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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鬼缠身 ...

  •   “嘶,痛痛痛,四哥轻点。”
      瑾钰只是伤到皮肉,幸好白蘅来得及时,加之带来的药,毒已得到控制。不过,要彻底清除余毒,还需每日用刀刮去腐肉,放清毒血。
      正帮着他包扎伤口之人开口,清冷的话语夹带微微怒气:“谁让你不听话,跟你说过这几夜不准外出,这次刚好给你个教训。”
      瑾钰刚听完蘅兄……不,白蘅……神君的“训话”,现在又被四哥说了,面上一时也不好过,他难道不要面子的么。
      瑾钰呶嘴,却见白蘅正在专心泡茶,动作流利,看来平常应是不少喝茶。今天已放晴,阳光从窗柩中照射过来,一些光亮恰好落在白蘅身上,本就着一身白衣,此时更让瑾钰觉得她遥不可及。
      “有时人们偶然的一瞥,一次擦肩,都有可能是神。”
      那么多的偶然,而面前的这个人,是真正的神。正应了她那时所说。
      白蘅将茶泡好,转过头看着瑾钰,样子在说,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瑾钰忽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红着脸低下了头。
      “瑾钰,下次别那么鲁莽了,如不是白蘅神君救了你,现在怕成为那些鬼魂的爪下肉了。”
      白蘅笑道:“瑾言兄说笑了,‘神君’二字着实担不起。”那个被瑾钰唤为“四哥”之人,应就是他在酒楼中所说的“哥哥”了吧。
      瑾言扎好伤口,检查无误后,走到桌边坐下:“神君此番入人间,这般称呼是不合适,不如入乡随俗叫‘蘅姑娘’可好?”一双含笑的眼睛细细看着白蘅。她倒是对称呼没什么要求,也就随他方便了:“也好。”
      “那我叫蘅……姐姐可行?”瑾钰有些不意思看向这边问道。
      “可以啊。若你喊我奶奶,我也是担当得起的。”当然,后面那句话白蘅自然没有说出口。
      话说着,白蘅先往瑾言面前放了一杯茶,道:“试试看。”瑾言瞧着那双素手递过一盏茶,翠绿盈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不说一话将茶端起送入口中。
      茶入喉中,瑾言手一顿,这味道果然和以前一样。
      白蘅见瑾言面上却无任何变化,仍是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立即欣喜道:“瑾钰,过来试试我泡的茶。”
      瑾言刚想抬手阻止,瞧着瑾钰已把茶倒入口中,只见他脸色一变,眉头紧皱,停顿一两秒,一口茶水喷出,咳嗽不止,连连歉声道:“对不住,咳咳,对不住,这茶……茶的味道真的是太……太奇怪了。”他从未喝过这样的茶,不止是苦,总觉得里面还包含着一点咸、一点酸,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味道,若是这些味道分开,想是各具特色的,偏偏混合在一起,总觉得说不出的怪,难以下咽。
      瑾言及时反应过来,倒了一杯水给瑾钰,缓缓口中的劲道。瑾钰颤巍巍地拽着瑾言的手,说道:“四哥,我的伤口好像裂了。”
      白蘅尴尬一笑,倒是自己斟了一杯尝了起来,果然,还是一样的味道。瑾言扶额,对瑾钰说:“你想多了,去外面找水把,没水了。”瑾钰闻言,忙不迭走出房门。
      这时白蘅拿着茶壶打算将里面尽数倒去,但闻得瑾言道:“蘅姑娘等会。”伸出手将她手中的茶壶接下,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道:“刚刚瑾钰失礼了,真是对不住。”
      白蘅倒是不在意,笑道:“没事,习惯了。”这是实话,喝过茶的人各种反应都有,像瑾钰那样的算是正常的了。
      瑾言盯着茶水,又看着白蘅,眼中笑意更甚,笑道:“这茶口味倒是独特,我不讨厌。”说着抿了一口茶水。
      白蘅一愣,哑然失笑,这是第二个人说不讨厌的;心中竟升起丝丝暖意,连她都不知。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殇离什么人,为何此事让你来做?”一个凡人搅和进神族的内务,难怪她好奇,本来她的性子有些脱略,也就直接问了出来,顾不得合适不合适。
      瑾言看着白蘅的,直言道:“关系有些复杂,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如果有时间,我会将这件事完整告诉你。”复又加了一句,“你信我。”
      白蘅一笑:“我信你,毕竟……你不讨厌我的茶。”二人眼底泛起笑意,相视之间,白蘅竟觉得此人有些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正在白蘅出神之际,瑾言突然想起昨夜之事,问道:“昨天你可有收获?”
