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2》一只兴迷

33、运动会

　　钱浅一直对九月有着复杂的感觉，喜欢又不喜欢。

　　九月的开始意味着最喜爱的夏天的真正结束，天气开始转凉，即将而来的是秋天萧瑟的风和满地忧伤的落叶，还有一个漫长昏沉的冬天。

　　然而九月又有着很惬意的天气，没有很热也没有很冷，一切都是刚刚好，短暂而珍贵，带着夏日最后的一点余温。

　　并且，钱浅最喜欢九月的一点就是——在九月底会有一场运动会，运动会过后，是令人期待的十月一假期，那场运动会就像是为夏日的结束而举行的告别盛宴一样，是夏日狂欢舞会的最后一个旋转跳跃动作。

　　即使周围都是勤奋努力的好学生，钱浅还是在大家略有些躁动的表情中看出了他们对于明天那场运动会的期待和雀跃，虽然只有一点点而已。

　　而她自己也在混沌中迎来了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运动会。

　　钱浅对于运动会的印象就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几个能发出‘疙瘩疙瘩’声响的塑料拍手巴掌，还有呜呜叫的足球喇叭。

　　她想起去年运动会的时候，刚进班级，就闻到了气球的味道，还有班级里浮躁欣喜的氛围，李长乐和几个男生在教室后面吹气球，旁边放着几个箱子，是加油用的工具还有购买的又傻又丑的统一服装，她咬着鸡蛋灌饼，帮忙将“拍手巴掌”和“足球喇叭”分到同学手中，等她全部分完回来的时候，教室后面已经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气球海洋，一个个气球围绕在脚边，人一走动就可以把气球带地稍稍飘起来一小段距离，以至于她要很小心地挪动自己，害怕一个不注意把辛苦吹出来的气球踩爆。

　　钱浅沉浸在回忆里，都没有发现前桌女生正在满脸奇怪地打量着自己，她回过神，接过女生递来的数学试卷，给她讲起了题。

　　女生听明白之后，客气地道谢，“谢谢啊。”

　　钱浅摇摇头，微微笑着，“没事儿。”

　　“一会儿你要带什么作业？语文作业比较多，我觉得咱们可以在运动会上把语文作业写完，然后地理卷什么的也可以写写，正好做完了能一起对对答案。”

　　钱浅笑眯眯点头，“行啊，都可以。”

　　“嗯那说定了，先把政史地老师发的卷子做完，一会儿晁扬夕来的时候你跟她说声啊，让她带着这三科的卷子，我先出去打扫场地，唉真麻烦，昨天晚上刮的大风把操场边弄的到处都是树枝，还要倒霉去打扫....”

　　女生抱怨着起身走到教室后面拿了卫生工具，又满脸不情愿地慢吞吞走出了教室。

　　钱浅轻轻抒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他们的教室正对篮球场，晚上刚刚下过雨，水泥地上还有着浅浅的小水洼，操场上给人的感觉也湿漉漉的，现在还没有人，显得落寞空旷。

　　她扭头看向教室里的同学，大家安静地趴着睡觉，或者边吃东西边翻着笔记本看，虽然对运动会有期待，但不强烈，他们班没有统一的服装，也没有买什么加油工具，只有体育委员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个心形的气球，吹好了放在纸箱里，被大家调侃说是从人家婚礼现场直接偷来的。

　　前几天晁扬夕闷闷不乐地跟她抱怨，这个班真是没法呆，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氛围，她开学的时候和同桌相处了一天对方都没有抬眼瞧过她，一直低头做题、看书，好不容易开个运动会也不认真准备，光顾着学习，只有几个气球，也太简陋了，让别的班级看了肯定会笑掉大牙，说不定还会偷偷在背后议论她们是书呆子...

　　钱浅失笑，在这样压抑沉默的文科班级里待着，确实有些难为晁扬夕了，不过对于自己来说，似乎很好。

　　她终于从高二同桌女生的八卦轰炸中解脱出来，可以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没有人再来打扰她。

　　这个充满尖子生的班级，大家都忙着顾及各自的学习，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儿跑来问她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她也乐得自在，就连面无表情的发呆，也没有人管她。

　　只是现在，钱浅皱眉盯着一脸不怀好意的体育委员，下意识想脚底抹油，赶紧溜掉。

　　“报一个吧！帮帮忙！帮帮忙！”

　　钱浅觉得自己和所有的体育委员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他们就像黑白无常一样，拿着脚链手铐到处捉拿她，而她这个体育低能儿，又每每会让对方跳脚抓狂。

　　所谓互相折磨。

　　文科班的体育委员其实很难做，班里少之又少的几个男生根本没有反抗余地，他们每个人都必须要报名参加项目，可是人数远远不够，必须要加上女生，但文科班的女生又很难搞，体育委员说破了嘴皮子，报名参加的女生仍然很少。

