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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安踏运动裤 ...


  •   期末考试前倒数前二天,下晚自习的时候,走读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住宿生还需要再上二十分钟晚自习。

      钱浅因为整理数学错题拖了一点儿时间,等她终于把全部错题整理完,又挑了些重点题目重新做完一遍从教室出来时,就看到女厕所门口蹲了一个很熟悉的人,是晁扬夕。

      “你在这干嘛?”钱浅疑惑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

      “蹲女厕所干嘛啊,里面满人了吗?不可能啊这个时间。”

      她自顾自絮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晁扬夕始终低着头,姿势都没有变过,终于意识到对方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

      钱浅蹲下身,有些担心地问,她仔细去看晁扬夕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满脸泪水,眼泪和鼻涕糊成一团,刘海也被汗打湿,乱糟糟的贴在额上,样子看上去着实狼狈。

      “喂,说话啊?”钱浅着急地推了推晁扬夕,“出什么事了?”

      这个永远都兴高采烈、活力多姿的女生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难过,哭得这么伤心,晁扬夕咬着嘴唇不说话,泪水不停往下流,钱浅慌张地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不断拍着背轻声抚慰她。

      “先别哭,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班主任这个点儿应该还没回家,走,我们去找班主任。”

      钱浅想拉着女生站起来,却被对方拽了回去。

      “我跟他告白了,说我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的,而且他也肯定喜欢我啊,我都能感觉到,为什么他现在跟我说,他不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

      “上个星期还好好的,突然就变脸了,他又找了女朋友,跟以前的那些都长一个样,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什么审美眼光,我哪里比那些女生差,他什么眼光啊呜呜呜...”

      钱浅听得一头雾水,晁扬夕呜咽着已经哭开了,鼻子一抽一抽的,钱浅赶紧捂着她的嘴示意她小声点,然后拉起她下楼,拽到了花坛边。

      “好了别哭了,你刚才哭那么大声儿差点儿把老师招来。”

      “我..我伤心..”晁扬夕不满地横她一眼,不小心还打了个哭嗝儿,“伤..伤心还不准哭吗?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晁扬夕拿手抹着泪,一抽一抽地指控着她不体谅人心的恶劣行径,钱浅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在哄低龄脆弱小学生。

      能哭出来就是好事,刚刚那些断断续续的哽咽她听得差不多,大概明白了晁扬夕又喜欢上某一个男生,而对方拒绝了她,所以伤心难过。

      了解了之后,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她其实不担心晁扬夕在感情上受挫,这样的女孩子,即使遇到一点儿挫折,被拒绝被淘汰,也会毫不委屈自己地大哭一场,骂一顿,发泄出所有的不满后,擦干眼泪,继续明媚阳光。

      钱浅安静地坐在晁扬夕身边,等她哭完,等她平静下来。

      “你朋友当得太不够格了,都不关心一下我,连句安慰也没有。”

      钱浅转头看她哭得跟花猫一样的脸,没好气地又扔过去一张纸巾。

      “再擦擦,我不关心你,会陪你呆在这儿,边被蚊子咬边听你鬼哭狼嚎啊?”

      “你才鬼哭狼嚎。”晁扬夕撇撇嘴,委委屈屈的样子。

      钱浅笑眯眯地把她额前乱糟糟的刘海整理好,尽职开口安慰,“没事儿啊,你这么有名的一枝花,那人看不上你那是他眼瞎,咱不稀罕,更好的排着队等你挑呢,没事儿哈。”

      偶尔听同桌女生说过几次,晁扬夕在高一年纪就是很出名的女孩儿,活泼大胆,看上哪个男生就敢直接堵到人家班级门口表白,一度把若干观众震惊得瞠目结舌,下巴掉到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当然,近乎与世隔绝、又反应迟钝的自己是没有在高一时听说过这些传闻的,然而在平时,钱浅也见到了不少男生到班里来找过晁扬夕,都长得还不错,性格看上去也挺阳光的样子。

      只不过,晁扬夕却统统都把人家混成了哥们儿。

      还是好哥儿们,很铁的那种。

      她犹然清楚记得,某次跑完操回教室的路上,一个笑得有些腼腆的男生从身后追上来,开心地跟晁扬夕打招呼,晁扬夕也很开心地一把揽住人家的肩,大方地跟自己介绍——这是我哥们儿,叫王启,跟我关系特好,基本上算娘家人吧....

      然后钱浅就看到男生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就这么僵住,灿烂的笑容好死不死挂在脸上,半天没有任何波动...