      若是别人白蘅定会瞒上三分,但在此人面前,却觉得根本无需如此,便将昨日之事尽数告诉了瑾言。
      看着桌面放置的两件东西,瑾言略一皱眉,道:“这个锁魂链我是无能为力,但是这个玉佩我倒知道几分。”将玉佩拿起,说道:“这个玉佩乃是天山藻玉打磨而成。”
      “你说天山?”白蘅想到,岂不是神君青木的居所么。
      “是的。传闻十二神之一的青木神君便居于此。当年,偶有一凡人误入神域,迷途至天山,适逢神君外出,凡人为眼前景象折服,又恐迟迟不走惹神不悦,便想离去。不料想,天山于神君是简而又简,于凡人则是迷宫一般,绕了许久都未找到出路。恰此时,凡人偶见天上峭壁之上嵌满奇玉,好奇心驱使,就爬到高峰将这顶头的玉挖了下来。凡人自得了藻玉,不知为何寻路如得神助。当然,根本没有神帮助他,然而他却安然回到了凡间。”
      白蘅托腮,了然道:“他看到的那座山应该是天山旁的‘软灵山’,生长百玉万石,恰好这藻玉就好生长在引日月精华的高处,万年才生一块,天生有识途之力,那人才能找神域出口。”
      瑾言点头,继续道:“从天山中出来,他便将此番神遇传播了出去,人人都道楚国有一人获得神界奇玉。这一传十,十传百,别说诸侯,就连天子也有耳闻。天子为睹奇玉风采,召见了这名楚国人,却不想大失所望。蘅姑娘,你说为何?”
      白蘅品一口茶,接着道:“那藻玉从山中挖下来本来尚未成形,离了神域,表面自然会逐渐暗淡,如同黑炭一般,若能凿去那层黑炭,方能见到藻玉真正的样子。”
      “正如蘅姑娘所言,然而当时的人并不知晓,天子只道此人欺君,斩了他一只手以示惩戒。此人不愿宝玉蒙尘,又去见了楚穆王。简单来说,就是前前前任楚国国君……”瑾言知道白蘅不懂人间君主之事,每提到人界君王,他都会解释一番才继续讲下去。
      “那楚王见着黑炭般的石头,也不信这就是宝玉,也觉得他是欺瞒,又砍去了他另一只手,挨了一些刑罚。那人即便身体遭受非人待遇,心中仍对藻玉牵挂在心。几经周折,那人终于找到楚王宫一名匠人。这人是个识玉之人,瞧出这是块难得的宝石,下定决心要将它现于世人面前。得此一诺,那人终于闭上了双眼。
      自此之后,这匠人日夜埋首案前,不知凿坏了多少把锤子,磨破多少次手,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此玉得以面世。那时,穆王早已逝去,继任的是他的儿子灵王,也就灵王二年间,匠人将其宝玉献了出去。王公大臣们欣喜不已,用这块玉刻成了现今楚宫内的传国玉玺,而这块玉则是用其角料弄成。
      瑾言将玉置于桌上,白蘅用手点了一点,道:“我以前只听过藻玉,未见过身影,没想到今天有缘一见。照你这么一说,这玉佩就是那灵王的了,我们还要去楚宫一趟啊。”
      “不必。”瑾言道:“这玉佩说起来并不是灵王的。灵王与上任楚王不同,好男风,有一男宠,颇爱之,于是将这玉佩赠与了他。你瞧。”瑾言指着玉佩完整的一半,“你可看到了这里的字。”
      白蘅点头道:“不就是‘云’字么。”
      “没错,那这边呢?”