　　比如难搞的重点对象之一——钱浅。

　　身材微胖，留着平头，脸上还冒着青春痘的体育委员昨天晚自习的时候，做了一晚上钱浅的思想工作，从加强体育锻炼也能促进智力发育谈到了飘渺的集体荣誉感、文科生的崛起和奋斗，始终没能让钱浅点下头。

　　钱浅警惕地看着笑得热情的体育委员，身子一侧，想从旁边溜掉，却被看着笨拙，动作却极其灵敏的体育委员伸手截住。

　　她郁闷地看着眼前抓壮丁的男生，心里万分懊恼，昨天体育委员拿着一张报名表从教室前面走到教室后面热情做动员，一圈下来，报名表依然洁白如初。

　　体育委员一米七的个子满脸委屈地站在教室中央，傻愣着捏着手中不讨喜的报名表，手足无措，一偏头，男生的小骆驼眼就对上了钱浅无比同情的眼神，瞬间散发出兴奋希望的光芒，由此酿发了从昨晚到今早的一场凄惨博弈。

　　钱浅手背在后面，摸索着身后靠着的暖气片，很负责地思考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从窗户这儿跳下去，二楼不算太高，跳下去不会死只可能摔一下，但是这样自己就有可能逃过这一劫了。

　　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靠谱，不如就现在，跳吧？！

　　体育委员却没有给她实施行动的时间，他随手拖过一把椅子，笑着让钱浅“坐坐坐”，随后又给自己拖来一把，一屁股坐下去。

　　“你放心！没关系，就算你跑最后一名，大家也不会怪你的，21班依旧为你骄傲....”

　　体育委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钱浅看着面前嘴巴说个不停的男生，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牛马不相及的念头——这个男生作文肯定写得不错，有时间借过来学习学习。

　　虽然钱浅委婉又情真意切地跟体育委员反复表示——自己真的是个体育低能儿，货真价实。

　　但体育委员紧跟着她的话锋，一转，又开始讲起了勇于挑战自我的必要性....

　　钱浅耷拉着脑袋，经过几番讨价还价，最终勉为其难地成为了——绑腿跑中的一员。

　　体育委员乐呵呵地一蹦一跳地离开了，钱浅看着他满足的背影，咧咧嘴也笑起来。

　　所有外表粗犷的体育委员其实都有着一颗娟秀细腻的心，不然也不会早上在班里住宿生去吃饭的时候总是放《一生有你》、《爱情转移》、《十年》，循环播放了一个月，天天不落。

　　好玩，挺好玩的。低下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快八点的时候，钱浅跟随大家从教室里走出来——开始站方队。其实昨天下午已经排演了好几遍，但大家还是走得不整齐，然而毕竟是高三，随意走个过场就好了，钱浅只是在看到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各种奇装异服的打扮后，微微勾起了笑意。

　　那样生龙活虎的青春，让她这个老态龙钟的学姐分外羡慕。

　　他们班站在靠近篮球场的附近，静静等着不知道一会儿又要怎么安排的命令，周围同学在窃窃私语，晁扬夕不知道跑哪去了，班主任站在对面和几个女老师说笑聊天，前面是理科班，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男生，举横幅的，拿装饰物的，热热闹闹的样子。

　　理科班的前面，越过一干的黑压人群，就能看得到他的身影，肯定也是笑嘻嘻开心的模样，或者负责站在后面举横幅，或者被老师任命为喊口号起开头的人，又或者打着哈欠和身边的同学聊起了昨晚看的漫画。

　　当然，也说不定钱明瑟就在那里，两个人开心地和周围同学嬉笑打闹，毕竟他们两个人都有着那么好的好人缘。

　　钱浅偏头打了个喷嚏，天气明朗清冷，天空湛蓝，她穿了毛衣，外面又套了一个薄薄的风衣，仍旧觉得清冷，哆嗦了一会儿，她把手放入衣兜里，手心攥紧微凉的指尖，试图驱散一些冷意。

　　她曾经看过一个暗恋的故事，书中的女主人公清冷隐忍，一步一步凭着自己的努力和骄傲越过命运的山丘，靠近心中那个喜欢了多年的男孩子，最终他们在一起了，很幸福。

　　钱浅很喜欢那个故事，却也明白，有关于感情的故事，从来不可以复制，里面那些丝缕缠绕，密密麻麻的心情，是只属于当事人的专属秘密。

　　那她呢？即便她也可以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可自己和孟睿之间那些模糊难辨的距离却没有办法忽视，终究是不同的，就是不同。

　　突然想起昨晚临睡前拿起手机刷到的动态，钱明瑟发了一条说说——只要去学校，我就能见到想见的人，而我唯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孟睿也转发了钱明瑟的这条说说，还配了一朵玫瑰花的表情。

　　她当时怔怔地看着屏幕上这一行字，看了好半天，心里笑骂，够肉麻的，情话大王啊。

　　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起身利落地关灯，翻倒在床上，蒙上被子睡觉。

　　心中的苦涩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弥散开来，布满整个胸腔，钱浅微微阖上眼，去你母亲的，老娘才不稀罕。

　　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