      安抚好晁扬夕情绪之后,钱浅才回家,回家的路上钱浅走神地想着,她们两个人在花坛边被蚊子咬了大半个小时,说了一大堆有用没用的话,最终自己连惹晁扬夕哭的男主人公都没打听出来,太失败了...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科政治考完,钱浅随着人流走出教室,从放在教室外摞着的一堆书包中找到自己的书包,拎起来慢吞吞上楼。

      他们考场的监考老师放人比较晚,所以现在的楼梯很拥挤,要上楼的同学和要下楼的同学堵在一起,互不相让。

      钱浅紧贴着墙壁,跟随人群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爬上楼梯。

      走了没两步,感觉有人在后面扯自己书包。

      “怎么不说话啊?什么时候溜到我后面的?”钱浅看着十分没精神的晁扬夕,笑着搂了搂女生的肩,努力将气氛活跃起来。

      “一直都跟在你后面啊,你没注意到罢了。”

      晁扬夕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样子,钱浅打量着她的神色,眼睛还没消肿,估计昨晚回去又嚎啕大哭了一顿。

      唉,钱浅叹气,为什么一定要去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出神地想着,又摇摇头,自己有什么资格同情人家晁扬夕,她不也是一样,都是自找苦吃的大白痴。

      “昨晚我走了之后,你回宿舍是不是又哭了?”

      晁扬夕闷闷地,垂头丧气地说,“哭了一会儿,怕被她们听见,就蒙着头哭,结果发现在被子里哭太闷了,都喘不动气,郁闷得不行,最后也忘了怎么就睡着了。”

      钱浅憋着笑,“嗯,还是要找开阔的地方哭,空气还新鲜。”

      说话间已经走进教室,钱浅有些惊讶,难得看见班级里这么热闹的样子,也是,准备已久的期末考试终于宣告结束,大家紧绷的神经也有了短暂的释放。

      教室后面嬉笑喧嚷成一团,几个学习好的女生凑在一起大骂历史试卷出得变态,言语措辞中都表现出自己答地太差的懊恼之情,离家远的女生互相商量着一会回去整理收拾宿舍,要把很多东西都搬回家,后面的男生考完试心就全松了,不管不顾地玩闹起来。

      钱浅环顾了一下教室的同学,嘴角带笑地双手拖着自己下巴发呆,要是能永远这么快乐轻松就好了。

      “你在发什么呆?走吧,跟我去办公室搬作业。”

      刚刚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晁扬夕猛一凑到她眼前,把钱浅吓得一愣。

      “作业?”她呆呆地问。

      “对啊,作业啊,大哥,你觉得德馨会让你轻轻松松回家玩一暑假吗,何况开学就高三了。”

      晁扬夕白了钱浅一眼,用很嫌弃的语气说到,“你这是第一次放假吗?脑子考糊了吧?”

      钱浅也白了她一眼,这么拽拽厉害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回头看了一眼教室,这才发现各科的课代表都不在,应该都是到办公室点作业去了。

      果然,美好的愿景都是泡沫,还没等她感叹完刚才的美好时光,漂亮的五彩泡泡就‘啪啪’地被现实逐一戳破。

      钱浅无奈地站起身,叹了口气,“走吧。”

      “等会儿!”都走到教室门口的晁扬夕又突然顿住脚步。

      “又干嘛?”

      “阅读报这次肯定也要一起搬回来,那个特别沉,我去找个男生帮我们一起。”没等钱浅有所反应,晁扬夕就利落转身,折返回了教室——去抓壮丁。

      钱浅无奈地笑笑,靠在教室门口外边的白墙上等待对方,顺便发呆。

      走廊里、教室里一改平时安静肃穆的氛围,现在是欢快热闹的场面,添了很多往常都没有的生气活力。

      她背靠着墙,盯着头顶上墙壁的灯泡,走廊那边的灯已经修好了,她却没有再去走过一次,每天都绕远路走另一头的楼梯。

      有时候会感觉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可仔细在脑中想一下,其实也不过几个周而已,她把自己埋藏在会考、期末考试里,不给自己一点儿胡思乱想的机会,忙碌令人充实,忙碌令人有用,忙碌也令人麻木。

      那个消防演练的夜晚钱浅再也没有去刻意想起,当脑海里填满足够的其他东西时,比如哲学原理,明治维新的意义,边塞诗的答题技巧...所有一切矫情的情绪都会被抛到脑后去,只要她足够努力地做到——用忙碌麻痹自己的神经。

      钱浅突然有些怅然,沉重压抑般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弹簧由紧到松的这段时间,自己又该用什么充实填满?

      “走吧?”