      白蘅昨夜拿过玉佩时就曾仔细辨认过,虽然被毁去了一部分,但凭着残留的痕迹,依稀可认得是“恒”。
      瑾言道:“季云、余恒就是灵王和那男宠的名字。”白蘅将玉衬于阳光下,玉佩混着斑斑血迹还发出莹莹绿光,那“云”字还完整刻于左半,而右边“恒”字早已削去半边,两部相衬了。“看来楚王还是个痴情之人”看着那玉佩,白蘅心中若有此感。
      瑾言望着白蘅的脸庞,一片阳光从玉佩中透过,在她脸上映出一片莹绿色影子,那影子随着她的手在脸上移动,拂过眼睛,进入瞳眸,仿佛有万千生机,就像是被掩埋的冬天露出的春天之景,恍惚中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瑾言心中顿时一颤,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连忙收回心神,低头不去看。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楚王宫找这人?”
      瑾言敛了心神,答道:“那灵王是现任楚王的伯伯,七年前,齐楚爆发战事,穆王在战争第二年逝去,其子季云继位,但他的行为一直为楚国旧臣们反对,战争结束后,楚王宫发布讣告,对外宣传灵王暴毙,那名男宠也就不知所踪了。”
      白蘅道:“意思是我们要茫茫人海中找那余恒的下落了?”那厢要找鬼,这厢要找人,何时才能寻得线索啊。
      见白蘅撇嘴,瑾言心中甚感有趣,但也不想她思虑过多,又道:“这是王室对外的宣称,实际上灵王只是被楚国大臣们放弃了。”
      白蘅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瑾言继续道:“穆王后宫三千,子嗣却不多,不是夭折就是死胎,正儿八经养成人的就四个,季云就是二子。大子本应是穆王的继承人,却在神祀之后突然感风寒死去了。”
      白蘅听到“神祀”二字,手心不禁攥紧,此事不会与雪女有关吧……
      “二子季云自然顺位而上,但那时正值齐楚二国战争,若不早立君王,军心势必受影响,所以那些老臣就算对他再不满,时局与现状也不容他们选择。”
      白蘅问道:“那些大臣既然让他继位了,肯定不会轻易废除他,难道是他太无能了,所以才会那么快被赶下台?”
      瑾言摇头:“是太行了,超出了那些大臣的预想。为让楚国占得先机,他先是力排众议,起用了被穆王打压的江氏,继而又推行了诸多政策,为前线提供充足的的粮草。但是这些战时政策让保和派与一些老臣的利益受到了影响。按照他的想法,此举明面上是为战争做准备,实际是想进一步削弱楚国公族过分强大的势力。”
      瑾言叹道:“此战你应该知道,与神族有着密切联系。季云时常祭天,希望平息神女的怒气,但是不付出代价,神如何能息怒。”
      七年前的战争不单是人族权力的博弈,也是神族之间的斗争。白蘅当时并未卷入其间,却对此事的原委还是了解的。听到瑾言这么一说,她明白了,面前这个人对殇离很重要,不然他不会说出去。
      迎着白蘅的目光,瑾言继续说道:“齐国的将领与军力与楚国不相上下,任其发展鹿死谁手还不可知。人算不如天算,神族的暗中参与,终是那位君王的宏图大业付之一炬。战败后,那些大臣纷纷暗地反对季云,本来他可以无畏着满朝的流言蜚语。怎奈他心爱之人的性命被控于他人之手。为了这个软肋,他选择了禅位,才有了现任楚王承袭楚国王位。而这位君王便消失在世人的眼前。人一旦有了软肋,若不保护好就极易为人利用。”
      “但他没有死,只是作为一个不像普通人的普通人生活起来了。”
      瑾言坚定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所以,若想要找余恒,他是唯一知晓的人。”
      “你知道他在哪,对吧。”语气肯定,白蘅心中觉得他就是明白,如今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瑾言笑了笑:“路我是认得,不过么……”
      白蘅见他欲言又止,好奇道:“有什么问题?”
      “这个么,我没钱了。”
      白蘅:“……”
      瑾钰灌了好几杯水终于缓解了口中的五味杂陈,心中疑惑难解,明明看到是茶叶泡出来的,样子也没什么分别,怎会味道差那么大。拖着身子回到房内,但见白蘅与瑾言相对而坐,白蘅撑着脑袋望向窗外,而瑾言则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书,旁边还放着一杯茶。
      见二人不说话,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瑾钰轻声喊道:“四哥?蘅姐姐?”瑾言还是一副笑意迎人的样子,白蘅则回过身盯着瑾钰看了好一会儿。
      瑾钰被盯着有些发毛,问道:“蘅姐姐,我……怎么了吗?”
