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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旁观者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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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过去后,钱明瑟回学校上文化课,并给许许多多被考试折磨得双眼无神的观众们带来一条提神的重磅消息——她和孟睿分手了。
慢了好几天收到这个消息的钱浅正在办公室里帮老师统计着成绩,对面老师办公桌上负责统计的两个女生轻声嘀咕,内容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钱浅耳朵里,而钱浅却自始至终紧盯着电脑屏幕输数字,头都没舍得往对面方向抬一下。
似乎刚刚好一年啊,钱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年月日。
一年的时间,心境沧海桑田般变化,仿佛真的应了那句古话——‘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她的神经早已变麻木,因为在听到他们分手的消息时,钱浅发现自己的心竟然没有半点儿波澜起伏。
没有开心,没有高兴,没有感慨,没有好奇探究,也没有蠢蠢欲动,是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孟睿和钱明瑟分手的消息并没有在高三年级掀起多少流言蜚语,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大家为逐天逼近的高考已经忙的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不会有多少心情去顾得上别人的分分合合。
于是,日子继续过下去。
晚上临睡前,钱浅打开关机了很久的手机,一条来自钱明瑟的短信跳入屏幕。
“没意思,不玩了,另,你的生日礼物我偷偷放在你书桌第三层的抽屉里,望喜欢,不喜欢,扔窗外去。”
愣了好几秒,她第一反应是去看那条短信的接收日期,时间刚刚好是吃火锅的那天晚上。
搞什么?
钱浅跳下床拉开书桌的第三层抽屉,里面果然有一个包装十分精美的礼物,拆开发现竟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化妆盒。
钱浅摸索着手中漂亮的化妆盒,低下头,慢慢在心中思索,许久后,她才将礼物放回抽屉里,关灯跳上床入睡。
只是从此,再也没有因赌气而关掉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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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浅看了好几眼身边的同桌,一向温和的男生正在烦躁地抓耳挠腮,顾松阳脸上写满了‘我很狂躁别来烦我’八个大字。
“怎么了?”钱浅还是轻声问。
顾松阳尴尬地咧咧嘴,没有说话,双手若有若无地遮住身前的试卷。
“别遮了,我都看见了..”
“哦,”顾松阳不自然地挠挠脸,“你看见了啊....”
“别担心,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老师说的一模成绩约等于高考成绩那也是从大概率事件上来说的,毕竟不是真的高考,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是..可是..”顾松阳犹豫良久,决定实活实说,他有点儿撑不下去了,“我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好,不止是一模,好几次测验我也考得不好...”
钱浅恍然,想起大约去年的这个时候碰到宋阳,宋阳说,心态很重要。
快到高考的这段时间,的确是拼心态了吧,即便在这个都是尖子生的班级里,照样有不少人过不去心态这道坎。
其实一旦过去,真的没什么的,她在初二会考的时候已经体会过,所以她懂,但懂归懂,钱浅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越来越急躁的同桌。
思忖良久,钱浅终于慢慢开口,“你看日剧吗?”
顾松阳翻书的手顿了顿,满脸疑惑,但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嗯..有时间你可以去看一下《悠长假期》...挺好看的..”
顾松阳这次连浓黑粗大的眉毛都扬起来了,钱浅几乎透过对方满脸的不可置信读出了隐藏的潜台词——这个时候了,我都急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去看电视剧??
钱浅心中微叹,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安慰人的功力还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啊。
硬着头皮,钱浅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有个人曾经跟我推荐过《悠长假期》,他说,人生不如意时,是上帝给的长假,要好好享受这个假期,突然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人生才真正开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别急,好运气都在后头。”
顾松阳垂下头,慢吞吞轻声问道,“真的吗?”
