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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杯酒 灯火阑珊处 ...

  •   “你太自大了,一个连我叫什么全名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林江碧有一种被摸透了底牌的气急败坏。
      面前的男人却只无辜地眨着眼睛:“林江碧,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然后满意地看着她迅速挫败的表情。
      “是我同事告诉你的吧。”
      男人不置可否。
      “那你叫什么?”她终于问起他的名字。
      “顾逾白。”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身份证给姐姐看看?”林江碧摊开右手。
      顾逾白二话没说就把身份证放到她的掌心。

      你终于看到我的名字。
      和你的名字连在一起,便是最美的春天的样子。

      林江碧看了半天,终于在顾逾白期期艾艾的眼神中吐出几个字:“哦,人如其名,你是挺小白脸的。我只是确认一下我有没有睡未成年人。”
      顾逾白差点抓狂:这个女人是真的没有心呢还是草包没文化啊?
      “那你睡了我以后,怎么连一张毛爷爷都没有留下?我真是看错人,还以为碰到了大金主呢。”他假意懊恼。
      林江碧立马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子上:“说吧,多少钱?”
      “你真把我当那种人了?”顾逾白的声音中有微微的颤抖。
      “我是说这三个礼拜的酒多少钱。”林江碧看到他较真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要你愿意再来,就一直免单,不仅是喝酒,也包括,睡我……”顾逾白也笑起来。无论嘴上如何使坏,干净的笑容却掩饰不了年轻人特有的天真赤诚。

      林牡蛎,希望这里可以打开你的壳。他在心里说。

      Live band唱起了陈粒的《好在》。
      “我是午夜的行人
      被寂寞抓住拷问
      你是不久的清晨
      向我温柔地狂奔”
      ……

      “我……”林江碧朱唇轻启,像两片正在绽放的花瓣。
      顾逾白差点忍不住吻上去。
      但他听到她说出的不是“我愿意”,而是——“我钱包里只有这么多现金了,全部给你,多不退少不补。”
      然后他看着她放下钱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小顾,我每天睡眠六小时以下,每周工作九十小时以上。免费睡的话,你的确不如睡一个充气娃娃,至少充气娃娃在你醒来的时候还会乖乖地躺在你身边,而我做不到。”

      “小顾,早就跟你说了吧,漂亮姐姐不好泡。”阿辉拍着呆愣了半天的顾逾白的肩膀,笑着揶揄道,“小顾,你听到了吗?哈哈哈~”
      “你再敢叫一声试试!”顾逾白重重地捶了身边的人一拳,“你顾爷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吗?等着瞧吧,她这周还会来的。”
      “我现在才算明白,当初你为啥被打断腿也要拿着你爸给的留学的钱在这个地方开酒吧。我当时匪夷所思,你出国镀个金找份好工作不是才能和优秀的林姐姐说上话吗?现在想想泡妞还是只服顾爷您啊,要等来林姐姐那样的工作狂投怀送抱,开个离她公司近的酒吧真是比留一百个学都管用~”阿辉啧啧感叹道。
      “你小子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别老是泡啊泡的。她这几年不容易,我是真的想好好爱护她的。”顾逾白看着CBD的夜景,猜着哪一盏灯下有林江碧辛苦工作的身影。
      阿辉却急了:“她不容易?能有你不容易吗?我看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想想你这些年……小顾啊,你自己尚且风雨飘摇,怎么能给别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
      “跟你说了别再叫小顾了!”顾逾白烦躁地点燃一根烟。
      阿辉夺过他手中的烟:“行行行,顾爷。你把烟收了,医生再三交代,你这肺绝对不能再抽烟的。”
      “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我不去留学开这个酒吧,就是为了能早一天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站在她身边。”顾逾白表情黯然,眼神却异常清亮,“阿辉,我母亲在病床上和我说过,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不要让她等。等待让一个生病的人都觉得命太长了。”