      白蘅道:“没什么。我只是看,若按斤称,你能卖多少钱。”
      瑾钰:“……啊?”
      大厅上方一块匾架在头顶,上面“鞠躬尽瘁”四个大字用黑笔勾勒出来,苍劲有力,可见当时人之意志。一位眉发须白的老者如同鹰隼般的眼神正盯着那四字出神;面上如深潭平静,深处犹如大江翻滚。忽然一位男子快步走入房内,冲着老者做了个揖,哽了哽喉头,声音略带沙哑:“父亲,殿下情况更严重了。”老者脸色一沉,“咔嚓”一声捏裂了桌角,沉声道:“现在全城寻人,若能有治好此病者,赏金百万。”
      男子恭敬道了一声是,着急走出大厅。时间一刻也等不得,不然楚国就要遭大劫了。
      酒楼上人来人往,觥筹交错之声不断于耳,靠窗位置三人静静吃着最后一餐肉。白蘅出门向来不爱携带银钱,如今她碰上一样性子的人,吃完这顿,他们就等着吃素吧。
      “那个,蘅姐姐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凑到钱的。”瑾钰边吃边安慰白蘅。
      白蘅看他二人,一个吃得津津有味,一个吃得顺其自然,唯有她还为银钱担心,真是到哪里都要为钱财劳心啊。
      “你们可知,这华府少爷得了一种怪病,昏睡不醒,呓语不绝,遍寻名医都无济于事,现在他们张榜寻医,若有治得此病者,赏金百万!”隔壁桌的男子忽然说道。
      “哎哟,那岂不是让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了。”另一个问道。
      “那是。有些人号称名医冲进去治病,结果都没治好,只是囔囔说‘怪、怪,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另一桌的人凑上前去:“可不是,我听说还有不少假扮茅山道士的人进去,都瘸着腿出来。”
      “哎呦喂,那可了不得啊,这些人可真是不怕死的,这华府可是江氏最忠心的下属,这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么。”
      “还有啊……”
      白蘅听见“百万赏金”早已心血来潮,朝着二人道:“我们去赚钱吧。”大拇指指向后面的人,“就去他们说的地方。”
      瑾钰放下碗筷,附和道:“去、去,我们去赚钱。”
      瑾言笑笑,婉拒了:“我还要去查看后面具体的线路,你们去吧。”
      白蘅吃过饭带着瑾钰直奔华府。这华府不愧是酆都最富贵的人家,这大门就比她见过的许多人家气派很多,只是,白蘅见其家宅上方隐隐浮现着鬼气,没想到还有鬼藏身在这里。
      门口侍卫见来人横手拦住:“你们是干什么的?”白蘅答道:“悬壶济世、行医治人,以医者名行医者道。听闻贵宅有人患病,特来尽力治人。”眼神投向旁边,“这是舍弟,一同与我行走江湖的。”
      “进来吧。”一位长者样貌的人从门出来,对外面的侍卫喊道,瞥一眼白蘅他们:“你们随我来。”
      那名老者带着二人穿过前屋,转过花园,来到一座院子,周围站着许多人,还有许多医者装扮的人摇着头离去,还有些人呼喊着“救命”被侍卫拖走,一个转角就听不到声音,旋即一声惨叫声划过。
      老者淡定说道:“他的下场你们看到了,记住,不要怀着什么坏心眼,这里地方可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语气中带着威胁之意。
      再向前走了几个回廊,老者就将白蘅他们带到一个男子面前。老者恭敬地勾着背,道:“公子,这是新来的人。”
      白蘅迎面一看,此人剑眉星目,鬓如刀裁,身上配着一把青绿长剑,面上却有书生的儒雅气质,长得虽不如瑾言,却也是个难得好看的人。只是他的眼中带着深深血丝,眼睛中早已显露疲惫神色。
      男子背过手,打量起白蘅,见此人白面公子装扮,一双眼生得极其好看,干净似可看透世间一切,不过见他瘦瘦弱弱的,当真可以治病吗,不禁问道:“你学医?”
      “是,也学些茅山道术。”
      “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公子竟学这些?”
