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杯酒》耳墨夕林夏

5、第五杯酒 心一动是浑

　　“琳达，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次日的项目讨论会后，林江碧被老板叫住。
　　“肖总，我以为我今天的方案还不错。”
　　“方案是不错。但你还是不在状态。”
　　向来早到的林江碧今天破天荒地踩着点走进会议室，都怪……
　　“可能我有点春困。三毛说，春天不是读书天……”林江碧有些讪讪。

　　事实上，她今天仍然在早晨六点半准时醒来，但这次床边的人醒得比她还早。不，她都怀疑他一夜没睡，明明昨天“运动”到这么晚，她醒来后却发现他已经神清气爽，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她“晨练”。
　　练得气喘吁吁之际，林江碧不得不承认，同样是短暂的欢愉，眼前这杯酒，后劲尤其大。

　　“我看是你的……春天到了？”肖总冲林江碧眨眨眼睛，笑道：“哈哈，我终于可以回去让我家那位消停几日了。”
　　“肖太太还在替我物色对象呐？”林江碧很快反应过来。
　　“可不是。前天还跟我叨叨，说之前带过的一个学生，正好和你同年，现在是Z院最年轻的整形科主任。一表人才，薪资不菲，而且也是学霸，聪明、勤奋、自律，和你是一类人。”
　　林江碧暗暗地想，其实最近她并不自律，反而非常的……沉迷酒色。
　　肖总见她神思恍惚的样子，主动把话接了下去：“我当时就和我家那位说，我这个徒弟呀，这么多年就没见她喜欢过同类。她真要喜欢，八成会喜欢一个和她反差特别大的。你看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老板，我心里只有工作。”林江碧像曾经许多次面对肖总太太的盛情介绍时一样，试图用工作搪塞过去。
　　“琳达啊，去好好谈个恋爱吧。”肖总却一脸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叮嘱了一句：“不过啊，要注意身体。过犹不及。”

　　林江碧回到办公室坐立不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把秘书叫了进来：“小朱，我今天看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小朱凑近仔细看了林江碧一阵。
　　“那个……林总，你的脖子有点……”小朱欲言又止。
　　林江碧这才想起早上因为“晨练”耽搁了时间，匆匆梳洗了一番就赶来开会，一直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的镜中的自己。
　　她急忙从包中掏出化妆镜。
　　镜中的自己，白皙的脖颈上赫然癣红的吻痕一片。
　　……
　　林江碧装作用手挠了两下脖子，苦恼地和秘书说道：“哎，一到换季我这皮肤就容易过敏。小朱，你有没有适合敏感肌用的护肤品推荐？”
　　“哦哦，敏感肌啊，可以试试K家的……”小朱忙不迭地开始认真推荐起来。

　　涉世未深的小朱好打发，可那些在这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同事们早已议论纷纷。
　　Maggie：“喂喂喂，你们都看到了吗？琳达姐的脖子上是什么？”
　　Danny：“啊，冰山上都能种草莓，我忍不住又相信爱情了。”
　　Oliver：“而且看上去似乎很激烈，我也就多年以前刚恋爱那会才有这热乎劲。哎想过去看今朝我此起彼伏～”
　　Danny：“别说了，琳达姐都脱单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单着……”
　　Maggie：“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琳达姐优秀吗？琳达姐是颜值智商收入三高人群，说实话我一直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单着。”
　　Oliver：“因为在大部分男人眼里，你刚才说的那些特质，都不足以对他们维持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产生决定性的吸引力。”
　　Maggie：“那什么有吸引力？”
　　Danny：“年轻听话好生养。”
　　……

　　林江碧批阅了几份文件后，摇了摇头，扔掉手中的笔，打开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姐姐年纪大了，以后运动要适度。”
　　那头马上就有了回复：“以后是什么时候？”
　　林江碧咬住下唇：“你研究出下一杯酒的时候。”
　　“已经研究好了。”
　　“酒的名字？”
　　“37.5℃。”
　　“什么意思？”
　　林江碧的手机屏幕温柔地闪烁。
　　“三十七度是人正常的体温，零点五度是你让我发的烧。”

　　林江碧下午六点拎包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纷纷投去无比惊异的目光，小朱直接站了起来：“林总，你今天居然不加班啊，我正打算帮你叫‘一人宴’的外卖呢。”
　　林江碧摆了摆手，说：“我今天有点发烧，先回去了。大家辛苦。”
　　小朱一脸困惑地目送林江碧离开：“咦？林总看起来不像发烧的样子呀。”
　　Danny走过来，给小朱答疑解惑：“林总啊，这是得了桃花流行性感冒。”