      走出“毒药”,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
      四月初正是H市最舒适的季节。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林江碧没有打伞,任由细雨拍打着她的思绪。

      她不是没有心。
      在看到他名字的那一刻,她怎么会没有想到那句她名字由来的诗?
      在被他读出自己的寂寞和脆弱那一刻,她怎么会没有内心震动?
      在和他灼热的目光交缠的那一刻,她怎么会没有感受到他比烈酒还浓烈的心思?
      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和他之间不过是比H市的春天还短暂的欢愉罢了。

      林江碧停在路边的一棵樱树下,眼见樱花已凋零了大半,再过几日,谁还记得它曾经如绯红的轻云般的璀璨?
      繁花似锦时的缱绻缠绵有什么稀奇?她想要的,是芳菲落尽之后,还能视这棵树为独一无二的那份懂得。
      这份懂得,她没有从那些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身上得到,陈克,前男友,那个钢琴家,甚至老周……他们既不信任她今天的成就是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权术或美色,也不欣赏她一个女人想要证明在这个行业可以做得和男人一样好甚至更好的决心,更不理解她风光背后数不清的身不由己和心酸无奈。
      那些人做不到,难道眼前这个比她整整小了十岁的酒吧老板做得到?

      林江碧勾起嘴角,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微信震动,来自她最好的闺蜜,松子。
      不过,在她因为工作错过了她的婚礼之后,这个“最好”之前,恐怕要加上“曾经”两个字。
      “江碧,我明天到H市来办事,晚上碰个面吧。当然,如果你有空的话。”
      “有空”这个词火辣辣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知道那件事终究没有过去,但即便没有那件事,她们也会随着人生轨迹的不同渐行渐远。
      可是松子和她的身上,照见着所有共度的青春岁月,那么多的回忆,她们早已成为彼此人生的一部分。
      林江碧像赎罪似的马上回复:“松子,你来我当然有空,地方你定还是我定?”
      “我刚给娃断奶,你知道我这个酒鬼从怀孕开始到现在,整整两年滴酒不沾忍得有多痛苦吗?好不容易如今恢复自由身,老娘一定要去酒吧浮一大白。知道你是大忙人,就找家离你公司近的酒吧好啦。”
      隔着屏幕林江碧都能想象到松子的馋样,记忆里那个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喝酒是为了减肥啊,尤其啤酒,饱肚子,喝了酒就吃不下去饭啦”的鬼马少女形象让林江碧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次的酒她非陪松子去喝不可。
      可是要找家她公司附近的酒吧……
      当第二天松子兴高采烈地举着手机对她说“大忙人,我帮你查了,你这附近排名第一的酒吧叫
      '毒药',我们就去那儿吧?”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了。