      白蘅道:“人是有选择的。小人从小便爱慕鬼神妖怪之说,虽读书人应以正道文学为流,勉强学之不过是为了顺应社会人们,不为人们奇怪罢了。小人既不需要他人接纳我,也不想强融入与自己不同道之人的世界,何不投己所好。人活百载,除了小弟,我无甚牵挂,能顺从己心过得此生,也不负这百年时光。”
      那男子看着白蘅,默了一会,说出两字:“任性。”转过目光看着身后的瑾钰。瑾钰不由往白蘅身后缩了一下,这一微小举动让面前男子抓住,眼神沉了几分。
      “舍弟未见过什么世面,还望公子莫介意。”
      那男子转过身子,不堪瑾钰,侧着头问白蘅道:“你叫什么?”
      “白蘅”
      “随我过来。”男子抬脚就走,白蘅拉上瑾钰跟着来到一座屋前,推开门时,一股浓重的鬼气扑面而来。
      果然,跟她所料无差。
      白蘅见男子欲进房内,出声阻止:“公子,小人治病有个习惯,不便有其他人在一旁。”白蘅这么说,一方面是想独身进去,方便了解情况;再有就是,此人多番进入鬼气浓郁的屋子,印堂隐隐有黑气显现,继续下去只怕他就要倒下了。
      男子皱着眉头,摇头道:“不行。”这里面的人太重要了,他不可掉以轻心。男子这样想着,刚想开口,脑中忽然升起一阵眩晕,向后退了两三步,扶住门才稳住身子。
      白蘅道:“公子需要休息了。莫说等里面那位贵人恢复,先倒下的人就是公子了。”从袖中抽出一瓶药,递给面前人,“此药能解公子症状。据我观察,院中经常出入此间房屋之人以及周围的多少有公子一般症状——头晕目眩,乏力难耐、难以入眠。公子可先服用此药,暂看效果如何,至于里面之人,一时也急不得。”
      那男子看了一眼手中的药,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犹豫了一会,关好门,接过药瓶,倒出一颗药,放入嘴中。确认药没有问题时,他才吩咐身边人服用。
      白蘅和瑾钰在屋旁找了一处空地休息,此时瑾钰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白蘅小声问道:“你认识那个人?自你见到他就怪怪的。”瑾钰深吸一口气,才道:“蘅姐姐,他就是江天。”
      江天?有些耳熟啊,白蘅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楚国将军?”瑾钰点头道:“对,就是他。”
      白蘅道:“那你为什么怕他?”瑾钰略一沉默,嗫嚅道:“我……是齐国人。”白蘅哦了一声便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伤害你的。”瑾钰脸红了起来,对白蘅笑道:“跟蘅姐姐在一起,就好像和四哥在一起一样。”仿佛在任何时候他们都能给身边人带来安全感。
      “还有”白蘅突然开口道:“这周边并不安全,待会无论做什么,你都要和我一起,不可像以前那样鲁莽了。”
      瑾钰点点头,又问道:“这屋里的人究竟是怎么了?”瑾钰视线透过白蘅,看向那个屋子,屋子四周门窗紧闭,不可窥见里面半分,他心中则升起一丝不安感。
      白蘅道:“里面的人被鬼缠身了,外面这些人因为经常出入,多少沾染了些鬼气,才会一个两个精神萎靡。”
      瑾钰目光盯着那个房子,又看向江天,对白蘅道:“蘅姐姐,江氏一直是楚国的权贵,可说是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如今里面的人竟然江天都如此挂心……我们还是得小心才是。”
      白蘅一听,心里也提高了几分警惕,瞧见江天径直向他们走来,忙站起身,与瑾言一起做了个礼。
      江天摆脱了先前的高傲神色,冲二人回了一礼,道:“公子当真有本事,里面之人还望公子尽力医治,事成之后定有重谢。”将军一言,气沉丹田,重若泰山。
      白蘅只是说道:“治人是要的,不过刚才与将军说的事情,可否能应允?小人治病这条件从
      来不变。”
      江天面露难色,白蘅又道:“里面那位贵人大概是一个月前就有此症状了,当时不在意才会导致这番局面。我知公子不放心,但小人治病也有自己的原则要坚守。要不然公子直接让人围住这间屋子,任我们有何本事也无法在这么多然眼皮底下溜走。”
      江天双手紧握,青筋凸显,心中还是纠结,又听得白蘅说了一句“时间不等人。”江天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错开身子,道:“公子,请。”时间,他赌不起。
