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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选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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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纵使挨得近,她们也没有打起来。
毕竟是在后宫,为了以后的前途,所有人都得憋着一口气。
陈雪凝性子直,知晓王若仪是右丞相府的千金之后,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不屑“呵”了一声,道:“真是巧了,姐姐也住这边,只是妹妹现在太忙,恐怕没工夫跟姐姐在这里拜来拜去了。”
话里话外,逐客之意尤为明显。
王若仪听了也不恼怒,继续轻笑着,道:“我过来只是想提醒一句妹妹,刚刚从殿外进来的时候,我好像瞧见一大波奴才正在清理走道,看那阵势,想必是要来什么贵客。”
王若仪又低眉瞧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妹妹又何必为了个丫鬟当众动怒,若是被贵客瞧了去,指不定要如何误会妹妹呢。”
白宠站在一旁,心想王若仪口中的贵客,指的恐怕是全程负责这次选秀的淑太妃了。
先帝驾崩,整个后宫里的妃嫔都被洗盘,除了太后娘娘,独独留下了淑太妃,由此可见其本领手段。
陈雪凝毕竟不是傻子,不久也意会到了这一层。她伸脚朝跪着的婢女踢了踢,急道:“还不赶快起来?!”
嗓音依旧尖锐,这一回却故意压低了声音。她瞥了王若仪一眼,神色复杂地道了声“多谢”,很快便领着婢女进了屋。
陈雪凝一走,回廊中只剩下了白宠与王若仪,以及双方的贴身婢女。
狭路相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说些什么打破尴尬不是。
于是白宠主动走了过去,和王若仪相互行了见面礼。
“妹妹想必是白将军的女儿,白宠吧?”王若仪问道,声音轻柔。
白宠暗自惊叹,道:“姐姐好眼力,不知姐姐是如何看出来的?”
王若仪眉眼一弯,笑道:“能被宫中麽麽们私设厢房,特殊照顾的,除了左右丞相府,想必也只有白将军府了。”
王若仪的这等眼力劲和推理能力,白宠自愧不如。
她当即决定抱大腿,咧嘴冲着王若仪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大牙,眼泛桃心道:“姐姐真是冰雪聪明,刚刚出手解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奴婢,亦是菩萨心肠,妹妹今日能够认识姐姐,真是天大的福分。”
许是从未被其他官宦小姐如此直白地夸赞过,王若仪先是一愣,随即以帕掩唇笑开,道:“妹妹谬赞了。”
“不谬赞,不谬赞,姐姐担当得起。”白宠继续夸着,脸上的表情让她此刻看上去特别像个狗腿子。
如此一来二去,白宠与王若仪相谈愉快,直到天色渐暗,她才跟王若仪相互行礼告别,回了自己的厢房。
白宠前脚刚踏进屋,春晓便凑过来将门关上,神情颇为古怪地看向她。
“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作甚?”白宠被春晓探究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春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斩钉截铁道:“小姐你变了。”
白宠心里更加发毛,还以为春晓发现了什么端倪,紧张问道:“何......何处变了?”
春晓朝隔壁王若仪住的厢房嘟了嘟嘴:“小姐以往最看不惯那种娇滴滴的伪善大家闺秀的,今日不仅与王家小姐交好,而且自己也......也......”
春晓憋得满脸通红,半天没将话说出来。
白宠打心底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还好,春晓没发现她不是之前的那个主子。
她接着春晓的话说了下去:“你是想说,刚刚我也变成了伪善的大家闺秀了,对不对?”
春晓抿唇看着白宠,不说对,也不说不对。
可眼神却不会骗人。
白宠叹息一声,拉着春晓坐到自己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春晓,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宫中险恶,很多事情是不能看表面的,就比如说我刚刚跟王家小姐交好,并不是我变了,而是少一个敌人多一条路,以后我们主仆二人在这宫里,也能走得长远一些,这个道理,你可听得懂?”
春晓看上去有些迷糊,愣了半晌,才点头说道:“小姐,奴婢知晓了,只是有件事情小姐记错了。”
白宠拍着春晓的手一顿,问道:“......何事?”
春晓憋屈道:“奴婢可比小姐大了两岁呢,年纪不小的。”
白宠:“......”
白宠顿感头痛,扶额躺到了床上,侧过身,并不想再理春晓。
一睡,便是整整一夜。
等到了第二日,一大清早,管事麽麽便领着白宠去了体检房。
帝家选秀,流程颇多。
第一轮叫做:体态检查。由专门的太监目测评定,每百人一组,按照年龄排序站位,五官、身高、发质、肤色,乃至手脚的长度,有一处不合格的地方便会被淘汰。
体态检查总共持续了三日,三日后,最初进宫待选的五百人,被筛选得只剩下一百人。
这三日间,白宠故意举止夸张、言行轻浮,拼了老命地创造机会让太监淘汰她,可那些个太监仿佛眼瞎耳聋一般,对白宠的作妖视而不见,不但没有淘汰她,反而还给了她一个极其靠前的名次!