      到“毒药”后,林江碧没有见到顾逾白的身影,她如释重负,可又突然觉得这个酒吧没了他,似乎就成了一个普通的再也没有了魔力的地方。
      松子倒是很满意这个酒吧,蹦蹦跳跳地拉着林江碧一边逛一边赞叹,最后和她选了露台上的两张高脚凳坐了下来。
      “江碧,你看,好像整个城市都被我们踩在脚下。”松子踩了踩透明的玻璃地面,“从小我就知道你有鸿鹄之志,果真你成了站在这个城市最顶端的人。”
      林江碧苦笑:“哪有什么顶端可言,活着就是一切。我这几年,就像张悬那首歌唱的,得到的都是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她看向身旁和她一起长大、一同求学的女友:“松子,没能来你的婚礼,见证你这么重要的时刻,一直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松子却出乎意料地摇摇头:“哎,真的,我现在想想,婚礼算个什么事啊,当初我一定是怀孕激素分泌不正常才和你说了那么重的气话。”
      “那你为什么从那以后就对我冷冷的,连宝宝出生都不让我去看……”林江碧难掩失落。
      “哎,你体谅一下我吧。那段时间我对我老公更冷好吗?我每天都在恨,要不是他那次懒得出门买TT,我至于这样不得不匆匆地滚进婚姻的围城嘛~为什么不让你来看?相信我,刚生完的那个样子,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松子猛喝了一大口杯中的龙舌兰,皱眉道, “更绝望的是,当我痛得半死终于把一泡在体内发酵了10个月的巨型宿便排出体外后,才发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你家小瓜知道妈妈这么说他嘛~”林江碧好笑,复又问道,“带孩子是不是比上班还累?”
      公司不少妈妈同事们都有这样的感叹。
      松子点头如捣蒜:“简直了。不,不能说是噩梦,我现在连做个噩梦都奢侈。生了娃以后,我就没睡过一个整觉。婴儿般的睡眠这种形容都是骗人的,你知道我家小瓜每天晚上能醒4-5次……”
      “我前段时间看到一个报道,说研究发现,小孩在夜里经常哭闹,是为了让妈妈在白天已经劳作了一天的前提下,晚上接着受折腾,妈妈的xing欲就大大下降,这样就能大大减缓他的弟弟妹妹的出生时间,不会有人跟他抢奶喝,他的生存几率就大。”林江碧分析道。
      松子把酒杯重重地一放:“我何止是没有xing欲,求生欲也快要没了!”
      她喝得微醺,似乎要把满肚子的郁闷倾泻而出:“还有喂奶……一不小心还会堵奶。堵奶那酸爽,也就继生孩子的疼之后,我人生中顺位第二的疼吧。真的,你们这些没喂过奶的,凭什么也算哺乳动物!”
      “好好,我们不配做哺乳动物。”林江碧认输。
      松子最后总结:“我一边喂奶一边决定以后再也不喝牛奶了,奶牛太惨了,天天过我这样的苦日子。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再也不喝了!”
      “那现在终于断奶了,以后应该轻松多了吧。”林江碧和松子碰杯。
      松子却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存在的。我现在锻炼出来一个技能,无论眼睛在看什么,总能留出一点余光来看小瓜。比方说,有天我在切菜,余光瞄到小瓜突然要把手放进刚倒出来的一碗滚烫的开水里,我一个降龙十八掌就把开水碗打飞了。你说怀孕的时候吧我老担心他会不会是六指,现在又害怕他掉一根手指,就一天天过着这操心多一根手指少一根手指的日子……”
      林江碧忍不住为她不平:“孩子他爸呢?带孩子不是女人一方的责任呀。”
      “呵呵,娃有啥事都是喊——妈妈,妈妈!孩子他爸正好做甩手掌柜。而且吧,他一带娃,我和他的矛盾更大,一天N顿吵,气都能气饱。哎不说了,江碧,你现在还单着吧?”
      “对啊,我……”
      林江碧来不及说完,松子就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和你不清不楚那么多年的陈克终于领证啦?我前两天看到他po了朋友圈。”
      林江碧把头靠到松子的肩膀上,懒懒地说:“是啊。说着不想结婚的人,往往真相只是不想和你结婚。”
      松子侧身,把林江碧的脸从自己的肩膀上捞起来:“江碧,这样的男人,你该感谢他的不娶之恩才对。”
      “哎,你不知道,我妈催我结婚已经催得六亲不认了。”林江碧苦恼道。
      松子翻了个白眼:“你差的是结婚么,你差的是对象。”
      林江碧瞬间释然:“谁说不是呢。”
      松子继续:“你从小聪明漂亮,追你的男人前仆后继,我就特别佩服你能管住嘴闭紧腿,不像我一失足成千古恨……”
      林江碧有些心虚,其实她闭得也没多紧,前不久还和这个酒吧的老板……
      她到底没好意思坦诚相告,只说:“现在前仆后继的男人都解甲归田了,我大概要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松子看出林江碧的低落,揽过她的肩膀:“江碧,等我把小瓜养到18岁,我就金盆洗手,和你笑傲江湖去。”
      “老公不管啦?”
      “不管了不管了。不生离,还等着死别吗?”
      “我有老公了呢?”
      “那恭喜你终于获得了离婚的机会。”
      “你说现在离婚越来越普遍,以后孩子上学会不会被同学奇怪,你竟然有爸爸? ”
      “然后孩子呵呵一笑说,我有两个爸,没妈。”
      ……
      两个人在酒精作祟下你来我往地耍着嘴皮子,似乎回到了当初那个口无遮拦的少女时代。
      终于林江碧停止玩笑,认真地问松子:“松子,无论如何,小瓜还是给你带去了无与伦比的快乐吧?”
      松子也收敛神色,语重心长道:“江碧,你要是图快乐的话,真的不如养条狗,可要是图经历的话,这算是无与伦比的经历吧。你问我是否值得?我只能说经历没有好坏,经历本身就是意义。”
      林江碧重新把头靠到松子的肩膀上,若有所思。

