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2》一只兴迷

43、不过是爱情

　　“怎...怎么了？”

　　孟睿紧张无措地看着面前清丽的女孩子，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不大对劲，好像是一个被上了发条的玩具，情绪高昂，神经紧绷。

　　他的人生长大18岁，自然也知晓和他一样，大多数男孩子的心理，在女生面前，格外爱表现，想耍酷，想出风头，光彩夺目，引人眼球，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最好是吸引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注意力，就连平时打球，如果有女生在旁边看的话，男生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振奋人士，恨不得把篮球打出个花来。

　　比如自己的好哥们王赫恺。

　　王赫恺曾经被他还有一干哥们儿整整笑话了一个周，只因为他在奚宇涵坐着看他们打球时，连平时最拿手的投球都连连失误，最后还不小心把自己绊了个大跟头，摔倒在篮球场上。

　　大家七嘴八舌地笑话他，王赫恺憋红了一张脸，气急败坏地满球场揍人。

　　风水轮流转，今天转到了他头上，孟睿有些懊恼，他原本以为自己不是这样“痴傻”的人，至少不会在女生面前表现得手足无措，行为异常，包括自己的女朋友，钱明瑟。

　　可现在孟睿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从一开始，就紧紧绷着神经，留心身边女孩的动作和反应，忘了在哪里看过，人在压力很大的时候，总会选择说很多话或者吃很多东西，所以他不自觉地一直在讲话，想通过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话语填补满他们之间沉默的空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事儿。”钱浅笑着摇头。

　　钱浅往前走了两步，都快到了楼梯口后，才发现后面的人呆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望向愣怔中的孟睿，皱眉困惑开口，“你不走？”

　　“哦，”孟睿恍若梦醒，“来了。”

　　钱浅看着眉飞色舞朝她跑来的男生，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得了分裂症。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呀，呵呵呵...”

　　钱浅仰头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今天异常奇怪的孟睿，低下头，转身认真下楼梯。

　　步步生莲除了形容女子步态轻盈外，不知道可不可以用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她好像站在一片大雾里，心间满是迷惑和茫然，却每走一步都能看到一朵鲜花从脚下生出。

　　甜蜜藏在惘然里，她舍不得停住脚步，即使心绪纷乱，即使脑中警铃大作，也舍不得那一点点的甜。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心智似乎也被扰乱，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正常，那就继续不正常下去吧，她已经正常太久了。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应该有一些不正常的时刻，否则就活得太憋屈。

　　花儿疯狂地从步伐里盛开、茁壮生长，她心中蠢蠢欲动的热气终于还是没忍住，破开冰层，氤氲扩散。

　　钱浅停下，扬起一脸不知何时早已晕染开的灿烂笑容，回头，却意外看到了孟睿满脸怪异的神色。

　　很臭，大便似的，有些僵硬，还带着点儿惊恐。

　　钱浅觉得自己今天绝对是穿越了，来到了一个魔幻的三次元世界，她甚至都联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的各种“奇遇记”，比如《木偶奇遇记》，比如《爱丽丝漫游奇境记》。

　　“你.....”

　　她刚刚说出一个字，就听见孟睿用僵硬的声音说，“那个骷髅头...”

　　钱浅这才发现对方眼睛一直在紧紧盯着前方的某个位置，她扭头，骇然地睁大眼睛。

　　“它...刚刚...应该不是在那个位置吧...”

　　孟睿梦游般的声音缓缓吐出，飘荡在整个空旷的楼道间，鸡皮疙瘩开始无声爬上全身。

　　钱浅动了动嘴唇，发现喉咙间仿佛卡住了一般，说不出一个字来，如果孟睿和她都没有出现幻觉，如果他们俩上来时眼睛都没有花，那眼前的这个骷髅头确实诡异地挪动了位置。

　　钱浅分明记得，自己爬到二楼时，那个骷髅头正对着后门的小窗，不过跟窗户玻璃还是有些距离，而现在，它却紧紧贴着窗户，因为距离足够近，看起来似乎被放大了好几倍。

　　她甚至都清晰看到了骷髅头骨上的丝丝裂纹，好像下一秒，骷髅头就会长满獠牙，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扑来。

　　钱浅慌张地回头，终于艰难挤出了毫无作用的一句话，“怎么办..”