“我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我知道这样想会让我觉得好过,因为有希望,所以我就愿意相信,安下心来慢慢努力,不焦躁不惶恐,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份好运气到来。”
两人沉默良久,钱浅才听到顾松阳仿若叹息般的声息,“真好...那个人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是啊,”钱浅扭头看向窗外被灿烂阳光照得很温暖的篮球场,喃喃自语,“...是很重要的人。”
顾松阳没有询问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钱浅也没有再做解释,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低头静心于那场即将到来的盛大考试。
窗外的花草生机勃勃地绿着,篮球场上又开始传来年轻男孩子的跑动、叫嚷,篮球砰砰落地、撞击篮框的声音,春天和夏天在这样热情的跑动和叫喊声中依次到来。
二摸过去,班里再次大换位,钱浅终于换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靠窗座位,微微扭头,不费任何力气就能看到重新喷漆的篮球架和一片绿色的植物,有时候风从窗外吹进教室,撩动起额前的刘海儿和白色的书页,心仿佛浸泡在温润的清潭,温柔异常。
四月的风把春天的气息送进来,好像一切又重新郁满生机,那个灰黑色的冰冷冬天正在一点点远去,季节的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撩动起人们的心弦。
星期五下课的时候,钱浅望着窗外发呆,突然就想起了青山七惠的《一个人的好天气》——“我想做一个像样的人,度过一个像样的人生,想尽量锻炼自己的肌肤,成为一个能够经受任何磨难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莫名的无边希望、沸腾起来的豪情壮志、生机勃勃的自信又重新盈满心间,钱浅在被放大无数倍的希望与豪情壮志中慢慢握紧了拳头。
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最后的最后,一定是好的。
所以,要相信,要加油。
最后一节课铃声打响,晁扬夕一溜烟跑过来,“走啊,吃饭去。”
“好呀,走。”
钱浅忘了自己从何时被晁扬夕带地习惯了天天往食堂跑,一开始她似乎还很不情愿,让晁扬夕连拖带拉地死活拽去了食堂,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钱浅居然觉得食堂里用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花样的饭菜还很好吃,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吃食堂,不用晁扬夕拽,自己乐呵呵地就跳着去了。
晁扬夕低着头,嗫嚅着慢吞吞问,“你..你老大这两天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钱浅轻轻摇头,“没有。”
“听说他新交的女朋友很漂亮。”
“我觉得你比她漂亮。”
晁扬夕闻言露出了一个苦哈哈的笑容。
钱浅叹气,“打起精神来,你现在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身不由己啊,想我这么多年纵横情场,这还是第一次失意。”晁扬夕苦着脸,垂头丧气。
“第一次,竟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他连见我都不见,我就跟被皇上打入冷宫,失掉宠幸的妃子一样,度日如年。”
晁扬夕夸张地感叹着,钱浅闻言笑得弯了眼睛,纵横情场?宠幸妃子?这才是晁扬夕应有的风格。
“其实我觉得,”钱浅谨慎拿捏着措辞,“老大对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管个屁用啊,不照样是没地位没感情?话说不上,面也见不着,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你知道皇帝后宫那些妃子为啥哭爹喊娘地非要求个名分然后死抓着不肯松手了吗?那是所有底气和勇气的依仗啊。”
“你倒是想的通透。”
晁扬夕脸皱成一团,苦笑着咧咧嘴,“我才不通透呢,通透还能眼巴巴拽着你家老大不撒手啊?”
“他就是我的那堵南墙,怎么撞也撞不倒的南墙,不过就算撞不倒,我也要给他凿出个洞来。”
钱钱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这种有些酸溜溜的话从一向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晁扬夕口中听到,真的有些别扭。
可她也从来都佩服晁扬夕这种劲头,孟睿也是她的一堵南墙,只不过她连去找凿墙工具的力气都没有,因为,没必要,即使她把墙凿穿了又能怎么样,她自己心里的那堵呢?
钱浅神情黯然下来,却又被晁扬夕突然爆发的激情吓了好大一跳。
身边的女生捏紧着拳头,满脸激动,双眼晶亮,咬牙切齿,“我不管,他在我心中挑起了一场轰动无比的战争,可自己却无动于衷,拍拍屁股潇洒江湖,凭什么,他要是把我的世界搅地天翻地覆,我也要让他的世界天摇地动,不,轻了,天崩地裂。”
钱浅无奈地看着晁扬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决心,默默在心中为老大祈祷。
“你喜欢老大..是不是就是因为高一你们同班时他帮了你,对你友好?”
钱浅想起冬天的时候,晁扬夕曾经跟她讲过自己和张吉安高一同班时发生的故事,只不过当时她感冒了,脑袋昏昏沉沉,加上晁扬夕的叙述毫无逻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她只听得个懵懂大概。
“是啊..不过...也不全是....对我好的人也不少,不过,他不一样。”
钱浅逗她,“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钱浅无言以对。
吃饭的时候,晁扬夕把她爱吃的三角小糖包让给了她,自己也毫不客气地从钱浅餐盘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
钱浅看着面前吃得很香的女生,想起路上的谈话,很想开口劝慰两句,最终还是欲言又止,闭嘴缄默。
第一个对你好的人,尤其是在你的人生处于灰暗艰难阶段伸出援手的人,一点点的关心和温暖都可以被无限放大,延伸为爱情,延伸为他对你有意思,可是大多时候,你以为的他喜欢你,只是你的误以为。
钱浅叹了口气,永远都是旁观者清。
可是,谁都拥有做梦的权利,也都拥有执迷不悟的权利,旁观者只能等待当局者自己醒过来。
因为,很多当局者,都在装睡,不愿清醒。
比如晁扬夕,又比如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