      喝至夜深。
      松子的老公驱车1小时来接她,林江碧把松子扶上车的时候还听到她絮絮的念叨:“林江碧,坚持你想坚持的!想结婚就去结婚,想单身就维持单身,反正到最后你都会后悔的!”吓得她连连和对方老公解释是喝多了说胡话。
      目送松子离开后,林江碧也感到有些不胜酒力,身子一个摇晃没站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却好像突然踩到了什么。随即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林江碧连忙回头看去。

      是一身白衣白裤的顾逾白。
      像一道雪白的光照亮了午夜的风声。
      她莫名地心头一热,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刚在酒吧没有看到你……”
      顾逾白俊眉微挑:“哦?你在找我?”
      林江碧矢口否认:“我没有,刚陪一个朋友去了你的酒吧……”
      话未说完,就被顾逾白抢断。
      他凑近她,低低地说:“你如果找我,一回头便是。”
      林江碧躲开他勾人的目光。
      怎么办?
      心里……心里居然好久没有这样甜过了?
      林江碧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
      淡定淡定,她堂堂P大美女学霸,什么甜言蜜语没听过,比这浪漫的,高级的,文艺的……她现在如此轻易地就荡漾起来,怎么对得起比他多活的十年?
      顾逾白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女人,勾起嘴角:“这是我本周特制酒的主题: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刚去采原料了,所以你没见到我。怎么样,要不要做我这杯酒的第一个顾客?”他举了举手中鼓鼓囊囊的袋子。

      林江碧坐在吧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唾弃自己。
      喂,林江碧,你有没有搞错啊。
      你明明已经喝了这么多,为什么听人家说了两句话就又上来喝了?
      他的酒有这么好喝吗脸有这么好看吗值得你这几次三番地来……
      林江碧捧着脸看着顾逾白认真调酒的样子。
      ……值得。

      “林小姐,欢迎成为品尝‘灯火阑珊处’的第一位顾客。”
      一杯黑褐色的液体。
      她细细看去,这杯酒的表面还浮着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的冰激凌圆球,随着冰激凌的融化,金黄色的汁液缓缓流入黑褐色的酒中,的确像夜色中零星散落的灯火。
      “这杯酒以伏特加为基酒,加入了黑咖啡,配上榴莲口味的冰激凌球。伏特加烈,黑咖啡纯,榴莲的味道独特,爱她的人和恨她的人一样多。”
      “那你觉得我是爱是恨?”
      顾逾白递给林江碧一个银制小勺:“放心,是你一直在找的那杯。”

      众里寻你千百度,你在灯火阑珊处。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林江碧对他这样的胸有成竹又来了气。
      “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但知道你要换一种方式去寻找。”顾逾白走出吧台,把林江碧拉到露台上。
      他没再说话,任由林江碧醉眼朦胧地看着,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
      过了半响林江碧开口:“你说的寻找,是指在这里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吗?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往前找不到的话,不妨回头看一眼。”
      林江碧回过头,猝不及防地跌落到顾逾白的怀抱中。
      他的唇覆上来之前,她隐约听到他说:“林江碧,我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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