　　男生突然拉起她的手，大喊了一个字，“跑！”

　　钱浅紧紧屏着气，表情严肃，逃难似的被男生拉着一路飞奔下楼，他们在逃难，钱浅的心跳地很快，却不是因为慌张害怕，她笃定安然地跟着男生快速下楼梯，坚定果敢，毫不迟疑，甚至都没有去想那个她在下楼梯时总会思考的问题——如果手脚不协调，万一不小心摔下去了，可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两层楼梯，二十多个台阶，却像动画电影里踏着白色云彩在空中俯冲而下的无敌主人公，也许都不到半分钟时间，而钱浅却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回爱丽丝，有了一场短暂惊险的旅途。

　　孟睿紧紧拉着她冰凉的手，男生的大手温暖干燥，将热量和温度隐隐传入她心间，所以，她不曾胆怯。

　　似乎真的经历了一场奇幻之旅，她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多次怀念起这一天，平凡、普通，却是她故事的转折点。

　　钱浅和孟睿一口气冲到楼下，又跑出去好大一段距离后，才气喘吁吁地在靠近操场边的甬路停下，他们盯着彼此绷地紧张严肃的脸，愣了五六秒，指着对方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神经还没有完全放松，仍带着些心有余悸，钱浅回头去望刚刚被他们视若“鬼屋”的科技楼。

　　天空清澈，大风把白色的云吹得片片飘过，漂亮红色砖瓦下的科技楼安然矗立，似乎在哂笑他们两个小屁孩的惊人想象力。

　　大惊小怪的。

　　钱浅听到科技楼漫不经心的低语，嘲弄又无奈。

　　那一刻，钱浅想让时光倒流。

　　一阵大风吹来，寒意料峭，吹散了钱浅的魔幻想象力，她偏过头，看到的第一眼，是自己和孟睿，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他们牵手了？他们竟然牵手了？

　　钱浅很迟钝地察觉到了他们的处境，也似乎很迟钝地意识到这个让她缓不过神来的事实。

　　时间和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挪动着，大风在呼呼地刮，操场和校园道路上没有一个人，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在教学楼里上课、备课，门口的看门大爷和管宿舍的阿姨也在各自烧着暖气的小屋里，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嗑瓜子，跟着电视节目乐呵呵傻笑。

　　只有他们两个人，奇怪、突兀地立在冷清萧瑟的校园里，像两个闯入正常世界的异族外来入侵者。

　　钱浅感觉到两人相握的手心处都已经出了汗，孟睿原本温暖干燥的掌心现在也带着些许濡湿，被冷风一吹，卷带走大部分热量，手心瞬间泛起凉意阵阵。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度秒如年的钱浅终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无比僵硬地将自己的手动了动，试图从对方手中抽离出来，生涩的触感让她慌张不安、心乱如麻。

　　胸腔中的一颗心，响得如擂鼓。

　　真没出息，心中的小野兽无比鄙夷。

　　可是没抽动。

　　钱浅屏气凝神，几乎不敢用力呼吸，再次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没想到被对方突然一下子攥住——攥得更紧。

　　愕然抬起头，钱浅连害羞慌乱种种不好意思的心情都顾忌不上了，愣愣地盯着孟睿，满心困惑，还有惊讶。

　　然而下一秒，她目光游移到男生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上时，瞬间被震惊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他都多大了？怎么还会脸红？

　　孟睿脸颊两侧通红通红的，甚至红色还在持续蔓延下去，这会儿已经延伸到耳后根，把耳朵也染上了一层暧昧羞涩的粉红。

　　钱浅缓不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孟睿极富过程性的脸红演绎，一个煞风景的念头却在刹那间蹦入脑海——装什么纯情，和钱明瑟抱都抱过了，拉个小手儿你还脸红什么？

　　钱明瑟。

　　原本升腾起来的一腔沸腾热血瞬间变得冰凉，乱如麻的心也渐渐归于齐整井然。

　　她一头陷入自己的魔幻奇遇记，差点儿忘记了，真实现实里的他们是什么样子。

　　她喜欢他，她还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就被他不明不白地牵住了手，他的女朋友是钱明瑟，而自己却像一个趁虚而入的第三者，毫无廉耻地挤入了他们中间，还心中小鹿乱撞地拉着人家男朋友的手。

　　寒风兜头而来，五脏六腑被寒冷刺激地移回了原位，她清醒过来，声音冷冷地开口，“撒手。”

　　手被对方像触电般松开，松开的一瞬间，手心里的暖和温度霎时消失殆尽，寒冷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涌入到心底最深处。

　　孟睿的脸依旧是红的，冷风也没把这生动的颜色吹走下去。

　　钱浅失笑，“你......”

　　没有来得及说完，孟睿就慌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无措地低下头，扭脸，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撒丫子狂奔跑开。

　　钱浅愣愣地看着那个即使穿着厚厚羽绒服却丝毫不被束缚，动作依旧敏捷矫健的男孩子。

　　这样的男孩子会因为牵了女孩儿的手而脸红、耳朵红。

　　这样的大家眼中优秀阳光的男孩子会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那样慌乱羞赧。

　　这样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男孩子会因为她冰冷的一句“撒手”，而慌不择路、落荒而逃。

　　钱浅低下头，稍微长长了一点儿的短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清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