白宠内心万千马匹崩腾而过:不可能,这肯定是放水了!我要举报自己!
而另一头,春晓抱着个放金元宝的红木箱子挤在一众婢女里头,看到自家小姐过选,偷偷笑得合不拢嘴。
接着就到了选秀的第二轮:身体内检。
身体内检由宫中年长的麽麽执行,她们挨个将一百名过选的秀女引入内宫,让秀女脱掉衣服,检查身上是否有疤,是否骨骼畸形,都合格者,再让那些秀女们躺在一张长条椅上,张开双腿,检查是否处子之身。
白宠这一世又受了一遍此等屈辱,内检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煞白着脸从内宫走了出来。
春晓一直紧张地等在外头,瞧见白宠,立马跑了过去。
这一回的内宫检查她没能贿赂成功,因为有淑太妃亲自过来监管,麽麽们不敢进行暗箱操作。
“小姐,结果如何?”春晓眼巴巴地看着白宠。
白宠蠕了蠕苍白的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很快太监便公布了名单,原来的一百人又被筛除一半,最后只剩下五十人。
毕竟家世摆在那儿,白宠毫无悬念成了其中的一个。春晓乐得脸上开了花,当日晚上便三跪九叩地给菩萨上香磕头还愿。
白宠欲哭无泪。
最后的五十人会安排在储秀宫住上一段时间,有专门的麽麽会暗地里考察她们的言行举止、形态礼仪,最后剩下的,才会被册封。
白宠又一次开始极力作妖,走路大摇大摆,吃饭吧唧嘴,偶尔在人群中故意爆发出一声猪嚎一般的哈哈大笑......
作到最后,其他的秀女们都觉得白宠脑子有点问题,一见到她,偷偷嗤笑几声,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她还是没能被刷掉。
毕竟家世摆在那儿。
她索性放弃了挣扎,爱咋咋滴吧。
重生之后,她本暗自发过誓的:此生只管吃喝玩乐,珍爱生命,远离后宫。
奈何一道圣旨下来,她又被召进宫做了妃子,而且新帝竟然还是......
白宠觉得这是天意。
既是天意,她只能选择在这后宫之中苟活着,能多一日是一日,唯一的心愿便是找到夏竹,顺便有机会的话,再远远的看上一眼——曾经的那个“黏人小包子”。
***
选秀结束的当日午后,淑太妃便差遣奴才将入选秀女们的画册送去了乾清宫。
窗外的知了鸣个不停,乾清宫内却是一派静谧,门窗紧闭,布帘拉起,内室光线暗淡无比。
李怀胤正在午睡,他微闭着眼睛,床前一盏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五官深邃,睫影纤长。
李德全候在外头,估摸着时辰,轻轻敲了敲门,朝里叫道:“皇上,该起了。”
内室很快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响,不多时李怀胤便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李德全瞥了眼李怀胤,道:“刚刚淑太妃差人来过,将此次入选的秀女名单以及画册送了过来,皇上是否现在过目?”
李怀胤并未作答,兀自走至书案边坐下,本欲开始批阅奏折,不曾想第一眼瞧见的却是一堆白色的卷轴。
“这是什么?”李怀胤伸手摸了摸。
“禀皇上,这些便是秀女画册了。”
李怀胤立马收回了手,眉头倏地一皱,沉声道:“拿下去。”
见李怀胤面色微恼,李德全连忙将拂尘插腰,将一大摞子的画册从书案上挪了下去,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等做完这件事情后,他站在李怀胤身侧,察言观色好一阵,等其看完了手中的折子,才敢开口禀告另外一件事情。
“启禀皇上,今儿个奴才去给太后娘娘送那番外进贡的凉瓜,太后娘娘说夏日心烦,凉瓜能解体暑却不能降心燥,让皇上日后不用再费心思送过去了。”
李怀胤听完,修长的手指顿了顿,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如初,拿起另外一本奏折,朱砂走笔,继续低头批阅着。
李德全再也不敢轻易出声。
如此默默等了三日,三日后的一个傍晚,李怀胤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个政务,突然问道:“右丞相之女,叫做王若仪?”
声音一贯冰冷低沉,将周围的温度都拉低了几分。
李德全连忙颔首弓背,回道:“正是。”
李怀胤冷笑了一声:“既然太后心火难消,做儿臣的,自是要想想办法了。”说罢利落起身,朝殿外走了去。
李德全看着新帝宽大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高声喊道:“摆驾储秀宫!”