　　林江碧一走进“毒药”，阿辉就远远地招呼她，示意她落座。
　　她朝他点点头，找了一个幽僻的角落坐下。
　　等了几分钟，顾逾白走过来，神秘一笑，二话没说就端上一杯酒。林江碧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掏出火机往上一点。
　　突如其来的火焰像一道刺破黑暗的闪电。
　　顾逾白把吸管递到林江碧的嘴边，用手轻轻蒙住她的眼睛，迷人的声线像勾魂的鬼魅：“一口喝完，不会烫着的，相信我。”
　　重新陷入黑暗的林江碧觉得自己真的像被摄走了魂魄，束手就擒地一口饮尽。
　　高酒精度的基酒龙舌兰和朗姆被火点燃后更为浓烈辛辣，刺激得让人心跳加速，而掩藏在最底层的百利甜酒和水蜜桃味的利口酒，又甜蜜得让人想要落泪。
　　她竟欲罢不能。
　　她想沉沦在他的掌心。
　　就此。
　　一直。

　　顾逾白感受着林江碧的睫毛不停地在他的掌心轻轻颤动，心里也像被一百根羽毛挠着，既想刻薄地笑她胆小，又想怜惜地拥她入怀。
　　但他最后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终于对他卸下心防的女人，生怕惊扰了这场美梦，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顾爷，那边……有人找。”忽然阿辉的声音传来。
　　顾逾白正想骂他多事，“啪啪”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就招呼上他的脸颊。
　　“顾逾白，你这个混蛋！”
　　林江碧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明媚娇艳的年轻女子站在跟前，虽然衣着妆容都往成熟了打扮，但脸上的胶原蛋白和眼里的不谙世事骗不了人，大约和顾逾白差不多的年纪。
　　此时她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一双刚煽过巴掌的玉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顾逾白下意识地把林江碧拉到身后，对女子冷冷说道：“对，我就是个混蛋。叶子芊，求你别再喜欢我了。”
　　叶子芊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样子连林江碧都有些不忍。
　　她哽咽着说：“我为了你休学，为了你和家里人闹翻，为了你在ICU守了整整一个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钱，身体，你的前途……”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抽泣着慢慢呼出，“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爱过我？”
　　她的眼睛里闪过异常明亮的光，好像一个即将溺毙的落水者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顾逾白却冷漠地将这块浮木抽走：“没有，从来没有，一点都没有。”
　　“好，很好……”叶子芊眼里的光芒一瞬间暗淡，却仍然不死心地指向顾逾白身后的林江碧，咬牙道：“是不是因为她？”
　　“不是。”顾逾白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

　　林江碧瞟了一眼桌上的酒杯，火焰已经完全熄灭，就连她胃里残留的火焰的余温，也被顾逾白如此冰冷的语气一扫而光。
　　胃里炙热是你，苍凉是你，填满是你，掏空是你。
　　她想问他，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因为她吗？
　　可是她惊觉自己比方才苦苦追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叶子芊还要可怜。
　　至少叶子芊有足够的追问的资本，而她拿什么追问？
　　这花里胡哨的几杯酒？这信手拈来的几句情话？还是这酒精或寂寞驱使的几次床笫之欢？
　　林江碧，你犯浑把心放到了别人的手里，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看着面前仍在对峙的两个人。
　　虽然刚才只有寥寥数语，但她已不难猜到这两人之间的纠葛非同一般。
　　他们是爱得死去活来大病一场的少男少女。
　　而她只是区区零点五度的烧，很快就会退去。
　　更何况，有的人天生体温高，37.5度或许于他只道是寻常。
　　而于她竟然差点演变成高烧不退的重感冒。
　　她该笑自己抵抗能力差还是年岁不饶人？

　　林江碧脸色发白地起身离开，走了几步，阿辉急匆匆地跟上来，拉住她的胳膊道：“林小姐，你别生气，顾爷和叶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江碧停下脚步：“哦？那是……”
　　她回头向刚才离开的地方看去。
　　暧昧不明的幽暗灯光下，两个影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那是……”林江碧转过头，微笑着对哑口无言的阿辉问道，“我看到的这样？”
　　在眼泪掉下之前，她甩手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晕了，实在对不起催更的亲们～这章在出差的飞机上写的，有点匆忙请见谅～五一小长假会加油努力更新哒～劳动最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