，仍然心乱如麻。

　　大概，那个黑暗冰冷的冬天实在太过漫长，此时此刻的灿烂明媚，鸟语花香看起来都过于不真实。

　　不真实地变好了，好得她诚惶诚恐，不敢相信，害怕再次跌入冰冷。

　　周天的傍晚，钱浅和晁扬夕从食堂吃饱出来，抬眼就看到了天边火红的晚霞。

　　美得让人窒息。

　　她有些懊恼手机没带在身边，火红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漂亮得惊心动魄。

　　心情变得特别好。

　　可是身边的人心情不好。

　　“好了，别难受了，晚上放学请你喝奶茶好不好？你抬头看，晚霞很漂亮，绝对能让你开心起来。”

　　晁扬夕只是给了她一个短促而又心酸的微笑，钱浅知道，老大这次是真的伤到晁扬夕了。

　　感情永远冷暖自知，钱浅没有再劝，挽住晁扬夕的胳膊默默陪伴。

　　周围的学生都是刚从食堂吃完饭走出来，食堂坐落在操场的旁边，大家每次去食堂吃饭总要先经过操场，其实从操场中间抄近道走过去是做简单的方法，但德馨明令禁止学生们横穿操场，有时还特意安排值班人员站岗，所以大家只好沿操场旁边的甬路绕大圈。

　　美景会让人心情好，钱浅扬起来的笑容却渐渐凝固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