      钱浅回神,看到了站在左边的晁扬夕,和被抓来当壮丁的李长乐。

      “好。”她点点头。

      等她和晁扬夕、李长乐到了办公室,语文老师才告诉他们,搬来的作业不够,他们来的太晚,现有的作业已经被其他班拿走了,他们只能去理科的教研组办公室拿。

      语文教研组办公室在理科楼四楼,他们三个人在办公室清点完各类卷子后,最后拿到手的作业足有两大摞。

      晁扬夕一边抱着作业下楼,一边欲哭无泪,“不是吧这么多,等其他科加在一起,能做得完吗?老师们简直太变态了!”

      钱浅倒是气定神闲,看着晁扬夕长吁短叹的样子,边下楼边随手翻了翻作业。

      “还好,其实很多都是阅读感悟之类的,你看。”钱浅把作业倾斜给晁扬夕看。

      真的是,光是年纪优秀作文就印了一厚摞。

      “对了,我忘了,”晁扬夕猛地一拍脑门,把手里的作业摞到钱浅怀中,“语文老师让我顺便捎着她上午开会落下的笔记本,你俩先走,我回去拿。”

      钱浅愣愣地看着旋风般飞奔上楼的少女,努力腾出一只手将摞在上面歪扭的作业重新整理好。

      “我帮你拿一点儿吧”

      钱浅看了看对方跟自己一样,怀中抱着的高高一厚摞的资料,摇摇头,“不用,我可以,你拿的那些报纸比我的还沉。”

      李长乐点点头,没有再强求。

      风从外面吹进来,钱浅用下巴抵着作业,避免它们被风刮得胡乱飞舞,她只担心着卷子会不会被大风吹走,一时没有注意到脚下,最后两级台阶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扑去。

      幸亏李长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才避免了她以头抢地的惨状,可是卷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手中的资料全部稀里哗啦落地,散在台阶下面的是一大片雪白的惨兮兮的卷子。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楼下的惨状,过了好几秒才赶紧下楼抢救卷子。

      钱浅蹲着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卷子,很认真地思考自己这个假期要不要去烧个香拜拜佛,最近她的运气不是一般地背。

      这样想着的时候,余光看到刚进楼来的两个熟悉的身影也帮着他们一起捡。

      钱浅站起身,不慌不忙,接过钱明瑟的卷子,微笑着说,“谢谢啦。”

      “不客气。”钱明瑟看着她,礼貌得体地回答。

      女生依旧在注视着自己,没有偏移视线,探究的目光好像要在她的脸上找出什么情绪来,钱浅明白坦然地把目光迎上去,没有丝毫躲避。

      钱明瑟还是笑了,莫名其妙而又笃定清晰的笑容。

      钱浅偏开头不再看钱明瑟,女生之间的小心思罢了,成王败寇,她如今是失势的一方,别人笑笑也是应该的。

      她看着另外两个人热切而又生疏的寒暄,孟睿和李长乐高一都在9班,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前后桌。

      教学楼的玻璃门反光,此时将他们四个人都映入了其中,钱浅嘲弄地笑笑,世界真是小啊,转身擦肩,遇到的都是熟人。

      她盯着玻璃门中自己的影像发呆,蓝白色的宽大校服上衣,肥大的蓝色校裤,标准的学生头,由于上身校服过长,显得腿格外短,整个人看上去像滑稽不协调的小丑演员。

      钱浅看着对面自己面目表情的脸,于是笑笑,对面也跟着笑笑,再笑笑,于是对面笑容也跟着扩大,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温度。

      “你在干嘛?走吧?” 李长乐用胳膊肘碰一碰钱浅,他刚和孟睿说完话,就看着身边的女孩抱着一大摞卷子一脸诡异地看着前面笑。

      “没事儿,走吧。”

      她和孟睿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交流,无论是语言上的还是眼神上的,双方都像没有看到彼此一般。

      钱浅只是余光看到孟睿腿上穿了一条安踏的黑色运动裤,侧边是黄色的字母,宽松却又修身,看起来比她的小短腿至少长了两倍。

      哦,对了,钱明瑟腿上也穿了一条一模一样的。

      “裤子好漂亮啊。”钱浅突然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感叹地说。

      “是很漂亮。”

      钱浅一愣,扭头看向李长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李长乐似笑非笑,带着揶揄又有些酸涩的表情说,“我怎么不知道啊。”

      钱浅沉默下来,不说话。

      一直走到文科楼,再爬上二楼,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到了教室门口,李长乐突然停下,钱浅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你喜欢孟睿吧。”

      是一句肯定的陈述句,李长乐说完便自顾自走进教室,大声喊到——“语文作业来啦!”

      教室里刚停下怨声载道,顿时又掀起一阵鬼哭狼嚎。

      钱浅站在门口,盯着李长乐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又低头盯着地面,看到了自己快拖地的丑丑的校服裤子。

      她喃喃自语,“喜欢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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