      房门掩上那一刻,白蘅才发现房内的鬼气浓郁非常。白蘅掀开帷幔走近床边,看见床上之人,心中一惊:“咦?这不是我们在庙门口撞见的那个少年吗。”瑾钰凑前一看,道:“是啊,还真是有缘分。不过,他这样子与当时相差不是一般大。”
      “形销骨立”四个字用来形容床上少年的情况一点也不过分,双颊凹陷,双眼下一圈深深的黑色眼圈,嘴唇有些发紫,就是再好看的皮囊经过这番折腾,也无复昔日容光,短短一日,情况竟到了这般地步。
      床上的人此时冷汗直冒,口中呓语不断,就像身处梦魇之中无法自拔。瑾钰捞起盆中毛巾,拧干后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那汗水就像是雨季的雨水,哗哗不断,弄湿毛巾后,瑾钰又再清洗一遍为他擦拭,一连好几次,汗水还是不停,整个人好像更魔怔了,于是焦急问道:“这人出气多吸气少,这样下去小命难保啊。”
      白蘅在屋内划下一方结界,对瑾钰道:“你离远点,我先试着将他的鬼气抽出体外。”双手置于上方,一层光亮晕荡而出,裹住床上的人,右手并起二指,一道火焰从指尖腾起,轻轻放在少年的额心。
      火焰触到额心的那一刹那,少年像是受到刺激,立即抽搐起来,眼睛猛然睁开。这一睁眼,瑾钰着实吓了一跳,那眼睛全无眼白,就像暗无星子的夜空,一片光彩都看不见,“啊!”少年四肢开始猛然挣扎起来。白蘅俯下身,慢慢将火焰升高,那少年挣扎的更是厉害,四肢乱捶打,不知力道,只想宣泄身体内的灼热感,好几次都打在白蘅身上。
      “啊!父王、父王!不要!不要!不要母后,不要母后啊!”
      瑾钰站在床边,见床上之人嘶喊出声,又见白蘅忍痛施法,自己站旁白只有干着急的份。盖在少年身上的鹅黄色薄被早已被踢翻在地,瑾钰见黑气从足底顺着躯干往上涌,直达心口,少年表情更加狰狞,双手抓向胸口,撕出道道血痕,瑾钰顾不得什么,直接冲入光圈按住少年的手脚。
      他用尽全力,床上的人像受到刺激的小兽,拼命挣扎。白蘅心中有些担心,这鬼气深入体内,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她再一用力,火焰又腾高几分,少年的惊喊声又放大几分。瑾钰扣住他的手腕,紧紧压制,怕他再自残身体。
      白蘅双指抬高,一股黑气从中拉出,随着白蘅升高的手不断涌出,最后一丝黑气带离身体,她赶忙用左手画了一个圈,围住这团鬼气,接着被一股红如血的火焰一点点吞噬殆尽。
      床上的人像个断线的风筝瘫软在床上,瑾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喘气道:“看不出来,瘦得跟纸片一样的人居然有这样的力气。”
      白蘅无奈道:“被刺激的而已,瑾钰先让他服下药吧。”将药递给瑾钰后,白蘅掀了帷幔出去,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手有些抖。只是这种程度的红莲烈火就让她这样了,真的……比不得以前了。
      瑾钰出来后,侧头向里面望了望,不确定道:“他这是没事了吧?”白蘅应道:“起码现在是没事了。”
      瑾钰听出白蘅话中有话,问道:“蘅姐姐这是何意?”白蘅叹了一口气,道:“我也说不清的,若要真的搞清楚,还需等会。”
      瑾钰一听就知道白蘅现在不走,但是有些话他也不能不说:“蘅姐姐”语气中带着少有的严肃气味。白蘅不由看向他,他继续说道:“我看着这少年,又看到江天对他的重视,我觉得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楚国的王上。”
      此言一出,白蘅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来酆都没多久,倒是见到了许多名人。”瑾钰拉过椅子坐下,道:“楚灵王死后,其三弟继位,但是这任国君身体不好,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离世了,其年满十五岁的嫡长子被立为新任国君。”烦闷地挠了挠头,说道:“真没想到我们竟然掉到这么一个大坑中,怪不得江天如此谨慎,他要是出了事,楚国的政局就要面临新一轮动荡了。”
      “我们要不……”
      白蘅摇摇头:“我们还不能走,瑾钰。起码,要先抓到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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